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之外，謝為知朝搭子眨了眨眼，一隻手比出大拇指的手勢。
搭子捂嘴無聲發笑，手上比回了一個“4”。還有四十萬打賞額度。
謝為知頷首。
八十萬，如果謝為知是旁觀者，她也要歎氣了。沒必要吧，真的這麼錢多沒地燒嗎，人類不該為同類的物種多樣性埋單，看個熱鬨就夠了。但是現在——
對不起，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總之就是得燒錢。
“給大家看個喜慶嘛。”謝為知對著屏幕說道，“祝大家朝朝財進、事事有吉咯。”
這次她很為自己立刻想出配詞而自得，說出的祝福都帶著笑意。
主播打錢收錢的時候沒什麼反應，說“請看特效”時態度隨意，透露著一股百無聊賴，這個時候反倒開心一點，很讓一些觀眾產生幻視。不至於吧姐，你也憂愁地喊“走開，你這討厭的金錢”？
【鯉魚ya】：富婆主播の招財祝福，橘子的水友也是好起來了
【苦瓜詩人】：潛水的人心虛一秒，那不然我去罵罵他吧
那個“他”指的顯然是八元哥，而【苦瓜詩人】也確實在彈幕區逮著廖姓某id罵了好幾句，這立刻給其他人做出了提醒。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看個八十萬的特效，動動罵人的手指？
看到現在，大部分人差不多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即便純看熱鬨的網友，聽著主播慢悠悠的擠兌，心裡也產生了偏向。畢竟人輕易不會把自己代入破防的角色，當然是一起罵彆人爽一點，在自認為拿了“動員費”後，更是不介意下場罵罵兩句。
雖然主播不一定是這個意思，但是她明明聽上去很會陰陽怪氣，80萬斬殺8元的行為更是奢靡得荒唐，轉頭卻那麼真誠地給人送的祝福，這讓許多網友不好意思起來，頗有受寵若驚的意味。
富婆主播在捧他們耶，這種事情真的是可以發生的嗎？
【芙芙芙芙蓉王】：我也不白看哈，私信給他送寒冷，戰績可查[圖片]
【拂曦】：常常被評論區裡的偽人嚇暈，這年頭網絡也是好起來了，他這輩子離主播最近的一回
【幻夜】【廖家軍出擊】：人人都不看好你，偏偏你還不爭氣，我都替你丟人
【頭頭我失眠了】【廖家軍出擊】：主播祝我富，主播好；你發癲，你的私信記得關[戴墨鏡][手指指右][鍵盤]
誰能想到潛個水就蹲出了□□，這免費特效看得人百感交集。扔八十萬後祝大家發財的富婆小姐——說句實在話，這些錢扔給他們就能足以讓人發一筆小財了，真是看得網友心裡一邊涼涼的，一邊暖暖的。
情緒反應到現實裡，評論區罵起來的話更加刻薄，除了沿襲了主播最開始的擠兌，另有各自發揮的餘地。
【廖家軍出擊】甚至還沒得來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仍翻來覆去地計算這八十萬的打賞，緊盯著屏幕的眼睛逐漸充血。
怎麼可能，一次招財金桔的特效真的有一千人民幣嗎……她打賞了八百個？八百個……不是八萬嗎……八十萬，八十萬！
怎麼算都是八十萬！
徹底算清楚後，他的心在滴血。八十萬，為什麼錢會在這種人手裡！這麼年輕的女人就這麼有錢，那他這些年受的苦又算什麼？！他攢了這麼多年的身家，她怎麼能就那樣輕鬆地，好似焚燒廢紙一般，毫不猶豫地揮霍了一半？
自小有積蓄後，這是【廖家軍出擊】第一次產生了蜉蝣撼樹般的無望。
緊接著，他的私信開始響起各種提示音，他的私信來了。
八十萬的打賞在橘子直播裡簡直是炸魚塘般的存在。即便是在周末的中午，各位頭部主播正使出渾身解數製造節目效果，全平台的飄屏依然顯得那樣後繼無力。此刻麵對突然蹦出的龐大數字、陌生的神豪和主播，沒有觀眾能一點都不好奇。然而剛順著平台播報進入直播間，他們聽到的就是主播“給大家看個喜慶”的祝福。
這是什麼倒反天罡的發言？剛進直播間的網友懵了一瞬，然後從彈幕中獲取了一個重要的信息——這打賞是主播那邊出的錢。
——啊，為什麼啊？
——誰知道呢，她樂意？
如同每次大額打賞後一樣，評論區開始蹦出了各種發言，有問【廖家軍出擊】者做了什麼的人，有逮著這個靶子硬罵的人，有探究主播和榜一身份的人……公司號、自導自演、哪個神豪的小號，這些身份再次戴到了主播的頭上。
