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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名為海狗號的中型蘇製破冰船,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劃開了堅硬的冰棱,緩緩的駛離了港口。
“處長,東京急電。”船艙裡,年輕乾練的克格勃探員伊萬,手裡拿著一張新鮮出爐的電文,快步走到娜塔莎跟前。
“嘶~”一目十行的看完電文,娜塔莎頓時倒吸一口冷氣,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衛斯理他到底想乾什麼?間隔還不到12小時,又是近百條人命,行為如此激進,他這是要跟整個東瀛全麵開戰,一人敵國嗎?艸!”因為過於激動,一貫冰山的娜塔莎都忍不住爆了粗口,伊萬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的提醒道“處長,衛斯理先生跟三井家內搜隊交戰的場所,是咱們位於東京的安全屋,這件事,會不會牽連咱們?”娜塔莎本來的火氣就大的不得了,聞言頓時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嗬斥道“廢話,你說話前過過腦子行不行?咱們跟東瀛內務省原來關係就談不上融洽,是敵非友。至於三井家,麵對已經殺瘋的衛斯理,現在還沒空找咱們麻煩嗎?牽連不牽連的,又能怎樣?”
“呃~是,是,部長你教訓的是。”伊萬被暴怒的娜塔莎一頓瘋狂輸出,懟的臊眉耷眼,滿肚子的話也全都憋在了嗓子眼裡,不敢再說了。
“呼,呼~”喘了幾口粗氣,扯了扯衣領,或許是意識到自己剛剛有點過分了,娜塔莎壓下暴躁的情緒,聲音悶悶的解釋道“電文裡說,橫濱安全屋已經徹底被焚毀,想必是衛斯理有意幫咱們遮掩證據。以他的老道經驗,必然不會留下任何證據,所以,這件事暫時應該不會牽連到我們。”有了台階,伊萬也不傻,連忙就坡下驢“是,之前是我考慮的不夠全麵,處長,那咱麼是否還按原定計劃,在東瀛本島津輕海峽的青森港登陸?”
“不行。”娜塔莎幾乎是想都沒想,果斷的搖頭否定了。現在的東瀛,雖然明麵上隻是東京城戒嚴了,可事實上,所有的進出口岸全都被嚴格管控了。
尤其是她們搭乘的這艘海狗破冰船,隸屬於毛熊,雖然有官方的正規的手續,是受雇去東瀛近海破冰。
但是眼下的情勢下,抵達東瀛本島的時候,必然會受到極其嚴格的排查。
如此極其敏感的時期,娜塔莎可不想也不能露相,屆時就是黃泥落褲襠,後患無窮。
伊萬暗暗的鬆了口氣“那處長,咱們怎麼調整行程?”娜塔莎走到牆邊的海圖上查看了一下,心裡默默的計算了一下時間,很快就有了決斷。
“伊萬,你提前準備好橡皮艇,並且控製好船速,務必確保咱們路過宗穀海峽的時候是黑天,咱們在北海道的稚內港登陸。”勸諫的目的達成,伊萬的語氣變得輕快起來“是,我知道了,處長,我這就去安排。”與此同時,橫濱,被無數軍警團團圍住的久良岐公園案發現場。
