“還是下館子吧。”江母道,她從口袋裡掏票,還沒等她掏出來,江明月摁住她的手。
“媽,我們……”
“我們有票。”季澤成道,不需要江母拿票。
既然江母都說了下館子,江明月沒有非得說要在家裡吃飯。
院子裡的人多,江明月跟江大姑姑剛剛又起衝突了,要是江明月繼續留在這邊,指不定還會吵架,倒不如遠著這邊一點。
江明月心裡很快明白江母的意思,江母不喜歡跟江家人發生衝突,江母也不喜歡江明月跟江家人有矛盾。親侄女、養女,那又如何,不及江母對江父的深愛。
不過,江明月在江母這邊過的日子確實會比親生父母那邊的好一些,至少在物質條件上沒有差。江明月親生父母有好幾個孩子,她又是一個女孩子,她要是在親生父母那邊,必定不可能吃到那麼多好東西,會差上很多。
住宿的話,江明月未必能住得比現在好。江明月是一個比較容易知足的人,她沒有想著去為難江家人,也沒有想著非得讓江母在她跟江家人之間選擇一個。
在這個特殊的年代,江明月覺得自己能過成這個樣子,已經想當不錯了。曾經跟江明月一起上學的女同學,女同學早早就已經下鄉當知青,聽說現在還懷孕了。
鄉下人才不管有沒有到法定的結婚歲數,多的是還沒有到年齡就結婚生子的。
江母看著江明月跟季澤成一塊兒出去的身影,轉頭又去忙碌。她這也沒有法子,今天來了這麼多人,人多嘴雜的,江家那些親戚脾氣又不是很好。縱然季澤成現在能幫助江明月多說幾句,可是等到晚上呢?
一些親戚還得要在這邊住一兩個晚上的,季澤成也不可能每時每刻都在這邊。江明月還是得親自麵對江家那些人,江母能做的就是儘量讓他們避開一點。
還有江母不想讓季澤成覺得江家人多不好,一來是江母是江家的長媳,二來是江母怕影響到江明月跟季澤成之間的關係。江母認為江明月跟季澤成能在一起是好事情,季家那麼強大,他們總能保護好江明月,他們能做得比她更好。
“明月呢?”江二姑姑走到江母的身邊,探探頭,“還有她對象呢?”
“我讓他們出去下館子了。”江母道,“她跟她大姑不是剛剛吵架了嗎?少見幾麵比較好。”
江母想到這一件事情,心裡也有氣。本來,江老爺子讓江明月嫁給更不好的徐家人,江母心裡就不對味,她覺得江老爺子還是沒有把江明月當成親生孫女,江老爺子把什麼好東西都留給江明心,哪怕江母表麵上笑嗬嗬地點頭,心裡還是泛酸。
江明心要換親,在季家人麵前說了,江老爺子就同意。江母又覺得江家人欺負江明月,哪裡有人隨隨便便換親呢,江母擔心季家人會對江明月不好。
人心都是複雜的,江母也是如此,她表麵上經常都非常認可江老爺子的舉動。等背後身後,她自己一個人躲在房間裡的時候,她又覺得江老爺子沒有把她當自家人了,她為江家人做得還不夠多嗎?就因為她丈夫死了?這些人就這麼對她?
“這……”江二姑姑沒有想到江母還在說吵架的事情,“大姐的脾氣就是那個樣子,桂蘭,你也不是不知道的。你們就彆跟她計較了,不是已經說開了嗎?明月跟那個季醫生是自由戀愛,自由戀愛。”
江二姑姑更想說要是沒有江老爺子,江明月跟季醫生能認識?
