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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田毅由於體力不支,在對麵火力來襲之前已經處於衝鋒隊伍的後段。但是他依然沒能躲過對麵密集的迫擊炮炮擊,一顆炮彈在他身前不遠處爆炸,將他的副官和警衛帶上了天空,同時帶走的還有他的半條腿。
大量的失血和血肉模糊的斷腿處帶來的劇痛,讓他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他無力呼救,也無力掙紮,隻能半靠在一顆被炸斷的小樹樁上,迷散的眼中看著前方黑暗中不斷噴射而出的火舌,還有那些成片倒地的身影。
對於前麵的和後麵正在狼狽逃竄而來的所有日軍的結局,他已經不抱有任何幻想。
他完全不敢相信,這就是軍部那些自大和狂妄之徒們口中所描述的,怯弱的中國軍隊?
自從淞滬開戰以來,對麵中國軍隊的表現完全顛覆了他固有的認知,他們也許裝備、訓練、戰術都比不上日本軍隊,但是他們的勇氣、信心和頑強精神卻絲毫不差,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在戰場上看到了被炸斷雙腿的中國士兵,毅然拉響懷中的手榴-彈與帝國士兵同歸於儘的畫麵,看到無數的中國士兵麵對坦克和裝甲車上不斷噴射的火炮和機槍,依然前仆後繼抱著炸-藥包衝上來的畫麵,看到他們倒下了幾百人後,又站起來幾千人的畫麵。
中國人是殺不完的,而中國更是不可能輕易戰勝的。
而今夜對麵的這支強悍、裝備精良又訓練有素的中國軍隊,更是讓他感到震驚和不解。他們同樣訓練有素,他們的協同作戰能力甚至已經超過了帝國軍隊,他們裝備著數量繁多的火炮和大量自動武器,並能夠熟練運用並充分發揮出這些武器的作用,這就非常可怕了。
你擁有某種裝備和你能夠熟練運用這種裝備完全是兩回事,就像同樣是一支步槍,它在一般人手裡和在神槍手手裡所發揮的作用完全就是天差地彆。
藤田毅現在已經確信這支部隊就是旅團長閣下口中的那支中國神秘部隊,那支在最近的幾次戰鬥中讓混成24旅團吃儘了苦頭的部隊。
現在,他們則是來結束混成24旅團最後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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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解的地方在於,要訓練出這樣一支部隊所付出的代價有多麼高昂,兵員素質、軍官素質、技術兵種的素質、不計其數的訓練消耗、戰術能力的培養和演練、兵種協同的理念等等。如果沒有具有現代軍事思想的領頭人,沒有足夠數量的教官,你就是有錢都不一定能做到。
但是,藤田毅的不解和困惑沒有人能回答,也沒有時間再讓他細想下去,越來越虛弱的身體告訴他,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不知過了多久,彌留中的藤田毅看到了後續撤退部隊的到達,他多想告訴他們,前麵是代表死亡的通道,現在應該打散隊伍,從四麵八方分散突圍,這樣也許還能讓一部分官兵衝出去。
但是,在他開始渙散的眼神中,那個表麵尊重他,心裡和眼中一直都帶著一絲不屑之色的142大隊的年輕的大隊長,和他之前的行為一樣,拔出了指揮刀,站在了隊伍的最前列。
而此時在那個大隊長身後的已經不再是之前那支還算精銳的數百日軍步兵,而是一千多眼神迷茫,疲憊不堪的工兵和失去火炮的炮兵。
藤田毅想喊住他,告訴他前麵黑暗中的敵人是怎樣可怕的對手,但是乾渴的喉嚨裡卻是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胸腔裡透出的一絲絲微弱氣息。
就這樣,他無助的眼神中,看著那個大隊長帶著僅餘的這一千多年輕的帝國士兵,再次踏上了不歸之路。
而此時,日軍混成24旅團140大隊的大隊藤田毅中佐,咽下了生命中的最後一口氣。
……
1932年2月22日的夜晚注定是一個漫長之夜,彭家宅方向的戰鬥已經基本結束。在照明彈的幫助下,傭兵團步兵連的士兵們離開了戰壕,按慣例向前方搜索並補槍。雖然在幾天之內這些年輕的新兵們經曆了多次的戰鬥,但是依然還是被這一片區域內,那麼多密密麻麻的屍體所震撼。
近兩千個日軍倒在了這片肥沃的土地上,鮮血滲透了大地,以至於傭兵團步兵們堅實的軍靴踩在地上都會發出吱吱聲,但是他們已經基本適應了戰場上的血腥味,雖然還有部分人會發惡心和嘔吐,但是並不妨礙他們摘下日軍屍體上的肩章和收繳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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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神色疲憊地坐在戰壕邊的沙袋上,望著夜空中的星辰發呆。他旁邊的高小山和妙花同樣沒有說話,他們都感到疲倦了,不是身體上的疲倦,而是在消滅了兩千名敵人後,或者說是消滅了兩千多條生命後心理的疲憊。
他們都是正常的人類,他們不是嗜血的野獸,雖然他們依然有戰鬥勝利後的欣喜和自豪,但是並不意味著他們能從殺人中感到快樂。何況今晚的戰鬥已經不能算是戰鬥了,日軍像麻木的僵屍群,在明亮的照明彈照射下,排著隊來送死,完完全全是一邊倒的屠殺。
周文這時隻想抽支煙,他自從穿越以來還從未抽過煙,但是這時他想抽一口,想用深吸入肺部的尼古丁來紓解心理的不適。
後方炮兵陣地上的官兵都趕了上來,他們之前隻知道拚命炮擊,現在都想來看看自己的戰績。但是他們也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在這兩三平方公裡的野地上,完全可以用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來形容。
即使是許大成這種平素沒心沒肺,一貫大咧咧的人,也看著眼前血腥的場麵也久久不語。
一個聲音突然打破了這種沉默的氛圍,“不是我們請他們來的,他們來咱們中國也是為了殺人。”
周文轉頭一看,是蒙雨庭和陳萬裡。兩人的眼中都透著堅定的光芒,蒙雨庭抬高聲調再次重複道:“不是咱們請他們來的,不殺了他們,他們就要殺咱們。”
周文這時終於醒悟過來,虧自己還是兩世為人,居然就開始婦人之仁了,這些人算是人嗎?他們幾年後在中國這片廣袤的土地上乾出的那些暴行,是人乾的事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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