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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影在這時候才回到瓊雲閣裡。
果如芳塵所言,院中玉蘭樹下,小姐正與三個貼身丫鬟圍在一口銅鍋邊,一旁還有一隻正溫著酒壺的風爐,幾人身旁又有片好的各種鮮肉與洗淨的應季蔬果。
見著她回來,蘅川連忙起身將她拉到鍋邊坐下:“等你許久了,怎麼這時候才回來。”
芳塵為她斟了盞茶,柔聲問道:“如何?”
鶴影答:“除卻與我搭話想要重金求購寶馬的幾人,還有兩家女使,打量我是個生麵孔,一路上都在與我套近乎,一個是姚家的,一個是盧家的。她們都識得這赤夜馬,開口便問我這馬的來曆,將要送去什麼哪家府上。”
謝明鸞聽著她們的話,伸筷子夾肉片的動作頓了頓:“你們這是……?”
芳塵心下有了計較,轉頭對小姐道:“赤夜馬難得,太子給您送來,總會被有心人看在眼中,您又命鶴影轉送去容家,此舉必會引起非議。奴婢是想著,正好讓鶴影借這個機會引蛇出洞,待他日京中若起流言,咱們便知道,是哪位的手筆。”
謝明鸞哭笑不得地放下筷子:“不是這麼算的。”
她心裡思忖著,斟酌道:“我上回怎麼對姚寄雪的,你們也見過。我若畏懼人言,那時候便就與她稱姐道妹,虛與委蛇了。可我沒有。”
“芳塵,有些事,我既做了,便不怕旁人說。況且,”她眨了眨眼,“焉知我不是故意做給她們看的呢?”
芳塵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還欲再開口,謝明鸞已夾了一筷青花椒醃嫩雞肉送進她碗裡:“快吃肉罷,一會兒煮久了就不好吃了。”她說著,又給鶴影夾了一塊天花蕈,“你也吃。”
一頓燙鍋子,主仆幾人吃了半個多時辰,到最後誰也吃不下了,便提了燈坐在院子裡玩兒。
上回謝明鸞從青雲山上撿回來的花枝早已經萎謝了,後來被芳塵換了三四回,如今為了應浴佛節的時景,窗下那尊白玉春瓶中,正插著的花木是南天竹,芍藥,菊花,並一隻佛手。
她身邊這幾個丫頭,芳塵穩重而心思縝密,蘅川活潑,喜歡逗趣,如今又新添了棠聲與鶴影,這些日子看下來,棠聲也是個機靈得用的,至於今日才來的鶴影,是娘親給她挑的,看著性子悶一些,但也踏實本分。
這會兒棠聲與蘅川正坐在一塊兒打絡子,鶴影則靜靜坐在一旁,手裡撿了朵玉蘭花賞看著。芳塵全副心神都掛在自家小姐身上,見她似乎在想著什麼事,有些出神,不由得輕聲問道:“小姐在想什麼?”
謝明鸞在算日子。
她原本以為或許每隔十四日,她便會做一次預知夢。而恰好,自上月二十五到今日,又是十四天。
她今晚會做夢嗎?
謝明鸞心中惴惴地想著。但方才吃得太飽,她這會兒也實在沒法立時就脫了鞋襪回床上躺下。
“沒想什麼。”謝明鸞仰起頭,望見中天月明,倏然間卻想起來,約莫再過半月,崔家兄長便該回到京中,“阿姐婚期將近了,芳塵,你說我給阿姐送什麼賀禮好?”
“小姐不是早便從南邊為二小姐定了一套,紅漆地戧金填彩龍鳳呈祥的頂箱立櫃嗎?怎麼今日又為賀禮的事發愁起來?”蘅川聽見自家小姐的問話,抬頭問道。
“我想著,還得親手做點什麼才好。”
芳塵聞言便答:“二小姐素來喜歡您的畫作,小姐不如作一幅畫,請綺歡坊的顧繡大家做成繡件,以賀二小姐與未過門的姑爺新婚吉祥,百年好合?”
謝明鸞皺了皺鼻尖:“那這也不算我親手所製呀,若依你所言,還是要請人代工,不成不成。這件賀禮,從頭到尾,都得我親自動手才行。”
她說罷,月空之下,忽然一片玉蘭花瓣飄然旋轉,委落於地。
“有了!顧繡我不成,那便為阿姐作一幅獨一無二的押花畫。我曾在《嶺表錄異》中見過,說南人曾采鶴子草,曝乾之後,以代麵靨。花既能為妝,便也能成畫。我記得在哪兒見過這個記載!”
她一邊說著,一邊便急匆匆往書房行去。
說是書房,這屋子裡卻沒多少書,僅有的也不過是一些遊記雜文之類。有段時間裡,這屋子裡擺得最多的是畫譜,那時候謝明鸞對作畫有些興趣,於是兄長與阿姐聽聞,便四處留心為她搜羅畫譜,範氏則不吝千金為她置辦文房四寶,至於謝觀,也動用了自己的人脈,為她遍尋名師。
後來謝明鸞畫了幾年,覺得也沒什麼意趣,又喜歡上了泥玩彩塑,於是書房裡成堆遍地的畫譜與丹青卷軸沒了,取而代之的就成了虎丘泥,長條木塊,稻草麥秸。
但她至今也隻會捏些小貓小狗,人像太複雜,她實在學不來,一開始倒也有迎難而上的毅勇,隻是時間長了,就逐漸沒了耐心。至今博古架上還有一尊捏了一半的觀音像,隻到了打底這一步,餘下的裝鑾著色都尚未開始。
再往後,便是她心血來潮,決心讓自己的書房看起來真的像一間書房,於是讓芳塵蘅川兩人去庫房裡將琴棋書畫都搬了出來——隻可惜還沒搬完,她就落了水,這布置到一半的書房也就沒有人再管了。
謝明鸞才推開門,芳塵與蘅川幾人便提著燈跟了過來,點亮屋中燈燭。
見她目光落在角落裡的畫架上,芳塵立時道:“小姐可是想作畫?奴婢這便為您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