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拉馬裡博,這個拗口的名字,是南美小國蘇裡南的首都,也是最大的城市。
據官方去年的數據統計,帕拉馬裡博城裡一共才隻有不到30萬常駐人口,甚至還不如華夏的一個中型縣。
可是,事實上並非如此,這座城市的人口數量遠遠不止30萬,甚至一倍都不止。
蘇裡南很妖,由於種種曆史原因,偷渡人口和黑戶的數量,要遠遠多於正常人口和當地土著。
政府孱弱,對此無能無力,隻能睜著眼閉著眼,悶聲撈黑錢,多少有那麼一點不法之地的感覺,即使到了後世好像也依然如此。
上午點,帕拉馬裡博城南,一座類似民國學校一樣的白色三層樓建築門口。
杜蔚國站在台階下邊,饒有興致的抬頭望著氣派的大門,門楣上懸掛著一幅牌匾,三個龍飛鳳舞的鍍金大字,廣義堂。
正門兩側,還掛著兩幅對聯,左邊是廣聯聲氣,右邊是義冠華洋,鐵鉤銀畫,氣勢非凡。
帕拉馬裡博的整個城區都是破破爛爛的,民宅大多都是破爛的木板棚戶,基本上都是土路,泥濘不堪,像極了民國時候的小城,
廣義堂門前的馬路,卻鋪著柏油,算是城裡為數不多的體麵建築了,就算和荷蘭人修建的總督府相比也是不遑多讓。
說實話,杜蔚國是真的不知道,遠在萬裡之外的南美洲不知名小國,華人的勢力居然能這麼強勁。
杜蔚國收回目光,步伐沉穩的拾階而上,剛走到門口,就有一個穿著白色褂衫的精乾年輕人從裡邊迎了出來,眼神略帶審視的打量著他。
杜蔚國現在穿得是一件黑色的絲綿襯衫,同樣麵料的長褲,腳上一雙皮拖鞋,這身打扮看起來有點曖昧,不倫不類,很難分辨身份。
年輕人語氣沉著的說了一句:“你找誰”
他說的是客家話,也就是粵桂一帶的方言,杜蔚國在港島呆了大半年,勉強能夠聽懂。
“我找張慧海張先生。”
杜蔚國說得是粵語,語氣隨意,但是還算客氣,年輕人頓時神色一凜,張慧海可是廣義堂的首領,位高權重,當地人都管叫他海爺,又或者堂主。
張先生這個稱呼就非常值得玩味,雖然也還算尊重,但是確是一種對等的身份稱呼。
尤其是杜蔚國豐神俊朗,氣度非凡,年輕人也叫不準他的身份,不敢忽視,語氣不由變得鄭重起來。
“這位先生,請問您怎麼稱呼,是從哪裡來的找張先生有什麼事”
杜蔚國語氣沉穩,言簡意賅:“我來自奎亞那,鐘先生的特使。”
“嘶”
一聽這話,年輕人下意識的倒抽了一口冷氣,奎亞那是和蘇裡南比鄰而居的一個小國。
而鐘先生可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是奎亞那的實際掌控者,幾年後,奎亞那正式建國,而他,則是第一任總統,也是曆史上美洲的第一位華人總統,開天辟地。
人的名樹的影,年輕人的姿態馬上變得恭敬起來,弓腰伸了一下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抱歉啊,先生,我之前不知道您的身份,怠慢了,請進,我馬上就去通報張先生。”
年輕人把杜蔚國引領到一個類似待客室一樣的房間,吩咐房間裡的一個女人倒茶招待。
年輕人才剛準備轉身出門,突然又想到什麼,停住了動作,臉色略帶一絲為難:
“先生,按照規矩,我需要”
杜蔚國笑著點了點頭,主動張開了雙臂:“沒關係的,我理解。”
年輕人的臉上露出一絲感激之色,不過還是依然一絲不苟的搜了一遍杜蔚國的身上,這才放心的轉身離開了。
杜蔚國從容的坐在一把藤椅上,待客室裡的女人是個大概30歲左右,相貌清秀,收拾的也很利索。
她手腳麻利的給端來一杯美洲紅茶,輕輕的放在茶幾上,然後欠身等在茶幾旁邊,低眉順眼,輕聲問了一句:
“先生,您需要要抽煙嗎我們這裡有雪茄。”
“謝謝,我抽自己的就好。”
杜蔚國語氣淡淡的回了一句,掏出褲兜裡的壽百年,扯出一根香煙,女人馬上掏出火柴幫他點上,語氣謙卑:
“先生,請問您還有什麼需要嗎”
“不用客氣,你去忙吧。”
杜蔚國擺了擺手,女人馬上起身行禮,然後慢慢的退到門口,垂手站著,全程都沒有抬頭看過杜蔚國一眼。
很顯然,這女人的行為做派,都還是民國時期下人的那一套,杜蔚國心中暗忖,這位張先生恐怕是一個古板老派的家夥。
接待室門口響起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杜蔚國不禁挑了挑眉,熄滅煙頭站了起來,因為這腳步聲可不是一個人,而是三個人。
虛掩的房門被當先的年輕人推開,身後跟著一個40歲左右的中年人,他的身量不高,相貌普通,但是氣質不俗,龍行虎步,亭淵峙嶽。
中年人的身後,跟著一個身材高大,腳步沉穩的絡腮胡大漢,他身上有一股子肅殺之氣,看步伐,應該是軍旅出身。
中年人大步流星,加快步伐,徑直走到杜蔚國的跟前,熱情的伸出手:
“你好,我就是張慧海,忝為廣義堂主事,敢問這位先生,如何稱呼”
杜蔚國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年輕,眼中有錯愕的神色一閃而過,不過瞬間就調整過來。
大大方方伸手和他握了一下,語氣非常沉穩:“您好,張先生,我叫衛斯理。”
聽見杜蔚國的自我介紹,張慧海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眉頭,這家夥居然用了外國名字,而且很可能還是個假名。
不過張慧海也是個老江湖,經曆過大風大浪,並沒有露出明顯的情緒,語氣依然溫和:
“衛斯理先生,您好,聽說您是鐘先生的代表,大駕光臨,請問找我有什麼事”
杜蔚國抬眼掃了一眼房間裡的其他幾個人,隻是笑了笑,沒有說話,意思不言而喻。
一聽這話,絡腮胡大漢頓時皺起眉頭,跨前一步,張慧海目光閃爍,略作沉吟,朝著他擺了一下手:
“阿蛟,伱們先出去,把門關上。”
名字叫阿蛟的絡腮胡大漢眉頭緊鎖,神色凝重,語氣有些急躁的叫了一聲:“堂主!”
張慧海此刻已經打定了主意,笑嗬嗬的說道:“阿蛟,沒事的,老爺子還健在呢,天塌不下來的,你們都退下吧。”
絡腮胡狠狠的剜了杜蔚國一眼,氣哼哼的拉著年輕人他們退了出去,把門重重的關上了。
杜蔚國不明就裡,根本就不知道他們之間在演什麼戲碼,不過他也混不在意,大咧咧的重新點了一支煙,坐在了椅子上,還把煙盒遞到張慧海的麵前:
“張先生,抽煙嗎”
看見金嘴黑杆的壽百年香煙,張慧海忍不住挑了一下眉頭,抽了一支出來,摩挲著精致的煙杆,語氣略帶揶揄:
“據我所知,鐘先生的生活一向簡樸,衛斯理先生倒是很有品味啊”
一邊說著話,張慧海也緩緩的坐到杜蔚國的對麵,氣度還算沉穩。
杜蔚國麵帶微笑,掏出打火機,幫他點著香煙之後,也不墨跡,直接單刀直入:
“張先生,抱歉,我並不是鐘先生的人,也不是從奎亞那來的,我這次來蘇裡南廣義堂,是有事相求的。”
張慧海仿佛對此早有預料,緩緩吐出煙氣,點了點頭,語氣不緊不慢:
“不知道衛斯理先生有什麼事求到我們廣義堂頭上。”
杜蔚國呼出煙氣,語氣沉靜:
“前天傍晚,7點左右,有一架隸屬於花旗國cia的小型飛機,從玻利瓦爾起飛,停降在了帕拉馬裡博,我想知道他們的去向。”
張慧海的臉色瞬間就變了,瞳孔不受控製的拚命收縮著,他心裡其實有了一些腹案。
以為杜蔚國了不起是一個漂洋過海來蘇裡南討生活的投機分子,過海龍而已,這樣的人他見過了。
