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隨著一句句的喝問落下。
仿佛晴天霹靂!
不!
甚至比剛才的晴天霹靂,還要更加駭人。
圍觀的將士以及百姓,此刻隻猶如一個個呆頭鵝一樣,愣在原地,眼神呆滯,竟然是沒有絲毫的動作,連大氣都不敢喘。
而章贛還維持著他跑上去的姿態,隻是在聽到這幾句話後,整個人幾乎趴在了地上,隻能用眼神示意,弗陵皇子趕緊離開……
離開這是非之地!
景皇孫瘋了!
一定是瘋了!
群臣和陛下的暗中“配合”,其實已經為你們太子宮劃定好了後路。太子不會死,甚至此次太子宮起兵,也不會定為謀反!
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你還要給太子宮上下,給此次起兵的宮衛、百姓也挖了好大的一塊坑,欲一起被活埋不成?
你難道真要讓國朝上下,將此事定為“謀逆”嗎!
另一邊。
劉進和太子少傅石德,其實早就來了。
此刻二者對望一眼,石德臉色煞白,眼神之中已經有絕望出現。
而劉進更是身形搖晃,就差說一句“吾父危矣!”
這時,劉徹身旁,群臣跪倒一片!
“陛下……陛下勿要動怒,保重龍體啊!”
丞相劉屈氂倒是鬆了口氣,與站在“弗陵皇子”身邊的大臣不同,他巴不得劉弗陵失去這個祈雨的光環。
至於太子宮,倒不用自己多事了,“謀逆”之罪,終於定矣。
果然,此刻劉徹怒目陡睜,被這接連的問題,問的似乎牙齒都要咬碎了。
“朕想過讓他們活!朕還想過讓他們活!”
“陛下息怒!”
“息怒?好……哈哈,好樣的,朕的血脈後裔真沒有一個是孬種!子不認過,不該錯!”
“就連朕的孫兒,現在也是如此的剛強果敢,執拗不屈!”
“怎麼朕以前就沒發現,他們是如此的硬骨頭?”
群臣驚惶。
直到現在,他們似乎才知道,昨日太子與陛下所談,竟然也是如此讓人心驚肉跳嗎?
不改過,不認錯!
這是他們認識的那位太子劉據嗎?
“陛下,今日還願,應立刻結束!”
宗正劉長樂第一個站了出來,他顯然意識到此次事情脫離掌控,“臣這就讓人,將其帶下來,然後押往宗正府。”
“不!”
卻見劉徹猛地伸出手掌阻止!
雙目帶著滔天的怒火,看向了劉靖所在的方向,聲音仿佛是從牙縫之中擠出,“既然是祭天還願,怎能輕易結束?怎麼能半途而廢!”
“讓弗陵下來,讓他下來!”
“讓他一個人在那裡繼續說……讓他繼續讀!”
“朕倒要聽聽他這所謂的《還願疏》,是如何的歪曲事實,是如何的誹謗、忤逆朕!”
“陛下……”劉長樂心中大急,陛下這番動怒之語,顯然已經表明一點,要公事公辦了。
“要不,臣讓那些軍士退去,隻留……”
“退什麼?”劉徹猛地轉頭,看向劉長樂,“難道你也認為他說的是對的不成?難道你也認為,他剛才說的那些誹謗朕的話,是那些百姓心裡默認的?是不能外傳於眾人之口的?”
“打仗哪有不耗費錢的?朕擊退了匈奴,朕讓漢室的疆土,擴到了四海,苦朕這一代,往後偌大國土,難道還不能積累萬千之財嗎?”
“沒有國土,沒有疆域,沒有一切!”
“空有錢財,就算串錢的繩子都爛了,那也是給匈奴人留的,人家一來,一群腐朽老臣,怕這怕那,痛哭流涕,都說不能打不能打……那我漢室子民積累下的財富,就要拱手讓於人嗎?”
“這裡的軍士,祖上父輩都是跟著衛青、霍去病他們征討過匈奴的,他們是沙場上最精銳的戰士。他們自然知道朕給了他們什麼!朕給了大漢什麼!”
劉徹大袖一揮,話語之中,全是堅定的不容置疑。
“朕讓他說!朕有讓任何人說話的氣量。朕不怕他們聽見……他越是忤逆,天下人就越是知道……長安城之變,就是太子宮一脈早就有不臣之心!”