但是江二姑姑不能說,她不能去得罪要嫁入季家的江明月。
“你啊,就不要跟我們這些老古板計較了。”江二姑姑道,“趕緊去吃飯,一會兒還有很多事情。”
“我在廚房吃一點就行。”江母道。
“也成。”江二姑姑道。
江二姑姑本來是想看看江明月,她沒有想到江明月和季醫生竟然出去下館子了。
現在的餐館還是國營的,得要票。季澤成身上有票,不用江明月出。季澤成打了紅燒肉、肉沫茄子、青菜、豆腐湯,又打了兩個肉包子和米飯。
“這麼多?”江明月驚訝,“吃米飯就行了,哪裡還要買包子。”
“能吃得起這些東西。”季澤成道,“我有很多票,都還沒有用。”
季澤成沒有把所有的票都交給家裡,他是還沒有結婚不錯,那也得自己保管一些東西。家裡有其他的兄弟,他的兄長都還有孩子了,要是他把東西都拿回家裡,那些東西花在誰的身上,那就不一定了。
就算季家再有錢有勢,有的東西還是得算清楚一點,省得後麵有理說不清,還麻煩。
在季澤成小時候,他還有跟侄子打架,歲數相仿,哪裡可能沒有一點矛盾。江老夫人也是讓他們自己收好東西的,季澤成在醫院又看到很多家庭紛爭,他覺得算清楚一點,確實能減少很多沒有必要的麻煩。
“你們今天晚上要守夜嗎?”季澤成問。
“估計得到晚上十一二點。”江明月道,“來的客人有點多。”
江明月不是很想說親戚,那些人可沒有把她當作是真正的親戚。
“他們得住在家裡麵。”江明月道。
“能住得開嗎?”季澤成驚奇,要不是他去了江明月家的房子,都還不知道江明月竟然是睡在客廳裡的,也就是隔了一個簾子。
季澤成這些人在家裡都有單獨的房間,房間都還挺不錯。
“住不開,就打地鋪。”江明月道,“我今天晚上應該沒有住在家裡。”
“那住哪裡?”季澤成問,“住你舅舅那邊嗎?”
“不是。”江明月搖頭,“我打算去研究所加班。”
“研究所?”季澤成疑惑,“你不是船廠的嗎?”
“對啊。”江明月點點頭,“我是造船廠的,但我被推薦去讀大學,有教授收我當學生,還允許我去研究所。”
“一整晚加班,多累。”季澤成道,“我們家倒是還有空房間,你……”
“研究所有一個單獨的辦公室,辦公室裡有沙發。”江明月道,“說是老師家的舊沙發,我看還挺好的,能在上麵睡。在那邊總好過在家裡,你也瞧見了,我本來就不受他們待見的。他們人多勢眾,我要是在那邊多待,指不定還會有彆的事情。我媽讓我們出來,也是這個意思。”
江明月太了解她媽的心理了,為了不讓她媽難做,她能避開一點就避開一點。
“老師昨天安排的辦公室,今天就能發揮出大作用。”江明月道,“上天對我還是挺不錯的了。要是在家裡,我定然是要跟其他人一起擠一張床鋪,我睡相不好,又要被說。”
江明月又不是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情況,當然,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江明月跟江母擠一張床,任由那些人去翻動江明月房間裡的東西。好在江明月已經把重要的圖紙都搬去辦公室了,也就不用擔心那些人亂翻。
“你已經擁有很多優點。”季澤成聽到江明月這麼說,心酸不已。
在季家,季澤成是季老爺子的老來子,學習成績又還可以,還當了醫生。可以說季澤成從小到大都沒有受到過多少委屈,基本都是過得很舒心,偶爾的小打小鬨,那“在他們眼裡,我可沒有那麼多優點,除了一張臉,渾身上下都是缺點。”江明月看著季澤成,“說起來,你為什麼同意換親?”
“不是換親了。”季澤成道,“我們是自由戀愛,不是包辦婚姻。”
“對,對。”江明月道,“就是疑惑,難不成……你也看中我的臉了?”
