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之後,王三梅的婆婆先聲奪人。
“杜科長啊!您是青天大老爺,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我們家三梅太可憐了!她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被人給害了。”
王三梅的婆婆先是楞了一下之後,聲淚俱下,聲嘶力竭的對著杜衛國哭喊著。
杜衛國沒有馬上說話,而是靜靜的觀察著眼前王三梅的家人,她男人此時正坐在地上,麵目有些陰蟄,雙腿從膝蓋以上部分就截肢了,臉色鐵青,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兩個孩子年級還小,正互相依靠著,已經哭成淚人了,孩子的世界相對單純,媽媽沒了,他們自然哭很傷心。
而這個哭喊的最厲害,一直嚷著讓杜衛國做主的老太婆,麵色最是紅潤,中氣十足,高顴骨,薄嘴唇,天生一副刻薄的長相。
杜衛國還注意到一個細節,不僅老太婆,王三梅一家幾口人的氣色都是相當不錯,麵色紅潤,白白胖胖,在眼下這個時代是非常少見的。
這很顯然是日常攝入營養足夠才能做到的,而且他們一家人的衣服也都非常乾淨得體,沒有補丁不說,還都很新。
嗬嗬,這事情已經有點意思了。
王三梅是軋鋼廠附屬醫院的一名5級清潔工,是1960年接的班,現在工資27塊5,先不考慮她為啥升的這麼快,就按照她目前的工資水平,養活一家人肯定沒有一點問題。
但是結合她家的實際情況,想把一家人養得像現在這樣麵色紅潤,溜光水滑的,肯定是沒戲。
或者是家裡有積蓄餘財,又或者就是有其他收入來源。
王三梅男人是事故致殘的,在他出事之前,也隻是加工車間的2級裝備鉗工,工資32塊5,而且事故是由於他自己操作失誤導致殘疾的,雖然勉強算了工傷,讓王三梅接了班,但是醫療費和撫恤金卻一分都沒有。
要知道,截肢和住院的費用可是好大一筆大錢,普通家庭往往都是非常難以承受的,一個2級工人的家庭,就算稍有點家底基本上一下子就掏空了,所以她家裡應該不會有太多積蓄。
那麼問題就來了,其他收入來源到底會是什麼?
仔仔細細的打量完眼前的一家人,杜衛國終於開口問道
“大娘,您先彆哭了,您家裡除了王三梅同誌上班掙工資,還有沒有其他收入來源啊?有沒有可能是謀財害命啊?”
這老太太一聽杜衛國話,頓時喊起了叫天冤
“沒有啊!杜科長,我們全家就隻靠著我這兒媳婦一個人掙錢養活呢,天天吃糠咽菜的,我兒子上工殘廢了,結果廠家連撫恤和藥費都沒給,如今我兒媳婦被人害了,這讓我們全家以後可咋活啊?我的三梅啊!你真是太可憐了!”
杜衛國差點她的腳演技給逗笑了出來。
眼前這個老太婆的悲痛欲絕,哭天搶地,至少有9分是演出來的,哭聲震天,哀嚎不絕,但是乾打雷不下雨,連眼淚都特麼沒能多擠出幾滴來。
杜衛國心中暗討,就你這爛演技,秦淮茹都分分鐘吊打你,人家那哭戲好歹已經接近大成了,不管是淚眼婆娑,還是淚如雨下,都是信手拈來,毫不吃力。
而眼前這個老太婆實在太假了,和賈張氏基本上是一個水準的,而且王三梅的男人,就安靜的坐在地上,全程都是一言不發,臉上和眼睛裡絲毫沒有悲傷的神態,甚至還有一絲不易覺察的快意。
由此基本可以判斷,這個王三梅的家庭關係應該是非常不和睦,她基本上就是賺錢工具人的角色了。
既然家裡沒有其他收入來源,也沒有啥深厚的積蓄,王三梅能火速升級,並且還能把一家人養得白白胖胖的,那麼,她就一定有額外收入。
錢從哪來?其實並不難推測,答案其實已經呼之欲出了。
不過這會都過了9點了,時間太晚,已經很難找人尋訪展開調查了。
但是這個案件必須從速從急,可以確定作案人的兩個手臂目前是被抓傷了,但是傷勢情況並不確定。
如果傷勢很輕,拖到明後天,可能這個最重要的線索和證據就消失了。
杜衛國可是個行動派,雷厲風行,想到就乾,行事絕不拖泥帶水。
他一聲低吼“王霄,王洋!”
