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去前坪縣的李繼富三人還沒有消息的,一大早,石榴便即要進城去給義父拜年,這是年前就說好了的。
隻騾車不在,石榴便即借了李繼忠家的牛車來,李榮棕趕了,兄妹倆一道進城去。
坐著隻一個自己草編的草席棚子前後通風隻頂上不怕淋雨的牛車,就跟那烏篷船似的,石榴不由跟李榮棕說著回頭還是再添置一輛騾車的好。
左右一輛騾車,他們家現下也是置得起的,若是義父那邊有好消息,到時候在城裡開了鋪子,也少不得騾車來回送貨的,自家也有要用騾車的時候,有兩輛騾車的話,更便宜些。
李榮棕聽著隻道都聽石榴你的,轉頭說起昨兒立下就往前坪縣去的三叔三人,也是擔心起來,“也不知道三叔他們能不能找到那熊婆子。”
石榴便道:“既是專做這人伢子的生意,想來好打聽,有六叔在,打聽個事不是問題,現下隻希望年關事忙,那熊婆子買了人還沒來的及出手才是。”
她之前也聽人說過的,這人伢子買了人都是要留在手裡先教一段時間規矩的,除非原本就是大戶人家伺候過的下人,要不然,這人可不好出手,誰家買人也不會買啥都不懂的。
待會兒見了義父,她倒是也跟義父打聽打聽,看看義父知不知道這熊婆子。
丁家這邊,知道石榴今兒會上門,也是早就準備好,特意騰出了今兒來,隻招待石榴兄妹的,丁福光不知道大年三十李家出了事,石榴也沒提及,兩廂見了麵,自是樂嗬一堂。
石榴給義祖母,義父義女義兄義嫂等挨個拜年,當場便即得到了一摞的厚厚紅封,連李榮棕都沾著光跟著得了一份。
一番寒暄過,也差不多到吃午飯的時候了,當下一起移步飯廳。
今兒的午飯也是豐盛至極,有雞有魚有肉的,丁福光知道李榮棕能喝酒,也是準備了好酒招待的。
一頓其樂融融的飯罷,男人都喝多了些,臉上頭的被扶下去醒酒休息,李榮棕也有些醉意,被安置去了客房,石榴就跟著義母王氏一起說話去了。
她上次來住的院子還原封不動的給她拾掇留著的,王氏拉著她笑說著等做春裝的時候布莊有了時興的布匹來,就給她也多留幾匹,到時候讓她來量了身量好做春裝。
又說起丁豐業三月裡定親的事,到時候石榴作為妹妹,可一定要來才是。
娘倆有說有笑的嘮了一整個午後,直到丁福光酒醒了,讓人來喊了石榴去書房說事。
王氏拍拍她的手,笑道:“去吧,你義父是有好事告訴你呢。”
石榴心中一動,想著莫不是鋪子的事有著落了?
她正好也要跟義父打聽熊婆子的,當下去了書房。
丫鬟上了茶來,丁福光笑眯眯的同石榴道:“年前你托我幫忙尋鋪子,我看來看去,城中好鋪子一時半會兒能碰到出手的不多,我想著你這生意的事也不能耽擱,正好,我手裡頭就有個鋪子合適,轉給你無妨。”
石榴一聽是義父特意騰一個鋪子給她,這咋行,當下便要拒絕。
丁福光擺手,示意她彆急,“這鋪子生意不景氣,留在手裡也是虧損,倒不如盤給你,你能將這鋪子盤活了,讓這鋪子不至於破落了去,也是一樁好事不是?”
話雖是這麼說,可石榴明白,義父哪會真的將差勁的鋪子給她呢,隻是這般說而已。
她心下感動,也領了這份心意,要是不領,才是傷了義父的一片心呢。
“這鋪子就在離南門市集不遠的街上,兩個門臉,帶一個小院子,有幾間房屋,住幾個人不成問題,也有一口井,做飯洗衣也方便,後門卸了門檻騾車就能駛進去,送貨這些也便宜。”
丁福光道:“我已經讓人將這鋪子騰出來了,你抽空過去看看,要咋裝潢布置的,不就手的,隻管去找隔兩個鋪子的那家鋪子掌櫃的幫忙,那家鋪子也是我的,掌櫃是我的人。”
說著,就將鑰匙和房契一起拿給了石榴。
石榴沒忙著接,應著丁福光的話,隻道這鋪子可一定要按市價算,不然,她可不好意思了。
丁福光笑嗬嗬道:“按市價算,我可不給你讓價,叫你占了便宜去。”
石榴跟著笑開來,把好好的鋪子擠出來給她,已經是叫她占了大便宜了。
這廂她才接了鑰匙和房契,至於銀子,她回家取了,到時候再給義父送來。
丁福光擺手,不甚在意,隻讓她什麼時候就手什麼時候送來。
石榴將鑰匙和房契收好,這便跟義父打聽起熊婆子來。
哪知丁福光一聽前坪縣的熊婆子,就微變了臉色,“石榴打聽人伢子是打算置買兩個人手?洛水城裡的金伢人厚道,他手裡出的人都不錯,找他就行,怎麼打聽到前坪縣去了?”
石榴見他臉色有異,心裡也是一咯噔,忙即將自家小姑的事說了,“義父,這熊婆子有何不妥?”
丁福光一聽石榴的小姑和表妹都被賣給了這個熊婆子,也是臉色大變,歎氣道:“若是這個熊婆子,那你小姑她們...怕是不太好。”
有些話不好對石榴一個小姑娘說出口,但事關重大,丁福光也不好瞞著,“這熊婆子是出了名的黑心伢子,手裡的人,向來出手的都是不好的地方,男人一般賣給黑心的地方去做苦力,求生無門,至於女人...姿色好的興許能賣到正經的青樓裡去,其他的多半都是賣到勾欄窯子裡...”
那勾欄窯子裡接的都是些不成樣的客人,且黑心的老鴇讓人一天不停的接客人都是常事,像石榴小姑這種情況,估摸著肯定是賣到勾欄窯子裡的——
石榴聽得身形一晃,實是沒想到,那劉婆子竟然這麼狠毒,會將人賣給這樣的黑心伢子!
小姑就不說了,大妮三個那可也是她的親孫女啊!
這黑了心肝的人,現在說她也沒有用了,石榴隻想著昨兒真是打輕了,哪天她定還要帶人去打砸一頓才是。
當下忙即抱著一絲僥幸的問道:“那熊婆子一般買了人都是多久出手,義父可知道?”
丁福光想著這熊婆子的名聲,“她賣人不講究,一般都是收到手裡轉頭就出手的,但若是年前年後這一段兒,估摸著出手應該沒那麼快的,不過,要從這熊婆子手裡贖人,怕是不易,這熊婆子,心黑,手也黑,買的時候五兩,賣出去就七兩八兩了,要是家人來贖,那就更是坐地起價了。”
石榴聽著,先是鬆了一口氣,後又提了心,她怕人還沒被賣,但熊婆子獅子大開口不肯放人——
不由道:“義父在前坪縣可有什麼門路?我小姑她們,是一定要贖回來的,還望義父能幫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