三井大少爺剛剛發了一通火氣之後,結果吃了顆軟釘子,隻能無能狂怒,此刻已經氣哼哼的離開了。
不過,石黑垣成卻一反常態的留在了現場,正窩在汽車裡抽煙,閉目眼神。
按照內務省正常的工作流程,他現在應該立刻返回總部向內務大臣彙報情況,同時召集精兵強將,彙集各處的信息,居中調度指揮。
石黑垣成是條修煉成精的老狐狸,此刻他已經打定主意,儘最大的可能性拖延,死活也不跟煞神照麵。
他的如意算盤是,直到三井家和煞神這兩個怪物徹底分出勝負之後,他們內務省再跳出來收尾。
這已經是短時間內,石黑垣成能想到的,最優化的處理方案。
“老板,現場已經基本清理完畢,屍體也都運走了,這是我剛剛擬好的新聞稿,請您過目。”一個魁梧乾練,眼睛狹長的中年人,快步走到他的座駕跟前,直接拉開車門坐了進來,把手裡的文件夾遞給了石黑垣成。
從稱呼和相處模式上,不難看出,這個人跟石黑桓成非常熟稔。果然,看見這個男人,石黑垣成忍不住鬆了口氣,這是他的最得力也是最信賴的手下,第2課課長柴崎五郎,才剛剛從山梨縣連夜趕到的。
此刻,公園方向燃起了衝天大火,映照的石黑垣成的神色陰晴不定,聲音也異常陰沉“柴崎,今天的風很大,火勢沒問題吧?”杜蔚國造成的場麵實在是太慘烈了,尤其是被他用闊劍地雷炸成碎肉的那幾十具屍體,用鐵鍬都鏟不乾淨。
久良岐公園是公眾場所,為了在天亮前徹底毀滅證據,防止嚇壞民眾,沒辦法,隻能把現場一把火燒了。
柴崎五郎扭頭看了一眼火場,他的語氣非常沉穩,近乎冷酷“嗯,肯定沒問題,火勢是消防隊親自實施控製的,已經提前做好了隔離帶。”專門負責滅火的消防隊居然親自縱火,還是為了替殺人凶手消弭證據,聽起來簡直荒唐到離譜,可這往往就是世界的真相。
“那就好。”石黑垣成點了點頭,這才低頭看向了他準備的新聞稿,不過剛看了一眼,眉頭就又再次皺了起來,語氣也略帶不滿“煤氣管道泄露導致的連環爆炸還有大火?柴崎,你覺得這理由能行?公園裡哪有煤氣管道?”柴崎五郎卻點點頭,語氣非常篤定“能行,老板,事情的真相,夠資格的大佬們都能調查清楚,所以咱們編什麼理由他們都不會在乎。至於普通民眾,他們沒必要也不可能知道真相,這個理由雖然略顯牽強,但也說的過去,沒人會較真的。”
“呼~”石黑垣成長出了一口濁氣,麵色稍霽,不過他的語氣依然有些凝重“那些麻煩的媒體呢?他們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怎麼辦?”
“嗬~”柴崎五郎撇嘴冷笑,語氣中滿是揶揄“老板,您是不是忘了,三井家可是暗中掌控了讀賣,朝日,今日這三大報社的大部分股權。變相來說,他們已經控製了全東瀛的所有主流喉舌,哪裡還有什麼麻煩的媒體?”
“嗬嗬嗬~”一聽這話,石黑垣成下意識的捋了捋自己稀疏的發際線,搖搖頭,自嘲的笑了。
“沒錯,我倒是忘了這個,多少有點操閒心了,看起來我是真的老了。”此刻,遠處的天邊已經亮起微弱的晨曦,石黑垣成隨手放下新聞稿,拍了拍柴崎五郎的肩膀“天都快亮了,折騰了整晚,肚子餓了,柴崎,咱們去街上吃碗熱騰騰的拉麵怎麼樣?”柴崎五郎挑了挑掃帚似的濃眉“老板,這麼大的場麵,您確定不需要趕緊返回總部,第一時間向內外大臣彙報嗎?”
