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袋從頭上拿下來的時候,安三溪鬆了口氣。隻要讓他開口,就還有活命的機會。
他眼睛餘光四處看看。
“彆看了,這是鎮外的小樹林。”一個年輕的聲音說道。
安三溪抬起頭,看到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坐在一把交椅上,旁邊的交椅上坐著一個漂亮姑娘。
這些人身後站著十幾個彪形大漢,一個個的身上充滿了煞氣,安三溪是廝殺出來的,一看就知道這些人都是上過戰場見過血的。
他不敢再看,趕緊把頭低下。
他在等著被問話,可能還要受刑。
“咦”旁邊的漂亮姑娘突然好像看到了什麼感興趣的東西,咦了一聲。
“賽很,阿木日烏。塔乃,阿勒得爾”
安三溪錯不及防的回答道“米尼,乃仁巴特爾”
他忽然反應過來,一句話就被人家漏了底。
“哈哈哈”小娘皮哈哈大笑道“張嘎瘩居然抓了一個韃子。”
楊凡奇怪的看看安三溪,問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喏,羅圈腿,從小騎馬的。紅臉膛,草原上的風吹的。”小娘皮拿起馬鞭扒拉他的手,他不敢反抗,匍匐在地上,乖乖的把手伸開。
“嗬,還是個用弓箭的高手,你看他手指和虎口上的老繭和傷疤,沒有十年的練習絕對出不來。”
看楊凡迷惑,小娘皮又繼續解釋道“推弓手,有推把的形狀的繭。拉弦手的指腹也會有繭,你看他勾弦手指略長,你比一下自己的,所以你不會射箭。”
小娘皮拉過楊凡的手,伸出自己的小嫩手,放在一起。果然小娘皮的手也有這些特征,隻是虎口沒有疤痕,楊凡的手有點粗糙,也有繭子,但不是這種。
楊凡想起第一次見到小娘皮,她就一箭射死了那個建奴。
“勾弦指關節前方會起繭子,推弓點會起繭子。中指和食指有很小的繭,左手虎口兩側有繭,提拉東西喜用三指勾住。”
楊凡拿起小娘皮的手仔細觀察,小手白嫩嫩的,放在手裡很舒服。
確實是這樣,小娘皮拎著自己就是用三根手指,他還以為這是二指禪的變種功夫三指禪之類呢。
其他人看到塗山月和老板手放在一起,親昵的舉動,全都轉過頭去,麵露尷尬的神情。
楊凡還好奇的用手指輕輕地觸碰小娘皮手指上繭子,小小的軟軟的,很好玩。
小娘皮惱怒的瞪了他一眼,反手打掉了他的手。
轉頭對著安三溪立刻變了臉,一臉的寒霜。
“你這個韃子,會不會說漢話,要是不會,直接抹了脖子吧,張嘎瘩你這個蠢貨,讓你們去抓個舌頭,居然給乃公抓來一個韃子,你們是怎麼辦差的。”
安三溪嚇了一跳,心說這小娘們不是好人呐,剛才對著她的情郎還柔情蜜意的打情罵俏,轉過臉就要殺人,真是翻臉無情啊。
估計哪個韃子騙了她錢跑路了,要不怎麼這麼恨韃子。
趕緊喊道“不要殺我,我會說漢話,我不是韃子。”
張嘎瘩也很羞惱,沒搞清楚就弄了回來,害得自己挨了頓罵。
拔出匕首就想宰了他,然後再去抓一個來。
聽到他字正腔圓的大同口音,立刻止步,一臉諂媚的笑著,對著小娘皮說道“姑娘誤會了,這小子是山西侉子,您聽,就是宣大那邊的。”
“嗯,聽說話好像是大同的,喂,我問你,你為什麼羅圈腿,要是敢胡說,就把你耳朵割下來。”
小娘皮眯眯眼,手裡玩著她那把名貴的匕首,輕描淡寫的說道。
安三溪看她說的像是開玩笑,但絕不敢當她開玩笑,直覺告訴他,這小娘們真的說得出做得到。
安三溪趕緊把自己被蒙古人擄掠的事說了一遍,自己十二歲被擄掠到草原當奴隸,睡羊圈、放馬、喂牛。跟狼搏鬥,跟蒙古咬狼狗搶吃的。和主子參加草原上的打冤家複仇,搶彆人的老婆,主子老婆被人搶了,自己和主子又去搶回來。上百次參加蒙古部落的混戰。十幾次險死還生。直到二十二歲跟著自己的主子入侵大同才趁機跑了回來。
安三溪心跳的很快,嘴巴有些乾,顛三倒四的說著自己在草原上的事情,一邊說一邊偷偷看小娘皮的臉色。
生怕她那雙白嫩的小手一劃,自己就挖草、完啦、芭比q了。
小娘皮麵無表情,耐心的聽他緊張的語無論次的嘮叨。
等他磨嘰完了,小娘皮沉默了一下,似乎認可了他的說辭,信了他對自己羅圈腿的解釋。
“你一個宣大的軍戶怎麼跑去和這些江南的匪徒在一起。”小娘皮眯著眼睛問道。
這一刻,楊凡有種旁邊坐的不是嬌滴滴的塗山月,而是她那個一臉陰沉的老爹的感覺。
實錘了,確實是塗山墉親生的,氣場太像了。
安三溪沉默了一下,他實在是不願意再把自己的往事在陌生人麵前重提,想一次都是對他的折磨,這幾乎成了他的心魔。
但是他知道,自己隻要一句對答不合對方心意,那雙白嫩的小手裡那把名貴的刀就會在在自己的喉嚨上親密的劃過,自己以後也不用再說話了。
安三溪跪在地上,雙手指甲抓進土裡,渾身在顫抖。
楊凡看的出,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這個人一定有非常不堪的往事,這不是裝出來的,隻有直接接觸到他的傷疤,他才會這樣失去控製。
“算了,問正事吧,誰還沒有點傷心的往事呢”楊凡忍不住說道。
安三溪感激的看了楊凡一眼,沒有說話。
“哼,你到來裝好人,”小娘皮白了他一眼。“你犯了什麼事,逃到江南去的。”
“小的殺了千戶大人和他的公子”
“哪年的事”
“三年前”
“嘿,真沒看出來,土雞堡那件案子是你做的。一人持刀殺入千戶所後衙,砍死十五人傷二十三人,斬下千戶和其子頭顱冒著大雨而去。逃亡中又先後射死追捕的官兵二十七人。全是一箭斃命。”小娘皮悠悠的說道。
“把頭抬起來,讓乃公看看。”小娘皮說道。
完了,撞到官差手裡了,這小娘皮知道的這麼清楚,不是六扇門的女捕頭,就是錦衣衛力士或者東廠番子。
心裡剛剛升起魚死網破的念頭,就隱隱的感覺到數十隻火銃對準了自己。自己隻要稍有異動,立時就會被打成篩子。
“當年布置抓捕你的就是林月如那婊子,你倒是替乃公出了口惡氣,看著她的人馬差點死絕,真是比三伏天喝了冰水還舒爽。”
“看在你讓乃公出了口惡氣的份上,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娘沒死成,被撈上來又緩過來了,現在在北鎮撫司大獄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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