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這麼直接的一問,並沒有引來蠻老三的驚訝。
蠻老三隻是憨憨地笑了笑,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
“我當年認識李隊長的時候,他那次進山就是為了抓毒販,你是他介紹來的,我想肯定和他是乾同一件事情的,我這段時間雖然沒有進山,但一直都在山下不遠的地方砍竹子,五天前,我就發現了一夥人擅自進了山,那些人鬼鬼祟祟的,行色匆匆,看著就不像好人。”
“他們走路時東張西望,腳步慌亂,身上還帶著一些可疑的包裹,時不時地從裡麵拿出一些東西查看,似乎在確認路線或者尋找什麼東西,三天前,我又發現了一夥人進了山,這夥人看起來紀律嚴明,步伐整齊,我就琢磨著,五天前的那一夥人大概是犯罪分子,三天前的那一夥人,大概就是抓捕犯罪分子的公安,我猜你也是公安的一員,沒說錯吧?”
張行點了點頭,對蠻老三的敏銳觀察力暗暗稱奇。
蠻老三又接著說:“我之所以改變主意,除了還李隊長當初的恩情之外,也是知道你這次進山是為了抓捕犯罪分子,咱雖然隻是個山裡人,但也懂得大是大非,這些犯罪分子要是在山裡逍遙法外,說不定哪天就會禍及咱寨子,危害更多的人,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不管,咱雖然沒什麼文化,但知道國家安穩了,咱這小家才能太平。”
“我不能隻想著自己的安危,而不顧大家的死活。我也想為這片養育我的土地,為那些善良的寨民做點什麼。”
張行從蠻老三的話語中,能真切地感受到他雖然看起來憨厚老實,但實際上是個很聰明,也很有家國情懷的人。
“三哥說得好!”
張行忍不住朝蠻老三豎了個大拇指。
蠻老三哈哈笑了笑,不過隨後歎了口氣說:
“不過,如今已經過去五天了,山裡麵並沒有傳出來什麼動靜,這就說明,三天前進去的那夥公安,並沒有抓到之前的那夥犯罪分子,這麼長時間都沒抓到,那就說明,那夥犯罪分子極有可能進入了山裡的禁區。”
聽到“禁區”二字,張行心中一凜,連忙問道:
“三哥,那這深山中的禁區到底是怎麼回事?”
蠻老三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他緩緩說道:
“這山中禁區啊,是個常年霧氣不散的地方,霧氣濃得像牛奶一樣,進去了就跟掉進了棉花堆,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剛踏入禁區邊緣,那霧氣便如潮水般湧來,瞬間將人包裹其中,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可視範圍僅有幾步之遙。”
“裡麵的植被更是茂密得嚇人,各種藤蔓相互纏繞,有些地方甚至連人都擠不過去。那些藤蔓像是有生命一般,肆意生長,有的粗如手臂,上麵還長滿了尖銳的刺,一旦被纏住,很難掙脫。”
“最厲害的要屬瘴氣,就隱藏在那些低窪潮濕的角落,顏色有時候是淡淡的綠色,有時候又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白色,一旦吸入,起初可能隻是感覺喉嚨有些不適,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卡住了一樣,但很快就會呼吸困難,頭暈目眩,嚴重的話甚至會昏迷不醒,要是得不到及時救治,就隻有死路一條。”
“我們寨子裡一位采藥人,當初就是不小心誤入瘴氣區域,僅僅片刻之間,便臉色青紫,癱倒在地,若不是同行之人及時將他拖出,並用特殊草藥救治,早就丟了性命了。”
張行聽到這裡,不由得想起蠻老三的這隻眼睛就是被瘴氣所毒害的,所以張行就順著上麵的話問道:
“對了,三哥,你當初也進過禁區是嗎?”