“切~”石黑垣成嗤了一聲,自顧自的發動汽車,答非所問,語氣也變得有些饒有深意“柴崎,你信不信?咱們這位敬愛的內務大臣閣下,今天必然會舊病發作,甚至大概率會臥床不起,無法視事。”柴崎五郎秒懂,點點頭,語氣裡滿是嘲諷“也是,前參議長鬆本翔太屍骨未寒,內務大臣閣下行事一向謹小慎微,必然不想步了這位前輩的後塵。”話音略頓,柴崎五郎突然話鋒一轉“煞神凶威滔天,無法無天,老板,你就不怕嗎?要知道,高橋部長也是被他~~”從倆人的對話來看,確實關係十分緊密,近乎無話不談,連如此禁忌的話題都可以開誠布公。
“嗬,怎麼不怕?末子今年才剛上國中,我可不想死。”末子是石黑桓成老來得子的女兒,異常寵溺,一聽這話,柴崎五郎的冰冷的麵部輪廓也不由變得柔和起來。
“所以,部長,您想拖延時間,坐山觀虎鬥?等他們雙方徹底分出勝負之後再收拾殘局?”石黑桓成沒有否認,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認了“沒錯,柴崎,還是你最懂我,所以,咱們現在去吃麵,吃得久一點,嗯,對了,我還要喝一杯!”這特麼就是明目張膽的的擺爛了,柴崎五郎看了他一眼,有點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嘴角卻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其實心裡很高興,這位上司兼老友能做出最明智的選擇,明哲保人。
清晨6點,天才蒙蒙亮,距離久良岐花園大概10幾條街,足足3公裡外的街邊。
一家才剛剛開門營業,門麵有點簡陋,毫不起眼的拉麵館。角落裡的一張桌子上,石黑桓成和柴崎五郎兩人對麵而坐,一邊嘬著麵,一邊悠閒的對酌。
大清早,天都沒亮,兩個手眼通天,跺跺腳整個東瀛都的抖三抖的大佬,卻窩在不知名的街邊小店吃麵就酒,也是沒誰了。
“叮鈴~”拉麵店的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徹骨的冷風,裹著一個高大筆挺的身影走了進來。
石黑桓成他們倆坐在離門最遠,離窗最近的位置,身體時刻保持著側對店門的姿勢。
這是多年刀頭舔血的特工生活養成的下意識防備習慣,視野開闊,可以隨時監視全場,靠近撤退路線。
聽見動靜,他們都下意識的扭頭看了過去,隨即幾乎同時瞳孔猛然縮成針尖,身體僵直,冷汗爆出。
能讓他們有如此劇烈的反應,來人自然是杜蔚國。杜蔚國卻是麵無表情,雙手抄兜,徑直走到他們的桌前坐下,還大喇喇朝老板招呼了一聲“豚骨拉麵,三碗,都要特大份,每碗都加肉。”
“嗨,嗨,客人請您稍等。”遇見大客戶了,麵店老板笑得見眉不見眼,點頭哈腰的應了一聲。
點完麵,杜蔚國扭頭看著麵前瞠目結舌,如臨大敵的倆人,嘴角揚起,語氣揶揄的調侃道“怎麼?你們應該認識我吧?算了,還是我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衛斯理,外號煞神,昨晚久良岐花園的近百條人命,全都是我殺的。”說到這裡,杜蔚國還拿起桌上的一隻空杯,自顧自的給自己倒滿了燒酒,淺淺的酌了一口,皺眉咂了咂嘴。
“嘖,這燒酒可不咋的,比百年孤獨可差遠了,你們都是內務部的高官,怎麼,這是與民同樂嗎?”石黑桓成他們此刻腦瓜子嗡嗡的,都沒答話,杜蔚國放下酒杯,抬眼掃了石黑桓成一眼,語氣揶揄“對了,你們不趕緊搜捕我,卻躲在這裡喝酒,怎麼?怕死?”對上杜蔚國的眼神,石黑桓成忍不住抹了抹汗水,強撐鎮定,才剛要說話,柴崎五郎就搶先發問道“衛斯理先生,您到底想乾什麼?”他的聲音有點發顫,不過總體還算冷靜,杜蔚國掃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語氣依然戲謔“嗯,你不錯,是個非常稱職的好屬下,知道幫上司主動擋刀,讓我猜猜看。你們之所以窩在這裡,故意拖延時間不作為,是在等我和三井家分出最終的勝負,坐收漁翁之利?”被叫破心事,石黑和柴崎同時虎軀一震,冷汗如雨,杜蔚國卻依然麵帶笑容,自顧自的說著“非常明智的選擇,不過現在有個非常撓頭的問題。”