“最開始,第一眼,是臉,第二眼,便不是了。”季澤成道,“一個人的氣質、一個人的聲音、一個人的說法方式……多種多樣地行為,讓一個人顯得格外不同,普普通通的人也就成了特彆的人。”
“……”江明月不是很明白。
“恰巧看對眼,機緣巧合。”季澤成道,“緣分來了,擋不住的。”
“這倒是。”江明月點頭。
季澤成給江明月夾菜,讓她多吃一點,“等下一次,多點一些菜。”
“不用,這些菜就足夠多了。”江明月道,“非常不錯,我們就兩個人吃,哪裡用得著那麼多。太過浪費,不合適。”
“等過幾年,應該會好。”季澤成道。
“嗯,是。”江明月道。
這家飯館的飯菜味道挺不錯的,江明月吃了大半碗米飯,又吃了肉包子。肉包子的肉餡多,皮薄肉多,鮮香多汁。
吃過午飯後,季澤成又陪著江明月一塊兒去江家,他打算等到傍晚再走,正好可以跟江明月一塊兒吃午飯,再送江明月去研究所。季澤成進不去研究所,把人送到門口還是可以的。
江大姑姑瞧見江明月回來,她還想去說幾句。當江大姑姑見到站在江明月身邊的季澤成,她不敢吭聲了。江大姑姑心裡憋著一股子火,憑什麼就讓江明月這個外人撿了那麼大的一個便宜呢?
“大姐。”江二姑姑生怕江大姑姑衝上去,“爸明天就出殯了。”
“媽說,擱在以前,得念幾天的經文呢,現在……”
“大姐,你要不要去陪陪媽?”江二姑姑道,還是少說這些。
雖然說今年的情形好了很多,但是多說多錯,少說幾句總沒有錯。
江明月決定要去研究所的辦公室講究一個晚上,她自然要提前跟江母說一聲。江母等人洗完碗筷之後,稍微歇息一下,等過一兩個小時,又得忙活晚飯的事情。
“去研究所住一晚上?”江母驚訝。
“對。”江明月道,“我去過老師讓人給我準備的辦公室了,挺大的,不比我現在住的小。家裡來了這麼多人,住不開,我去辦公室湊合一兩晚,還是行的。正好,也能整理一下那些資料。”
“這……也行。”江母琢磨著女兒去辦公室講究一兩個晚上,沒有太大的問題,“彆太晚過去,得早點過去,天沒黑的時候過去。”
“我送她過去。”季澤成道。
江母擔心江明月一個人走夜路,怕發生意外。有季澤成陪著江明月一起過去,確實會好上許多。
江明月早前沒有住在工廠的宿舍,現在就更不可能去住宿舍。她到底被推薦去上大學,去上大學的話,要麼是住在學校裡的宿舍,要麼就是住在家裡。
學校的住宿條件還沒有家裡好,但是學校相比家裡會清靜一點,至少能少碰見江家人。因此,江明月還沒有考慮好,到時候是住在學校的宿舍,還是住在家裡,她不大放心江母一個人住在這邊。
雖然江母有時候偏心江家人,但是江明月比她親生姐姐過得還要好,要是她在親生父母那邊,她不一定過得比現在舒心。
“明天早飯回來吃嗎?”江母道,“我給你留兩個包子。”
“不用。”江明月拒絕,“我明天在單位食堂吃,免費的,不用錢。”
“行吧。”江母道,“那就隨你。今天晚上,可以早點洗澡換一身衣服過去。”
江母說了幾句話,她又得去忙。江父沒了,江母要幫襯江家多做一些事情。
下午的時候,季澤成和江明月沒有在這邊待比較久,差不多四點多的時候,他們準備出去吃飯。吃完飯後,季澤成再送江江明月去研究所。
正當季澤成和江明月走出江家大門的時候,徐長楓抬腳要跟上去。隻是徐長楓還沒有走到季澤成和江明月麵前的時候,徐長楓被江明心拽住。
“你要去哪裡?”江明心的手死死地抓著徐長楓的衣袖,她看到了江明月的身影。
即便江明月和徐長楓前世沒有在一起,江明心還是十分防備江明月,她生怕徐長楓惦記江明月。
江明心的內心有一隻巨獸在那邊張牙舞爪,她恨不得撕毀江明月的臉。
“江明月她也就是擁有一張漂亮的臉蛋。”江明心道,“她是被抱養到我們家的,她沒有少利用我死去的大伯父的。要不是大伯父是烈士,估計她跟她的那些親姐姐親哥哥一樣,都下鄉當知青了,哪裡還能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