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嗷……嗚……”
犬聲淒厲而短促,最後徹底變成了弱不可聞的低吟。
眾人驚愕的看著這一幕,隻感覺時間停滯,他們不知道此時該做什麼,但總覺得,似乎更大的危機,快要出現!
這種古怪的錯覺不知道過了多久。
終於,驚愕瞬間化作驚恐!
怎麼會?
而此刻,劉徹原本空洞的雙眼,更是意識到了什麼,想要朝著那黑犬嗚咽的地方走去,但很快就被旁邊的金日磾拉住。
“陛下!”
“放開!”
劉徹怒揮衣袖,而後猛地掃視一眾臣子,目中有無法掩飾的震驚和暴怒。
“這是巫蠱詛咒?告訴朕,這是巫蠱詛咒嗎?”
群臣不敢言語。
霍光等人目露驚駭。
而李廣利則是驚駭欲絕的看了一眼劉屈氂,此刻在他的腦海裡隻出現了三個字——假巫蠱?
“陛下息怒!”
王弼驚恐的還要再說,“或許也是巫蠱……”
“你是給朕說,巫蠱也詛咒了這隻犬?”
此刻劉徹的雙眼,似乎要擇人而噬。
“查!”
“查!”
連續兩道短促的怒喝響起,劉徹甚至開始打量四周的所有人。
無數道紛亂的思緒,漸漸地在他的腦海裡重組,一條條可行的脈絡,也似乎變得清晰。
他忽然感到無儘的驚怒——
有人在害景皇孫?
此非巫蠱,而是毒藥!
“霍光!”劉徹登時看向霍光。
“臣在!”
劉徹踱步,而後又猛地止步。
一條條命令,迅速的下達。
“即刻將建章宮內一應內侍、宮女,全部關押!一個個審問!”
“另,令期門軍的軍卒全部集合,這兩天,誰負責給景皇孫送膳,重點時間段從昨日回來之後……”
說著,他立刻看向門口的兩名守卒,“你二人一直在這裡?看清楚了送膳的人是誰?”
“還有,他可曾出去過?”
盧階也傻了眼,他慌忙趴伏在地上,“回陛下,昨夜景皇孫吩咐過後,我二人沒有讓任何人進去……不過,昨夜雷火降臨之時,景皇孫曾出去觀看,期間有人來送晚膳!”
“一個個去給朕看,把這個人揪出來!”
說完這些後。
劉徹目光轉移,忽然又看向王弼,“昨天誰送檀何去的神明台,在此期間,他又跟哪些人有過交流,給朕查!”
“錯一個,但凡涉及者,都誅了!”
“把這些飯食都收起來,請醫者來查……”
說完這些。
王弼慌忙點頭,就要趕緊彎著腰快步離開。
可突然!
“等等……”
劉徹看著王弼的背影,此刻他的思緒很亂,眼前一幕告訴他,建章宮裡麵似乎什麼人都不能相信。
為什麼要配合巫蠱,毒死自己的孫兒?
他們和檀何是一塊兒的?
那自己的兒子呢?
太子宮、江充、搜刮人偶、巫術、還有現在發生的一切……該聯係起來嗎?
短短的一瞬間,這些信息再度將劉徹的思維衝亂。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該信誰,該想什麼。
“宣太子!把太子給我叫過來!”劉徹怒道。
“諾!”王弼答應一聲,就要離開。
“誰讓你去了。”此刻,劉徹的腦海之中,突兀浮現起一句話,那是太子曾經所言——他起兵之前,曾讓人找過自己!
可是他那時候根本不在意,就算聽見了也認為是其欺瞞自己所為……
可現在呢?
“陛下。”
王弼不安的轉過身來。
劉徹剛想讓人將其拿下,但他突然想到什麼,卻並未多言,隻是繼續道:“去讓劉長樂把太子帶來。”
“是!”
王弼急忙離開……
劉徹又轉身,看向麵前的幾個內臣。
他是一個強大的帝王,經曆了多次宮廷之變,除掉外戚、宗室,並且能用酷吏,掃除一切不遵自己旨意的冷血帝王。
沒有人能猜到他心中所想。
他默默地掃了一眼眾人,一語未發。
該說的已經說了,接下來,是該處置的時候……
而迎上劉徹的眼神,眾臣幾乎都感到,似乎有一股對著他們山呼海嘯、前所未有的血腥之潮撲麵而來!