“什麼問題?”柴崎五郎鬼使神差般的張口問道,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不過已經晚了。
杜蔚國的眼中閃過狡黠的光芒,表情似笑非笑“現在的問題就是,我不知道三井家的命門在哪裡?我想快刀斬亂麻,儘快解決這個鬨劇,可是我卻找不到關竅。”在場的都是經年的老狐狸,自然全都秒懂了杜蔚國的意思。
石黑桓成頓時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嘴乾舌燥,而柴崎五郎震驚的身體都抖了起來,嘴巴也不由自主的張開了,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此時,正好拉麵店老板用托盤端著三大碗熱氣騰騰的拉麵走了過來,恭恭敬敬的放在杜蔚國的麵前。
“味道聞著很香,用料也挺紮實,不錯。”看著堆得如同肉山一樣的三個大海碗,杜蔚國抽了抽鼻子,豎起大拇指,對著老板讚揚了一句。
“謝謝,謝謝誇獎,客人,請您慢用。”老板笑著客氣了一句,隨即快速的轉身離開了。
他雖然是個小人物,但也是個有眼色的,他心裡清楚這桌的幾位客人氣質凜冽,都不是一般人,離得越遠越好。
杜蔚國先是淺喝了一口奶白色的大骨麵湯,隨即又挑起麵條嘗了一口,味道雖然談不上驚豔,不過也還不錯,說得過去。
“你們也不用著急回答,趁著我吃麵的時間,你們可以好好考慮一下,甚至還可以商量一下也行。”杜蔚國輕輕的躉了躉筷子,語氣隨意的交待了一句,隨即就埋下頭,開始不管不顧的大口嘬麵了。
他這就叫有恃無恐,眼前這兩個家夥雖然都是身經百戰的老特勤,但是對他卻毫無威脅。
同時,杜蔚國這還叫以勢壓人,強按牛頭硬喝水。願意跟他合作,自然是皆大歡喜,相安無事,隻要不合作,現在,立刻,馬上就得死。
這家小店的用料確實蠻紮實的,連湯帶麵,外加額外加的大肉,三碗麵條足有2斤多。
這麼大的分量,杜蔚國卻隻用了區區3分鐘就吃得乾乾淨淨,他這根本都不算吃了,簡直是順著嗓子眼裡往裡倒了。
“嗝~”杜蔚國打了個悠長的飽嗝,慢條斯理的點了根煙,語氣也是懶洋洋的“好了,麵也吃完了,你們考慮的怎麼樣了?”這次,柴崎五郎才剛要張嘴,就被石黑桓成按住了胳膊,微微的搖了搖頭,打斷了他搶先開口道“衛斯理先生,三井家的現任家主叫三井上磬,已經多年臥床不起,他現在東京千代田區,青葉山府邸。他的唯一獨子叫三井瀧澤,大概1小時前,剛剛從久良岐公園現場離開,應該也去了青葉山。”石黑桓成說話的時候,嗓子啞的厲害,猶如刀刮鍋底一樣晦澀難聽。
他這段話不算太長,但是每個字都仿佛重逾千斤,幾乎抽空了他的脊梁以及全部力氣。
柴崎五郎扭頭,眼珠子都快吐出眼眶了,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石黑桓成。
他不敢相信,石黑居然如此果決,輕易,甚至草率的,就把三井家的隱秘泄露出去,而且還說得如此詳儘,一點隱瞞都沒有。
石黑桓成坦然的與他對視,臉上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苦笑,無奈的搖了搖頭“柴崎,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我不想死,我們根本也沒得選。”杜蔚國笑了,緩緩的呼出煙氣,對著石黑桓成豎起大拇指“聰明,不愧能坐穩內務省高官的位置,對了,你叫什麼?”石黑桓成此刻也是破罐子破摔了,毫不隱瞞,老老實實的回道“石黑桓成,我是內務省第二部部長。”杜蔚國欠身,離得他近了些,按住他的肩膀,壓低聲音,猶如惡魔低語一般“石黑桓成,24小時之內,三井上磬這一脈必然徹底死絕,高端戰力也會一掃而空,剩下的事,你就自己看著辦吧。”如遭雷擊,一聽這話,他和柴崎五郎都忍不住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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