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露西婭頭一次在天剛剛亮的時候，精神十足地從床上爬起來。
今天是足以改變她人生軌跡的重要日子，昨天晚上她早早就睡下了，甚至睡前偷偷喝了一口從外麵搞到的稀釋過的聖水，就為了在這一天開頭有個好狀態。
因為今天是王城畢業生最終考核的日子，所有畢業生都要去城主大廳參與資質測試，這將決定他們未來是進入騎士學院還是法師學院。
城內唯一的高等學校隻有這兩所學院，南城區和北城區各一座，但對於露西婭來說可是天差地彆。
她的目標一直是法師學院，如果不幸成為了一名光榮的騎士……
露西婭拉開窗簾，天剛蒙蒙亮，院子裡兩個顯得模糊的身影正在用力揮動木劍，從他們背後浸濕的衣服可以看出，他們已經鍛煉了好一會兒。
這是她的弟弟和妹妹，艾格和艾麗。為了鍛煉出騎士們該有的強壯體格，他們在早上上學之前都要一直鍛煉，直到他們畢業後被騎士學院錄取，在正式騎士的教導下開始更艱苦的修煉。
露西婭可以想象，要是她不幸被分到騎士學院，她會過上多麼疲憊的悲慘生活——比這兩個小笨蛋悲慘十倍，光是在城內巡邏的騎士就得扛起比三個自己還重的盾牌，而她把畢業後用不到的資料從學校扛回家就已經很費勁了。
所以畢業的時候她理直氣壯地使喚了這兩個小的，反正那些資料都是留給他們的。
“露西婭？你今天怎麼起的這麼早？”
看著露西婭從房間裡出來，正在擺盤子的母親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資質測試上午才開始，你還可以睡一會兒。”
“太陽快升起來了，我要去屋頂冥想，願光明神保佑我直接衝到法師學院一班！”露西婭從角落裡把梯子搬出來，打開閣樓的小門，“父親呢？”
“一大早就去街上搶購麵包了，你也知道一年就這一天會打折。半夜醒來喊他去他非不去，估計現在還沒買到。”母親輕巧地往花瓶裡放了一束花，抽空瞥她一眼：“小心點彆摔了。”
屋頂的視野很好，不但能看到同樣跑到屋頂冥想的鄰居們，還能看到遠處市場上長長的隊伍，再過一會兒這些排隊買打折商品的人會主動讓開路，因為那條街是全城的畢業生去城主大廳進行資質測試的必經之路。
在這一天，所有事情都要為他們尊貴的畢業生讓路。
等露西婭從屋頂上下來的時候，正巧看到艾麗和艾格像幾百年沒吃過飯一樣朝著餐桌衝去，兩人剛洗完澡，濕漉漉的頭發和濕鞋底在地板上留下深色的水印。
“慢點跑！慌什麼，我又不會和你們搶！”露西婭還以為自己下來遲了，連忙跟上，剛進餐廳就看見兩人擠在她的餐位上，動作飛快地用叉子把她餐盤裡的小羊排叉進自己盤子裡，為了爭搶最肥美的一塊，甚至還用上了劍術，兩隻叉子在空中敲來敲去。
母親滿意地點頭：“就是要搶起來才熱鬨嘛，等你到了學院，優秀的導師就會像他們爭搶你的小羊排一樣，爭搶你這個優秀的學生。如果你姐能回家參與進來，你進一班就穩了。”
騎士學院和法師學院的一班是進度最快的班級，也是王城中所有學生最想擠進去的地方，那裡的學生畢業後直接可以加入城防軍的精英隊。
露西婭狠狠吸了一口滿是肉香的空氣，遺憾地吞口水。 她是一點都不信這種事，可誰讓這是傳統，她姐姐露伽參加資質測試的時候，她搶的可多了，把當時還沒開始學劍的艾格氣得直哭。
幸虧艾麗學劍的時間比當時的艾格早得多，這才能從艾格手下搶出來幾塊羊排。
不過大家都知道露伽能考上法師學院的一班，靠的是她自己的努力，和她早餐被搶沒有任何關係。
艾麗的年齡要更小一點，看見艾格搶的比她多，急的捏著叉子直跺腳。
母親看到後，不動聲色地從屬於父親的餐盤裡叉了兩塊肉補給艾麗——誰讓他現在還沒把麵包帶回來。
“坐到這裡來，露西婭，”安撫好艾麗，母親拍了拍旁邊的桌子，“我給你編一個好看的發型，出門前你可以喝點水，但彆太多，留著點肚子。”
露西婭順從地坐上去，任由母親拿著光滑的牛角梳折騰她的頭發。
母親的動作很輕，一邊為她梳頭，一邊往頭發上抹薄荷味的精油，據說這樣能讓考生的腦子在測試的時候更靈光。
“哦露西婭，瞧你這頭漂亮的紅頭發，你肯定能成為一名榮耀的大法師。”
往嘴裡塞肉的艾格聞言，不滿的哼哼：“騎士才光榮。”