“朕此後公正嚴辦,也是順應我漢室律法!”
說話間,群臣心中越發肅然。
擺明了,方才的“攪合”辦法,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大事化小,已經徹底不成了。
也是這景皇孫自己找死……
唉!
而劉徹說到這裡,已然想到什麼,驀然暴喝道:
“邴吉!”
邴吉,如今大漢的廷尉、掌司法、刑獄……
眾人聽到這個名字,心中均是一驚,自然知道,這是陛下要動真格的了。
“臣在!”邴吉連忙站出來。
“將他剛才所言,將今日此後發生之事,給朕一個個的記下,之後,朕讓你親審太子案!”
邴吉心中一凜,趕緊低頭,“諾。”
……
而此刻。
劉靖將四周變化,儘收眼底。
既然選擇了硬剛,那他就不怕即將到來的“天子怒火”。
而他方才接連的四問。
效果也是十分給力,原本已經回到原來的青銅色的幸運硬幣。
幾乎是在那一瞬間,銀光爆閃!
這和劉靖的猜測不謀而合,在人越多,臣子地位越高,影響力越大的情況下,硬剛所獲得幸運值,就會暴增!
心念落下。
劉靖也是思考此次的目的——廢巫蠱之說!
從根源解決問題。
從始至終,他的目標就極其清楚。
他們想讓自己退,但怎麼能退。
一退萬事皆休!
隻有前進!
《還願疏》的第一個帝王之過,正是他前進的第一步,廢掉大漢如今盛行的巫蠱長生之說!
這也是改過!
隻有廢掉此說法……
那麼此次太子起兵的“根本”——以巫蠱詛咒君父的罪名,才會不攻自破!
那麼之後,太子起兵,也就並非起兵,而是太子發動可用之力,清除害人巫蠱,還長安一個朗朗乾坤!
江充、蘇文、章贛、韓說等四人,自然也有了取死之道!
這正是,劉靖要留下此四人,甚至抓住江充這個主謀的根本原因。
就是為了放到現在,公然而斬!
劉靖知道這很難,但並不妨礙他去做!
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很怪異。
一麵接受了“天眷”光環,看似“傳奇”加身。
另一邊,卻要親手將其打碎!
但不破不立、破而後立!
心念至此,劉靖再度道;
“陛下崇信之方士,居廟堂之上,以讒言亂我漢室。方士與賊子媾和,為求取富貴進階之路,扮演所謂忠貞之士。”
“實則誣太子於東宮,若無天賜祥瑞,恐如今父子相殘,長安生靈塗炭,為我漢室罕有之大禍!”
“而今國祚混亂,天下吏貪橫行,民不聊生,皆因陛下迷長生,信巫蠱,寵奸賊……”
“故而,此為陛下之一過!”
“靖為劉氏子孫,當代此勞,為陛下誅此奸賊!代為改過!”
……
說到這裡,劉靖才看向眾人,也是與朝廷三公九卿的官員眼神對視,最終與劉徹對視。
高聲道:
“今日還願,除了宣讀此疏外,當有具體之行動……”
“既是祭天,當有血祭!”
“帶上來!”
話音落下,劉靖朝著早就準備好的下方看去,發現自己派去的人,已經將一位頭上籠罩著黑麻布的人帶到此地。
但他話音落下後,他們卻沒有行動,而是依舊駭然的看著劉靖,隨後又看向四周,顯然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劉靖見此,也不客氣。
自己當先跳下去,將其帶了上來。
其身體顫抖,隻有一聲淒厲之吼,回蕩而起。
“陛下!陛下!”
劉靖將其頭上的麻布,直接抽開,扔在地上。
刹那間,刺眼陽光照耀其麵目。
後者雖然睜不開眼,但四周人看在眼裡,特彆是章贛,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
當即驚呼——
……
同一時間,劉徹身邊,有人見勢不妙,早就來彙報。
原本劉靖派人去太子宮帶來一個人,這種小事,是不用上報的。但誰知道其今天惹了這麼大麻煩,誰也不敢擔責了。
而劉徹聽到其名字後,整個人顯然也是一驚。
“江充!”
“江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