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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臨給方父、方母介紹鄰居“咱家左邊鄰居姓邱,老太太臉燒毀了,聽說是個與人為善的人家;右邊是滿家,打聽著稍有閒話;再那邊是辛老倌和他兒子,聽著老實巴交;再那邊,是歐夫子老夫老妻倆,我打聽中是頂好的那種。”
“爹、娘,你們放心,胡同中沒那種太惡的壞種。”
方臨頓了下,又是道“當然,這隻是打聽到的,咱們也不能偏信,得相處著,自個兒判斷。鄰居麼,能處就處,不能處咱們自個兒關起門來自己過,耿家就在胡同口,百順胡同的桂花嫂也不遠……”
“哦,還有一件事,我今晚不回來,鋪子進貨,會忙到有些晚,就住在店裡那邊。”
“行,臨子那你趕緊去吧!”
方母說著,突然想起了什麼,抱了個小陶罐出來“這是我做的豆腐乳,你拿去吃,也給店裡掌櫃、夥計嘗嘗,彆舍不得,吃完了我再做。”
從兒子去書肆做工,她就開始做了,這些天過去剛好能吃。
“那可好。我知道了,爹、娘,走了。”
……
軒墨齋,今天白天還好,不算太忙碌,也還輕鬆,直到傍晚。
劉掌櫃去印刷坊拿貨回來了,趕著驢車過來,幾人要將這些貨再核對一遍,搬入庫房。
劉掌櫃、成世亮、方臨三個會算術的核對,黃荻、柴一葦兩人先搬,等核對完,最後加入進來一起搬。
核對數目是個精細活兒,搬書也不簡單,東西挺沉,又彎腰直腰的,並不輕鬆,直到天色徹底黑了,才算忙完。
此時,方臨還好些,成世亮、黃荻、柴一葦都是怏怏的、有氣無力了。
劉掌櫃去請印刷坊的人吃飯,聯絡感情,臨走前,囑咐大兒媳婦給四個夥計做晚飯,要多做些、做好些。
是的,今天劉掌櫃妻子劉閔氏不在這邊,是大兒媳婦接替,他大兒媳婦姓丁——劉丁氏,看著黃皮寡瘦,病懨懨的。
劉掌櫃一走,方臨發現,成世亮、黃荻兩個一下子癱在椅子上,臉上說不出的古怪難受,就連一向老實的柴一葦,都是苦著臉。
他想到前些日子提的‘劉掌櫃大兒媳婦一言難儘’,隱約猜到,莫不是比她婆婆劉閔氏還要摳搜小氣?
本來以為,會是菜差些,可飯端上來,方臨才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壓根就沒菜,就是粗米湯,不過倒是挺稠。
成世亮、黃荻兩個磨磨蹭蹭沒動筷子,餘光不約而同看向方臨,似乎想瞧什麼樂子似的。
還是柴一葦這個老實人提醒了一句“方哥,你嚼一下再咽。”
‘嗯,粗米湯有問題?’
昏黃的油燈光芒下,方臨外表也看不出來,呷了一口,在嘴中咀嚼,竟不停發出咯嘣、咯嘣的聲音,原來是有粗鹽粒混雜在飯中。
——顯然,劉掌櫃的大兒媳婦劉丁氏,沒做菜,直接將一匙生鹽拌在飯裡給他們吃。
咕咚!
方臨喉嚨聳動了下,吃下去。
“厲害!”成世亮、黃荻兩個本來想看樂子,見方臨麵不改色吃下去,豎了個大拇指。
“還好了。至少,比野菜、草籽好多了。”
方臨說著,拿出豆腐乳,給成世亮、黃荻、柴一葦三人分享。
成世亮是個大氣的性子,不好意思白吃,拿出一包雞骨架。
柴一葦也拿出幾個燒餅。
黃荻空手,不過卻是許諾道“我沒帶東西,今晚占你們些便宜,明中午回請你們吃肉!”
“不是,伱這個摳門的,說請我們吃肉?”成世亮不信道。
一起在軒墨齋這麼長時間,誰不了解誰啊?他可知道,黃荻摳搜得很,甚至比柴一葦更甚,幾乎都沒見花過錢。
“成哥,要不咱賭一個?要是明中午我沒請你們吃肉,下次輪班我替你,要是請了,趕明你請我去甕堂洗一次澡。”
“行。”
“那就一言為定。”黃荻聽成世亮答應,頗為得計,好像自己已經贏了。
成世亮追問,黃荻神神秘秘不說,非說等明天中午。
成世亮也就算了,將燒餅撕開,雞骨架上剔下一點肉、豆腐乳一同夾在裡麵,咬了一大口,舒爽地直吸氣“嘶,好吃!這餅瓷實有料,豆腐乳也極好,真是好滋味啊!”
他感歎一聲,又道“每次咱掌櫃的大兒媳婦做飯,青菜、蘿卜都經常沒得吃,要是再碰到像今天這樣進貨,那真是又累、又吃不好,簡直倒黴!”
“是啊,那黃臉婆就是個吝嗇鬼。”黃荻壓低聲音道。
或許是方臨分享豆腐乳的善意,有了信任,他也不再避諱,當著方臨的麵吐槽。
也就柴一葦老實,沒說話。
這時,成世亮吃著,忽然晃晃脖子,扭扭屁股,突然向後一摸,從腰間捉出一隻虱子,哈哈一笑“總算捉到你了!”
說話時,把虱子捏在手上,還湊到前麵讓三人看。
方臨看去。
嘿,還彆說,那隻虱子油光鋥亮,挺肥,顯然,沒少從成世亮身上吸血!
“扣死,未免太便宜它,要我就吃了。”黃荻鼓動搞事,笑道。
“說得我不敢吃一樣。”成世亮嘴一張,當著三人的麵擱嘴裡,門牙那麼上下一磕,咯嘣聲響,血濺於齒。
黃荻、柴一葦都是見怪不怪。
“咳咳!”唯獨方臨咳嗽著,感覺嗓子眼發癢,反胃。
成世亮哈哈笑,指了下方臨“臨子你還是見識少,上回我去逛青樓,有個談得來的姑娘秀兒,相談甚歡,談著我撓癢捉虱子,丟入嘴裡,就跟邊聊天邊嗑瓜子似的。”
“人家就沒說你?”方臨問。
“怎麼沒說?”
成世亮笑道“人家見慣了這種場景,微微一笑,‘你們這些臭男人,虱子真多’。我沒理她,邊捉邊磕,誰知道沒一會兒,她也不知從哪摸出一隻……”
“真的假的?”黃荻瞪大眼睛,似乎是想象不到,一個香香的姑娘從身上摸出虱子的場景。
就連柴一葦這個老實的都看過來。
“那還能有假?我當時兩眼放光,準備她看笑話,誰知道秀兒瞧了我一眼,纖纖手指一伸,將那虱子丟入溫酒的火爐,就跟炸米花似的啪的聲音,熟了。”
不得不說,成世亮是個講故事的好手,方臨都有畫麵感了。
誰知道,到這兒竟還沒完,還有後續,成世亮繼續道“我沒看上熱鬨,還在失望,誰知道這時候,秀兒幽幽來了句,‘總比你生吃的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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