“每一位做出貢獻的勇士都是光榮的，相比較來說，你姐姐成為法師的天賦更強一點，”母親用力瞪他一眼，手上輕柔地把幾朵幸運草編到露西婭的辮子裡，“但如果你還是背不會這周學的內容，早上訓練也偷懶，你就隻能跟著你父親去學打鐵了。”
艾麗嗤嗤地笑起來，艾格不吭聲了，低著頭往嘴裡塞肉。
木門嘎吱一聲，是父親帶著麵包回來了，他買的麵包裝在足有半人高的麻袋裡，進門都得側著身子。
“看來是我回來晚了？”看見露西婭頭上的發飾，父親衝她點點頭：“新發型很漂亮，回來的時候我路過奇跡祭司的家，那位大人說你肯定能被分進一班。”
“那老頭對誰都說好聽話，聽聽就行，”母親雖然這麼說，嘴上的笑意卻怎麼都止不住，“科納和弗爾曼入學前他也這麼說。”
“科納是誰？”埋頭苦吃的艾格忽然問。他沒聽過這個名字。
“你們的大哥……自從他被分配到伯爾埃爾就沒回來過，聽說他在那邊晉升到了精英騎士，可以指揮十支小隊。你和艾麗沒見過他，但露西婭小時候見過她。”
露西婭點點頭，“是的，科納他比父親還高，頭發像羊毛一樣柔軟，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弗爾曼近幾年也沒回來過，艾麗還沒有見過弗爾曼呢。”
母親冷哼：“在成為正式騎士之前，就讓他在城外待著吧，誰讓他上學的時候不好好鍛煉，非要和貴族家的少爺混在一起玩，那群守著金山的貴族可不用出城——”
“彆在孩子們麵前抱怨這個。”父親打斷她的話。
餐桌上沉默下來，隻有艾麗低頭小聲數著指頭：“……科納，露伽，弗爾曼，露西婭，艾格，艾麗……為什麼隻有艾麗最小？艾麗也想當姐姐。”
“艾麗想當姐姐嗎？彆著急，你很快就是了。”父親把外套掛在椅背上，坐在餐桌前向大家宣布這個消息，“生命神殿遞來消息，說我們可以領回來一個男孩。我前兩天去看過了，是個可愛的孩子，剛學會走路。”
家裡又要有新成員了？露西婭看向艾麗，發現確實到時間了，幾年前弗爾曼剛去騎士學院沒多久，艾麗就成了家裡的一員。
坐在露西婭身後的母親愣了一會兒才問：“可以嗎？哦，是的，艾格確實已經達到可以幫忙看孩子的年齡了。”
艾格聽了連忙拍了拍胸口，挑釁地看向露西婭，露出燦爛的微笑：“沒錯！等你去上學了，我就是這個家裡的老大！”
母親往露西婭辮子上捆了個蝴蝶結：“嗯，以後艾格要好好照顧妹妹和弟弟哦。當然功課也不能落下，你姐姐會隨時從學校回來抽查你背書，要是背不出來，你姐姐有抽打你屁股的權力。”
艾格臉上的笑容轉移到露西婭臉上。
早餐吃完，父親看看時間，從櫃子裡拿出一隻水晶球。
這是近幾年從奇跡神殿傳出來的，被露西婭父母評價稱‘唯一配得上交上去的供奉’的產品，一個就要三枚金幣，隻有今年才稍稍降價。
一天中最值得期待的事情，就是在吃完飯後收聽水晶球了，隻要往水晶球裡傳送穩定的能量，就能聽到從城區另一端——城主大廳傳來的消息，偶爾城主大人也會在裡麵講話。
父親把手按在水晶球上輸送魔力，母親也擼起袖子準備隨時接替他，家裡隻有這兩個大人能穩定的輸送魔力。
【……日上午共有28位正式騎士和17位法師參與本次資質測試，城主大人將全程參與，確保每一位考生都能進入合適的學院……】
清晰的聲音從水晶球裡傳出來，露西婭努力回憶城主的樣貌，父母聽見這個消息卻明顯不怎麼滿意。
“28位正式騎士，比之前少了，”母親微微皺眉，看了一眼露西婭，“弗爾曼參加的時候可是有五十多個。”
“或許是這兩年淪陷區的壓力比較大，他們離開王城能發揮更大的作用。”父親轉頭看向三個孩子：“在學校要認真學習，爭取畢業就成為正式騎士法師。能夠保衛王城是一件榮耀的事，但在城裡可沒那麼多晉升的空間，弗爾曼在城防軍混到現在還沒轉正。有機會你們得出去加入支援西大陸的遠征軍……”
露西婭捧場地點頭，這樣的說教每天早晨都得聽一遍，他們耳朵都要聽的起繭子了。
但這也是王城人的共識，職業是分三六九等的，城防軍是個鐵飯碗，可要是加入了遠征軍，不僅有機會通過消滅邪物晉升為大魔導師和神聖魔導師、獲得神殿和協會的高額薪水，還有機會占領被邪物入侵的土地——直接從東大陸王城的普通平民，躍升到大地主和貴族階級。
如果加入不了遠征軍，也加入不了城防軍和巡邏隊，那就隻能像她的父母一樣，做點小買賣，養幾個孩子，過著毫無波瀾的，一眼就能看到頭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