張慧海的貼身保鏢,阿蛟就是這樣的人,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年輕人居然一張嘴就驚天動地。
花旗國在二戰時候,曾經占領過蘇裡南,而他們張家,之所以能在蘇裡南屹立不倒,也是在花旗和荷蘭人之間左右逢源,才勉強維持的。
“對不起,衛斯理先生,這件事我們廣義堂恐怕是無能無力,阿”
張慧海剛要騰身而起,召喚門外守候的絡腮胡,他的聲音卻突然戛然而止,倒不是杜蔚國攻擊了他,隻是抬起眼眸,隨意的瞥了他一眼。
就這一眼,張慧海就猛地感覺到了致命威脅,仿佛是被猛獸瞬間盯住了咽喉一樣,如墜深淵,身體僵直,連一動都不敢動了。
時至今日,杜蔚國的煞氣已經徹底養成,介於虛實之間,全力施為的話,甚至一個眼神就能擊潰普通人的意識。
杜蔚國慢條斯理的碾碎煙頭,語氣依然淡淡的:
“抱歉,張先生,我的時間有限,這個忙,你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而且我還要馬上就知道。”
張慧海強忍著內心的恐懼,聲音略帶顫抖:
“衛斯理先生,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們的去向,我們廣義堂隻是一個民間商會,從來都不參與這些政治行為的。”
杜蔚國嗤笑:
“嗬,張先生,明人不說暗話,你這樣可就沒意思了,咱們大家都是炎黃子孫,同出一脈,我也不想過分為難你,我隻要地址就好。”
杜蔚國身上升騰而起的蓬勃煞氣,若有若無,似真似幻的包裹著張慧海的身體。
如此炎熱的天氣,他卻感覺渾身冰冷,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聲音哆嗦,語氣結巴:
“告訴你地址,就會得罪花旗人,到時候我們廣義堂就完了,衛斯理先生,你到底有什麼訴求,我們”
杜蔚國感覺有些不耐煩了,劍眉挑起,如同刀劍出鞘,用力的下壓了一下手掌,語氣變得凜冽起來:
“彆廢話,我要地址,我這次來,並不是來殺人的,而是來救人的,得罪花旗,你們或許會難受幾天,但是惹怒了我,你們這個堂口今天就會徹底消失。”
伴隨著杜蔚國的手勢,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煞氣也猛地一凝,如同寒冰大手一樣,狠狠的攥住了張慧海的身體。
他瞬間變得臉色煞白,身體僵直,刺骨冰寒,有一種強烈的窒息感。
上午0點,帕拉馬裡博城郊海邊,距離花旗國基地北向5公裡的一處軍官彆墅。
客廳之中,一個藍色眼眸,鷹鉤鼻,法令紋深重的中年男人臉色陰蟄的放下了電話。
曾經在玻利瓦爾跟蹤過杜蔚國的懷特看他神情陰沉,忍不住問了一句:
“霍華德,情況怎麼樣了”
鷹鉤鼻霍華德眉頭緊皺,瞪了懷特一眼,語氣不忿,低聲嗬斥道:
“懷特,記住,以後要叫我霍華德長官,我可不是你的朋友。”
“是,長官,請問,玻利瓦爾那邊的情況如何我們的下一步的具體計劃是什麼”
懷特臉都漲紅了,強忍著憤怒,一字一句的問道,霍華德眼神閃爍,語氣愈發低沉:
“4個小時之前,皮蓬在卡卡努曼小鎮被人暗殺了,還有兩名貝雷帽也被一起打暈,一艘武裝快艇被盜。”
懷特悚然一驚,幾乎是脫口而出:
“果然,那個家夥從上帝遺落之地活著回來了,asia7是極度危險人物,長官,我們應該馬上帶著雷娜離開這裡,返回本部。”
之前在玻利瓦爾,杜蔚國的編號還是asia,現在卻變成了asia7,顯然是排名上升了,一聽這話,霍華德頓時就氣得七竅生煙,高聲咆哮:
“懷特,你這個膽小鬼,我是長官,我不需要你來教我做事,我們旁邊就是軍事基地。
他就算再厲害,難道能硬鋼千軍萬馬嗎再說了,他是第一次登陸美洲,他怎麼能找到我們”
懷特才剛要反駁,突然聽見“嘩啦”一聲,這是玻璃碎裂的聲音,還沒等他做出反應。
眼前一花,一顆灰黑色的鵝卵石已經尖嘯著飛到了他的麵前,速度快到不可思議,根本就無從躲閃。
“砰!”懷特腦門見血,非常乾脆的眼前一黑,在他暈倒之前,他依稀看見霍華德和他一樣,同樣額頭被石頭砸中,仰麵栽倒。
下一秒,杜蔚國突兀的出現在房間之中,此刻,彆墅二樓休息待命的幾名特勤聽見了樓下的異響。
端著武器,連忙跑下樓查看,結果也是一樣,連人都沒看到,就被飛石打破了頭,乾淨利索的栽倒在地。
3分鐘之後,彆墅的地下室裡,杜蔚國找到了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神色憔悴的雷娜。
雷娜蓬頭垢麵,但是衣衫還算整齊,身上也沒有明顯的傷痕,應該沒有遭到虐待。
看見杜蔚國的瞬間,雷娜碧藍色的大眼睛瞬間噙滿淚水,激動的難以自已,發出陣陣嗚咽。
寒芒一閃,雷娜身上的繩索,連同手銬都被鋒銳的小唐刀斬斷,掙脫束縛的雷娜如同飛鳥入林一樣,猛撲進杜蔚國的懷裡,淚如泉湧,哭得一塌糊塗。
杜蔚國沒好氣的幫她撕下嘴唇上的布條,攏了一下她散亂的紅頭發,拍著她的後背,溫聲揶揄道:
“不是吧,雷娜,你可是軍情六處的精銳特勤,大名鼎鼎的貝爾徹海蛇,怎麼還哭鼻子了呢”
雷娜沒好氣的錘了他一下,梨花帶雨的抽泣著,語氣哽咽:
“衛斯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對不起,因為我,又把你卷進來了,這次我是被自己人出賣了。”
杜蔚國笑著拍了拍她的:
“嗯,我知道,就是那個混血雜種皮蓬是吧放心好了,他已經被我順手乾掉,扔進河裡喂魚了。”
雷娜用力的抹了一下眼睛,搖了搖頭,仿佛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她拉住杜蔚國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著:
“衛斯理,那群睚眥必報的花旗人肯定在卡卡努曼布下了天羅地網,你沒事吧”
杜蔚國刮了她的鼻子一下,有些傲嬌的說道:
“一群土雞瓦狗而已,怎麼可能傷到我,不過那片林子是真的凶險,我也是九死一生才僥幸逃了出來。”
雷娜的眼神黯淡,歎息一聲:
“你能安然無恙就好,任務失敗就失敗吧,大不了老娘就不乾了。”
“誰說任務失敗了,我都說了,我雖然貴,但是信譽一向很好,使命必達。”
杜蔚國掏出微縮膠卷,在雷娜的眼前輕輕的晃了一下,挑著眉頭,語氣戲謔,雷娜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明亮,激動的差點尖叫出聲。
她剛要伸手去拿,杜蔚國卻手疾眼快的就收了起來,摸了摸她依然有些蓬亂的頭發:
“雷娜,這次的任務凶險程度,遠超想象,除了必須加錢之外,你也必須要拿到足夠的好處才夠本。”
“好處”
雷娜的目光閃爍,神色遊移,若有所思,杜蔚國笑嗬嗬的說道:
“沒錯,奎亞那這個地方相當不錯,得天獨厚,有非常良好的出海口,可以輻射北美和整個歐洲非洲。
而且還比鄰花旗國的軍旗基地,不缺冤大頭的消費者,咱們要不要琢磨著做點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