蠻老三點了點頭,眼神有些空洞,仿佛又回到了當年的場景:
“在我們雲嶺寨中,一直流傳著關於禁區的各種傳說,老人們說,那裡麵有吃人的怪獸,有能讓人迷失心智的妖魔鬼怪,我以前也不信,可真進去了才知道,那裡比傳說中的還要可怕,我是寨中近三十年裡,唯一一個進入禁區,最後走出來的人,但我的一隻眼睛也被瘴氣毒瞎了。”
蠻老三擦了擦額頭並不存在的汗水,繼續說道:
“那時候,我家裡實在太窮了,為了給老母親治病,我聽說禁區裡有一種珍貴的草藥,能治百病,我實在是走投無路,才決定冒險進入,我剛進去的時候,就被那霧氣迷了眼,隻能靠著一種感覺往前走,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就感覺呼吸困難,眼睛也開始模糊起來,我知道是遇到瘴氣了。“
“老實說,當時我心裡害怕極了,可想著家裡的老母親還在等著我,我就強撐著,我摸索著找到了一些草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就趕緊往回走,在裡麵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像是被整個世界拋棄了,周圍一點聲音都沒有,隻有自己的心跳聲和沉重的呼吸聲。”
“好不容易看到一點光亮,我拚了命地朝著那個方向跑,等跑出禁區的時候,我已經精疲力竭,眼睛也隻剩下一隻能看見了,我在裡麵的時候,仿佛在黑暗中摸索了無數個日夜,每一步都充滿了恐懼與絕望,那種感覺,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曆第二次,但我也知道,那次經曆讓我對這片深山有了更深的認識,也讓我變得更加堅強。”
張行聽著蠻老三的講述,心中對他的敬佩又增添了幾分,同時也對即將進入的禁區充滿了警惕。
張行心裡清楚,蠻老三所說的五天前進入的那夥人,大概率就是以渡邊淳二為首的島國間諜團隊,而三天前進入的大概率就是夜狸貓的隊員們,結合蠻老三的判斷,渡邊淳二的島國間諜團隊極有可能已經進入了翠屏山中的禁區。
張行看著蠻老三,表情嚴肅而坦誠,猶豫了一下,還是緩緩說道:“
三哥,實不相瞞,我是國安局的特工,這次接到的任務萬分緊急,就是要抓捕以渡邊淳二為首的島國間諜團隊。他們潛入我國境內,不擇手段地竊取了涉及國家安全的核心機密,這些機密一旦泄露,國家的軍事防禦體係將遭受重創,眾多科研項目會陷入停滯,甚至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也會受到嚴重威脅,我必須在他們將情報傳遞出去之前將其繩之以法,所以才來到這翠屏山。”
蠻老三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微微點頭,目光堅定:
“兄弟,你放心,既然是島國的間諜,我肯定全力相助,我對這些島國人的恨,那是刻在骨子裡的。”
蠻老三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與憤怒,繼續說道:
“當年,我爺爺就是在抗戰時期被島國人殘忍殺害,那時候,爺爺所在的村子被鬼子掃蕩,他為了掩護村裡的老弱婦孺撤離,獨自拿著土槍和鬼子對抗,最後,被鬼子的刺刀刺了好幾刀,倒在血泊中。我奶奶因為這件事,哭瞎了雙眼,不久也離世了,從那以後,我就發誓,隻要有機會,一定要讓島國人付出代價。”
張行心中湧起一股敬意:“三哥,您的這份仇恨和決心,我能理解,但這禁區實在太危險了,您家中還有老小需要照顧。我本想讓您把我帶到深山裡,給我指個大概方向就行,進禁區這事兒,我不能讓您陪我冒險。”
蠻老三卻倔強地一揚頭:“兄弟,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要是因為這點危險就退縮,我還是個爺們兒嗎?我爺爺當年麵對鬼子都沒怕過,我也不能怕。我在這山裡生活了幾十年,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熟悉,有我在,說不定能幫你大忙。再說了,這事兒關乎國家,我不能隻想著自己的小家。”
張行拗不過他,隻好無奈地歎了口氣:
“三哥,那先這樣,等快到禁區的時候,咱們再商量。”
其實張行心裡另有打算,他想著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蠻老三深入禁區,畢竟他身後還有一大家子人等著他。
兩人一路交談,不知不覺來到了翠屏山山腳下。翠屏山巍峨聳立,猶如一座巨大的屏障橫亙在眼前。山體陡峭險峻,怪石嶙峋,山上的樹木鬱鬱蔥蔥,遮天蔽日,陽光隻能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
山風呼嘯而過,吹得樹枝沙沙作響,仿佛是大山發出的警告,讓人不寒而栗。山腳下彌漫著一層濃霧,緩緩流動,如同幽靈一般,給整個翠屏山增添了幾分神秘而恐怖的氣息。那入口處,狹窄而幽深,像是一張巨獸的大口,隨時準備吞噬進入其中的一切,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在進山之前,張行再次拿出無線電嘗試聯絡夜狸貓的隊長。
昨晚他們還能清晰通話,並且隊長告知了他具體的坐標地點,可此刻,無線電裡隻有刺啦刺啦的電流聲,毫無回應。
張行心中一沉,他知道,夜狸貓成員們恐怕已經深入翠屏山的禁區領域,那是一片被特殊磁場籠罩的地方,一旦踏入,通訊設備就會失去作用,與外界徹底失聯。
張行和蠻老三整頓好行裝,正式踏入翠屏山。
剛進山不久,便遭遇了一片茂密的荊棘叢,荊棘的刺又尖又長,相互纏繞,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蠻老三二話不說,抽出腰間鋒利的柴刀,揮舞起來。他的動作熟練而有力,每一刀下去,荊棘便紛紛斷裂。
張行緊跟在後麵,小心翼翼地避開殘留的尖刺,同時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他深知,在這看似平靜的山林中,危險可能隨時降臨。
隨著深入,腳下的路變得崎嶇難行。裸露的岩石高低不平,坑窪之處布滿了落葉和淤泥,稍有不慎就可能扭傷腳踝。
突然,張行聽到一陣輕微的 “嘶嘶” 聲,他的神經瞬間緊繃,立刻停下腳步,低聲對蠻老三說:“三哥,有蛇!”
蠻老三也警覺起來,他緩緩蹲下身子,用手中的木棍輕輕撥開草叢。
隻見一條色彩斑斕的毒蛇正盤踞在一塊石頭上,它的身體微微弓起,吐著信子,三角形的腦袋警惕地晃動著,眼睛閃爍著冰冷的光。
蠻老三深吸一口氣,以極慢的速度將木棍靠近毒蛇,然後猛地用力,精準地壓住蛇的頭部。緊接著,他迅速出手,抓住蛇的七寸,將其輕鬆製服。
“這蛇毒性很強,可得小心了。” 蠻老三說著,將蛇遠遠地扔到了樹林裡。
繼續前行,他們來到了一條狹窄的山穀,山穀中光線昏暗,兩側的山壁陡峭光滑,幾乎垂直而立,抬頭隻能看到一線天空。山穀裡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氣息,混合著腐葉和泥土的味道,讓人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
張行打開手電筒,微弱的光線在黑暗中搖曳,他一邊走,一邊仔細觀察著山穀的地形,心中暗自思索著可能存在的危險和應對策略。他知道,這樣的地形是設伏的絕佳場所,敵人可能隱藏在任何一個角落。
走著走著,張行感覺腳下的地麵有些鬆軟,像是踩在沼澤上一樣。他剛想提醒蠻老三,卻發現自己的腳已經陷了進去,而且還在不斷下陷。
“三哥,我陷進去了!” 張行喊道。
蠻老三急忙轉身,看到張行的處境後,他迅速從竹簍裡拿出一根繩索,將一端用力扔給張行:“兄弟,抓住繩子,彆亂動!”
張行緊緊抓住繩索,蠻老三咬緊牙關,雙手用力拉扯,他的手臂肌肉緊繃,額頭上青筋暴起,每一寸肌肉都在用力。
經過一番艱難的掙紮,終於將張行從沼澤中拉了出來。
張行的鞋子和褲子都沾滿了泥巴,他心有餘悸地看著蠻老三:
“三哥,多虧有你,這山裡的危險真是防不勝防。”
張行雖然動作敏捷,戰鬥經驗也算豐富了,但這種叢林當中的經驗,相比蠻老三還是差了許多,也多虧了這次請了蠻老三來帶他進入玉屏山,否則路上肯定會耽擱不少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