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的視線隨著那串銅錢一上一下,差點沒黏了上去。
聽著石榴的話,嘴裡想也不想的應上了,“哎喲!姑娘你這可是找對人了!這村裡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就是村東頭的母狗前幾天下了幾條狗崽我都能告訴你!”
石榴顛錢串子的動作一收,“那不巧,我想打聽的,是裡邊大章村的事,看來嬸子你是不知道的了——”
說著,就要轉身去問對麵的婦人了。
這婦人一聽,急了,忙拉住她,到嘴的錢還能讓它飛咯?
“你想知道大章村啥事啊?大章村我也熟得很!這離得這麼近的,哪能不熟呢!我小姑子就嫁在這大章村!你找我也是找對人了的!”
石榴便即頓住身形,“大章村的事,嬸子真的都知道?”
婦人看著那又開始一上一下的錢串子,忙不迭的點頭:“知道知道!這方圓幾裡就沒我不知道的事!”
“那嬸子可知道最近一段時間,大章村可有啥新鮮事沒有?”
婦人見她非打聽大章村的事,也是心裡納罕,不過滿眼裝下了那錢串子,她本也是個嘴巴不嚴實的事,所以可沒啥能說不能說的。
“大章村能有啥新鮮事啊!要說新鮮的,就是他們村族長的孫媳婦聽說懷了個雙胞胎!都說這葛家閨女是個有福氣能生的,這不,聽說葛家還有兩個沒說親的閨女,他們村好些人都爭著搶著找媒婆去說和,還真叫他們給說成咯!
這一家三姐妹,全要嫁他們大章村去了!也不知道這大章村是個啥香餑餑!反正我閨女是不往他們村嫁的,嘖,你是不知道哇,那大章村有個婆子可會磋磨媳婦得很!厲害著呢!就是我這潑辣的,到她手底下去估計都要脫成皮!更彆說那一棒子打不出個屁的小媳婦了!
哎!這婆子不做人呐!最近聽說又要給他兒子張羅著娶個媳婦好回去生兒子,就她那種婆婆,這周遭知情的,那是都不敢將閨女嫁過去的,閨女嫁給她家那都是往火坑裡送!估摸著她家也隻有往更遠的村子去尋摸了!”
石榴對啥族長孫媳婦懷雙胎不雙胎的事不感興趣,卻也認真聽著,待聽得這有個婆子會磋磨媳婦得很時,她目光一動。
“不知嬸子說的這家是哪家?不瞞嬸子,我家也正準備給我大姐相看人家呢,媒婆就提過這大章村的人家,嬸子告訴我,我也好有個數,千萬可彆應下了這家人才是!”
那夫人聽著這話,心道怪不得這姑娘來打聽大章村呢,原來是家裡大姐正說親啊!
她忙道:“就是那章大虎家!他媳婦人都喊劉婆子,凶得很!媒婆要是說這家,你可千萬彆答應啊!”
石榴聽得心裡一咯噔,麵上卻好奇道:“章大虎家?這戶人家我好像有點印象,聽說他們家不是隻有一個兒子嗎?這兒子早就成親了,咋還要相看媳婦啊?難不成和離了?還是休了妻了?”
“可不是嘛!這章洪都三十了,早娶了媳婦生了孩子的!哎!要不說劉婆子不做人呢!”那婦人張嘴開了個話頭,就又立馬收了口,那樣子,顯然是啥都知情,但礙於啥,不好明說,“總之,你家要是碰上媒婆說他家的話,愣是說得鐵樹開花的那都千萬彆答應就是了!”
說著話,那眼神還黏在石榴手裡的錢串子上,意思是她告訴了石榴這麼個大消息,這串錢,總可以給她了吧?
石榴看著她的眼神,便即取了錢袋子出來,從裡頭直接拿了一塊碎銀子放到了錢串子上,“嬸子,我就愛聽這些熱鬨,就跟我細說說唄,這劉婆子咋不做人了?要是嬸子說得好,這塊碎銀子也都是嬸子你的。”
婦人看見那塊碎銀子,呼吸都急促了了起來,就說個閒話的事,她也樂在其中,便能得一把銅板,她可是巴不得的,可說個閒話還能得碎銀子?
那塊碎銀子雖然她沒掂量,但隻用眼睛看,估摸也是少不了百個銅板的。
這姑娘,好大的手筆啊!
這會兒,婦人也算是摸出點頭緒來了,她細看了石榴兩眼,到底是咬牙下定了決心,大不了那劉婆子就來她家門口掐腰罵一通唄,挨頓罵可少不了塊肉,這可是實實在在的碎銀子啊,不要是傻子!
這般想著,婦人深呼一口氣,左看右看了看,聲音都壓低了些:“姑娘,這話我告訴你,你可彆說是我說的啊!”
石榴點頭,“嬸子放心,我一定不說是你說的!”
婦人便小聲說了起來,“那章洪娶的媳婦剛進門那會兒,劉婆子還不磋磨她的,可打這媳婦生了個丫頭片子後,劉婆子就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後來再生兩個也都是丫頭片子,哎喲!那劉婆子就罵媳婦是不會下蛋的老母雞,每天打罵的,那動靜,連我們村都知道呢!
偏這媳婦是個悶聲葫蘆老實得很,被打了罵了也不還手還口,一天天的給劉婆子磋磨得跟那老牛似的,就沒個歇得時候!
這也罷了,都說多年媳婦熬成婆,熬過了就得了唄!再有就是,這媳婦要是能生個兒子,估計就好了。
不過這劉婆子啊,嫌這媳婦年紀大了,又連生三個閨女,就是再生肯定也是丫頭片子,再加上聽說這章洪也嫌這媳婦看著跟他娘差不多的,就不想要了!
你說這不想要就休了唄,也做樁好事,可劉婆子偏不做人呐,她狠毒著呢,你都不敢想!她竟然把媳婦給賣了!不但把媳婦賣了,連著三個孫女全給賣了!嘖嘖,就沒見過這麼狠的人家!所以你說啊,她家還想重新娶個媳婦回去,我們這方圓,誰不是躲著她家的?給再多彩禮那也不行啊!”
婦人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劉婆子做的可惡事,石榴整個人幾乎都站不穩,氣憤難言。
章家竟然把她小姑連著三個女兒都給賣了?真是欺人太甚!
石榴深呼一口氣,打斷了婦人的絮叨,“嬸子可知道人是哪天被賣的?又賣給了誰?”
婦人見她臉色不對,也是忙收了口,隻道:“賣給誰我就不清楚了,反正那人伢子是個臉上有痦子的婆子,就臘月中的時候,那天我正坐在門口擇菜看見那婆子將娘幾個拉走的,哎喲,那哭得可叫一個慘呐,我都聽得心肝發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