王霄和王洋站了出來“到!”
杜衛國開始下命令“立刻疏散人群,要求大夥各回各家。”
“留下兩位弟兄保護現場,其它所有同誌,兩人一組,以案發現場為原點,分成四個方向挨家挨戶搜查,你們親自帶隊,不許遺漏任何一戶人家。”
杜衛國停頓了一下,簡單的整理了一下思路
“犯罪嫌疑人特征,18歲以上成年男性,非常有力,雙臂均有抓傷,身高之間,軋鋼廠車間工人,清楚嗎?”
王洋和王霄肅聲回答“清楚!”
杜衛國又補充了一句“注意,對方力量很大,而且現在殺了人,有可能會反抗,讓兄弟們兩人一組,務必注意安全。”
“明白!”
杜衛國抬手用力一揮“好,立即開始執行!”
“是!”
王霄和王洋立刻召集周圍的保衛科同事,迅速完成分組,把剛剛杜衛國的指令一字不差的穿達了下去。
保衛科的同誌們,收到命令之後,立刻如同一群見了血的深藍色鯊魚一樣,迅速展開。
先是驅散人群,然後開始挨加挨戶的展開排查!
杜衛國判斷,作案人應該也是附近的住戶,這個棚戶區麵積非常大,住戶幾百,居民幾千,地形特彆複雜,好像迷宮一樣。
作案人敢如此大膽的白天行凶,而且周圍還沒有目擊證人,說明他是非常熟悉環境和居民情況的。
盛夏時分,晚上6點的時候,天色還是十分明亮的,也剛好是工人下班回家,主婦做飯燒水的時間段。
這個期間,棚戶區來往人流按道理來說也很最旺盛的,他掐死一個大活人之後全身而退,全程居然沒人看見,這實在太反常了。
或者他無比熟悉周圍的環境,甚至精確掌握了附近居民的作息規律,能算無遺策,但是杜衛國並不認為作案手法這麼粗糙和莽撞的人能有這個本事。
或者就是有人在故意替他遮掩事實。
嗬嗬。
一邊把人馬都撒出去逐戶排查,一邊杜衛國要在現場繼續審問案件,雙管齊下。
至於說杜衛國一個人,附近隻留下了2個同事會不會有點托大?
嘿嘿嘿,你以為杜閻王是浪得虛名的嗎?
隻不過就是一個靠蠻力的殺人犯而已,這樣的人,杜衛國表示他可以打十個。
杜衛國根本沒心情陪著這個老太婆演戲,他把附近的管事大爺還有報案人都叫了過來。
這兩個人可是非常重要的線索啊!尤其是那個眼神閃爍一腦門冷汗的管事大爺,戲份應該還不少呢。
報案人是加工車間的一名裝備鉗工,和王三梅男人是以前同車間的工友,是個老光棍,家裡有個耳背的老娘,就住在王三梅遇害的小巷口的第一家。
他今天下班以後和工友打了一小會撲克牌,比平時晚回來了一會,結果剛走到巷子口,就發現了王三梅的屍體,嚇得屁滾尿流,慌忙跑到南門報案了。
打牌他有時間證人,再結合他的報案時間還有他的身形體貌特征以及動態表情,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不過謹慎的杜衛國還是讓他把衣袖撩起來確認了一下。
嗯,胳膊上除了特彆埋汰全是皴之外,並沒有絲毫傷痕。
排除。
那麼,杜衛國眼前這位已經有點繃不住,麵如篩糠,汗如雨下,手腳顫抖的管事大爺可就有點意思了。
“大爺,怎麼稱呼您啊?”
杜衛國自顧自的點上一顆煙,吞吐了一口之後,聲音平和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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