【廖家軍出擊】：裝什麼裝，很得意吧，真不在意假不在意你自己知道
【大家好我叫】：行了，知道你很在意，還替人家心疼上了
【幻夜】：難繃，看到有人丟臉就尷尬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好，你能不能挖個地洞鑽進去啊，痛苦麵具
【廖家軍出擊】：煽動網暴，你們所有人都要坐牢
【彳亍】：好家夥，無話可說。。。
【日月明明】：[手指指右][紅鼻子小醜][捧腹大笑]
謝為知真的擔心禮明櫟笑過去。她懂這種心理，大家很希望看到一些活潑的場景，正所謂一枝獨秀不是春，百花齊放春滿園……噗，對不起……
伴隨著謝為知泄露的笑音，對著餐桌的視頻有些搖晃，明眼人都知道鏡頭外正發生著什麼。
【雪鄉】：主播她終於笑了[喝咖啡][抹眼淚]
【幻夜】【廖家軍出擊】：原諒你了，再耍兩下把式逗大小姐開心吧……[麵無表情][驚喜蓮蓮]
“咳。”
謝為知捂住嘴角欲圖說話，發現才直起腰的搭子僅瞄了一眼手機，重新趴在椅子扶手上無聲顫抖，第一次感受到上網的無助。冤枉啊，這邊已經禮貌到不能再禮貌了，她怎麼都沒想過事件是這樣的進展，話說搭子的腹肌沒問題吧？
雖然沒什麼關聯，但謝為知突然覺得讀博也是有希望的，畢竟相比起來自己好正常一個人。
直博主播還在感慨往昔，這邊禮明櫟受不了了，給閨蜜刷點錢吧。
下一秒，直播間裡再次出現叮鈴當啷的特效音，又是一片大俗大雅金燦燦的桔子。禮明櫟一個一個點，於是桔子雨不停地下。點一次屏幕，下一片雨，一千。
一千什麼，歡樂豆嗎？連綿不斷的打賞帶著更切實際的含義，讓原先嘈雜的評論區瞬間一靜。雖然說這個特效有濫用金色之嫌，大片大片的閃光簡直吵人眼睛，但隻要想到這樣短暫的一秒就是十張揚揚灑下的真鈔，再淺薄的特效都顯得無比厚重，披上了一層讓人迷絢的光暈。
後來人們狂扒這一天的細節，把這一幕叫做“榜一的爆燈”：有人在抽象的賽道上吸引兩位到此一遊的評委的轉身。
橘子直播間的審核員也在暗中心驚。
收到投訴後，她本以為接下來的發展與往常沒什麼差彆，有問題就警告，太過分就直接封禁。但是在八十萬的打賞出現後，一切事物都截然不同了。
連她的主管都聯係了她，無論如何都必須保證直播不受任何影響。隻要榜一願意為主播刷錢，白花花的銀子就能如水一般湧來，而且是洪水。
要不是為了主播的心情和節目效果考慮，審核員都想把一直騷擾客服的【廖家軍出擊】封禁。唉，算了，讓他鬨吧，服務業就是這樣的，很多時候人們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誰在服務誰。
可以確定的是，此刻這個自帶榜一，明顯體驗生活的新人主播，是此刻平台員工的服務對象，許多雙眼睛正暗中盯著這塊區域。不僅為了這八十萬，而是為了無數個八十萬。誰都能看出，她沒有一點壓力，有錢人啊。
“謝謝大家的禮物，主播和朋友收到都很開心。”
這句話不摻雜一點水分，作為被觀眾維護的人，謝為知體驗新奇，不由地提醒道：“我們馬上也要下線啦，不用關注主播，我們不播什麼內容的。”
上號直接刷錢一看就不對勁，晾著一會也能讓人自己破防，謝為知開始思考自己要不要采取彆的方式，但總歸不是直播。能直接拿錢就沒必要給自己增加額外工作量了。
她打著手勢，招呼無情的點特效搭子快點刷空，然後兩人跑路。與謝為知的想法截然相反，水彈幕的觀眾卻炸開了鍋：這是怎麼了，大小姐嘗試直播後發現沒什麼意思，於是轉身去享受世界了？
【大家好我叫】：80萬，不播什麼內容，哈哈
【餓了！】：我要和你們這些有錢人拚了，拚著去民政局更便宜[狗頭玫瑰]
【ddd】：沒事，你可以上來炫富，我們網友承受得住
這些東西很難解釋，謝為知也不明白為什麼非要是直播打賞的形式，搞得兩方都很尷尬。於是她也放棄說些什麼，打算就此下播時，卻看見了一個萬分熟悉的賬號。
【東風破破爛爛】：啊啊啊啊煮波！你是不是群星的“是我是我”！啊啊啊主播你怎麼在彆的平台會講話啊，什麼呀他們對你一點也不好
雖然當初是抱著出係列號的意圖，但是在第二天就看見“是我是我”，並且被一個零級新號提到，謝為知依然感到很有趣味。
她短暫地停留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