……
沒過一會兒,期門軍很快集結完畢,隻是每個人眼中都存著驚駭欲絕。!
“景皇孫真的被詛咒了?”
“聽說不是被詛咒,是被毒害!”
“啊?”
“那就是真沒了!這怎麼可能,不是被天護佑嗎?”
眾人竊竊私語,但也站在一塊兒,迎著盧階和燕生兩名守衛的目光。
然而,二人看了一圈,卻什麼都沒查到。
恰在這時!
“仆射,少了一個人!”
“誰?”
“何俊!”
“找!”
期門軍再度散開,然而沒一會兒,一個消息便傳到劉徹麵前。
“報!於營帳內發現何俊屍體!”
此時的劉徹,尚在大帳之內,聽到消息,原本閉著的眼睛倏然睜開,“確認過了嗎?”
“盧階已經確認,就是昨夜送膳食那人,其不久之前自刎!”
“是朕來之前?”
“是!”
“早有準備?”劉徹再度閉上眼睛,沒有人去猜測這位帝王是如何想的。
“將守衛景皇孫的二人關押,等建章宮內清查之後,一起處死!”
“諾!”
……
羽林衛所在的大營內。
石德與劉進二人被關押在這裡,除了他們之外,還有此次跟隨太子一起起兵的門客、百姓、犯人……
“二弟!”劉進也在剛才得到消息,傷感悲呼!
石德則是滿臉絕望。
就在昨夜,他們聽到雷聲轟鳴時,還有一種死裡逃生的慶幸。
可當聽到劉靖被巫蠱所害後,希望化作絕望!
巫蠱成真,太子宮的桐木人偶不也成真?
現在,卻聽到消息再度傳來:非巫蠱而害,而是有人借巫蠱行毒害!
劉進尚沉浸在悲傷中,但石德在反應過來後,眼中卻是彌漫出巨大驚喜。
“史皇孫,得救了!您得救了,太子也要得救了!”
劉進雙眼迷蒙。
因為太子在博望苑請了許多儒家賓客的原因,他們三兄弟,從小就被教育兄友弟恭。太子宮這些年來,又在外力的逼迫下,緊縮一團。
三兄弟的感情自然也非常好。
被搜出桐木人偶後,他能留在京城,讓二弟三弟暫時離開長安就可見一斑。
現在聽到二弟先一步離去,巨大驚恐與悲傷縈繞心頭。
“史皇孫,現在不是您哭泣的時候了。對您而言,也是好事!”
“太子現在被困於宗正府,眼下……您必須站出來,當此之時,揪出陷害太子宮之人!”
“然後徹底改換此次的巫蠱之變,將太子起兵的緣由說清楚,使我太子宮轉危為安,幽而複明!”
“景皇孫之死,未必不是一件幸事啊。”
劉進猛地轉身,怒道:“你閉嘴!如此時機,你怎可害我兄弟情誼……”
“史皇孫!長孫!”
石德猛地跪下,迫不及待。
“天家子嗣,怎可因兄弟情誼而壞了國祚安危?”
“弗陵皇子有堯聖傳世之說,景皇孫也有蒼天庇佑!祥瑞、甘霖、雷擊皆為實證?”
“長孫又有何物?”
“此次不趁機將這傳聞之說,立刻擊倒。不趁機借景皇孫被毒害,牽扯出背後之人……難道真要讓吾等,牽連謀逆而被誅族嗎!”
最後一句,石德聲音懇切,更帶著驚天之謀,“如今太子起兵,釋放囚犯、抗拒聖旨,驅使宮衛在長安清洗方士。眼下時機到來,正是洗脫太子宮過錯之機。隻是縱然如此,太子恐早已失去儲君之資。”
“汝為長孫!”
“此天賜良機,為何猶豫不決?”
頓了頓。
石德幾乎是求著吼道:
“君子當起之時,應有龍蛇之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