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台上。
當劉靖的視線,落到麵前的掌心中時。
目中的璀璨金色,此刻正在緩緩消散,一朵朵彌漫在上麵的的金蓮,隨著盛開,也逐漸化作金色光點,消散在了虛無之中。
幸運硬幣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古樸青銅色。
一切似乎都沒有什麼改變。
但唯有上麵的“準”字,清晰可見。
“現在,就是長安城了。”
劉靖的視線望向下方,可以清晰的看到長安城的輪廓。
他知道劉徹已經來到建章宮,正整備軍馬,與劉據作戰。劉據的反抗並不意外,先不提曆史上他就這麼做過。
哪怕是此次,自己曾儘力勸誡,對方也隻是拖延了兩天時間,當初在聽到自己,要送祥瑞進甘泉宮時,其更是有過類似表態。
對一個太子而言,失去儲君,等於失去一切!
可沒辦法,他此前幸運值積累不夠,拋出了無數次的硬幣,在那幸運硬幣最後的蛻變之前,答案都是否。
故而,他也就隻能繼續等。
如今,準字終於出現。
劉靖抬頭望天,此刻晴空依舊萬裡無雲,但劉靖卻是感到了越來越重的悶熱。
甚至就在他此刻的關注之下,一縷縷雲霧,已然從遠處天際處凝現……
劉靖心中驀然激動,而當下最重要的,就是在此之前,讓這天象之變發揮的最大!
若是相隔的遠,天象突然的變化,劉徹會有無數種解釋,甚至在其身旁的胡巫檀何等人,定然會竊取“天象之變”的釋經權!
這不是猜測,而是肯定。
畢竟整個巫蠱之禍,包括劉靖此次要將巫蠱變祥瑞,就是在爭奪這個釋經權。
既然如此,劉靖自然不會讓他人摘了果子。
對任何人甚至那位陛下而言。
遠在天邊的異象,不如近在眼前的震撼。
此刻,與其說是他在等幸運硬幣最後的變化,不如說……他也是在等劉徹!
想到這裡,劉靖忽然站起了身,他抬頭望天,甚至做出逼近香案,然後俯身傾聽的姿態。
“這是做什麼?”身後的公孫卿突然看到這一幕,頓感好奇。
劉靖赫然看向後方,“你聽見了嗎?天將要應允我的請求!”
公孫卿瞪大雙眼,似乎沒反應過來,“這是被絕望逼瘋了。”
劉靖卻不管公孫卿的話,隻是繼續道:
“蒼天方才應允了我的奏請!”
“我聽到了蒼天最後的讖語!”
此刻,公孫卿愣愣的看著劉靖,再度抬頭看了一下天,天色依舊晴空萬裡,這位景皇孫以祥瑞之名覲見陛下,都被陛下認為是“禍端”!
怎麼還不死心?
正疑惑間,卻見劉靖閉上眼睛,露出傾聽姿態。
“天在回答我:盈縮之期……”
忽然,一道公孫卿根本聽不清的四個字,忽然響起。
公孫卿頓時一愣,“什麼?”
“盈縮之期……不但在天!”
“景皇孫說什麼,盈縮之期?”公孫卿湊近,這八個字他聽得極其難懂。
但就在這一刻,忽然間,劉靖的衣袍掀起一角。
公孫卿本來還準備嘲笑的麵容,頓時一僵,他愣愣的看著那掀起的一角衣袍,又揉了揉眼睛,隻覺得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果然。
當視線再度恢複,哪裡有撫動的衣角?
突兀間,劉靖勉力的伸出手,“拿筆!”
“養怡之福……”
就在這時,他的衣角,再度輕撫了幾下。
“養怡之福?”這一次,他聽清了,不知道為什麼,公孫卿隻覺得自己的心臟猛地一跳!
什麼養怡之福?
之前祥瑞上麵的後續?
不會吧?
這種念頭剛剛出現,他就覺得心臟似乎要跳出自己的胸腔。
“取筆!帛書!”
公孫卿陡然看向身後,這裡的士卒,本來就在記著劉靖的一言一行,回去是要交給陛下核查的。
此刻聽聞,雖然有些搞不清楚名堂,但還是第一時間準備記下。
劉靖聽見身後的動靜,此刻索性將表演發揮到最大的程度。
說來也奇怪。
或許是得到了“準”,也或許是幸運硬幣的光環籠罩,此刻的他思緒運轉極快,就連身體都有了新力,索性繼續道:
“養怡之福,可得永年!”
這一瞬間。
公孫卿嘴唇顫動,愣愣的回味這八個字……
“養怡之福,可得永年。”
“誰得永年?”
等得急了,公孫卿索性自己快步上前,將那士卒手中的毛筆帛書全拿了過來。
看了看香案沒地方放,他索性直接放在地上,然後趴了下來。
將自己已經聽清楚的話,一筆筆的寫在上麵。
等到八個字終於落下後,忽然,他意識到了什麼……
“傳言……傳言!那祥瑞的傳言,好像的確是這個格律!”
甘泉宮發生的,他雖然有所了解,但了解的並不多,隻是他卻清楚,那讓陛下極為憤怒,甚至就是導致景皇孫此次災禍的八個字——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
可現在出現在麵前的是什麼?
公孫卿呼吸急促,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巨大的機會,可能就擺在麵前……
說不定此前在東萊山祭祀,騙取陛下神跡從而遭受冷落的境況,足以得到好轉!
“景皇孫,難道……天真應了?”
劉靖餘光瞥了對方一眼,隻是自顧自的說道:
“三日之前,我在此地說過的話,今日,就將得到驗證!”
“如今我於神明台,奏請天地……普降甘霖!”
劉靖揮動袖袍,此刻,似有陣風襲來,其衣袍忽的咧咧作響。
公孫卿驀然瞪大眼睛。
血絲彌漫了他的瞳孔,熱血衝到了他的頭頂,涼風帶來了一絲清爽。
起風了!
他似乎意識到,自己目前正在經曆著什麼。
但這種與現實的“背離感”,卻讓他有種荒誕的格格不入。
他再度抬頭看天,怎麼雲越來越多了?
當下,他再也顧不得了。
“你們就在這裡,聽清楚,一定要聽清楚,有什麼立刻下來,吾去找陛下!”
“吾去找陛下!天之變……天之變,就在眼前!”
說話間,公孫卿趕忙爬起,將手中的帛書疊起,捂在胸口,當即頭也不回的朝著神明台下麵跑去……
……
與此同時,建章宮內。
劉徹煩躁不安,長安城如今刀兵相見在即,他雖讓劉屈氂避免短兵相接,讓那罪太子自己來請罪。
但有心一想,他就知道這根本不可能!
太子明麵上搏命之心已毫不掩飾,且喊出鏟除奸佞的話,其擺明了就是要血拚到底。
“陛下……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正在這時,一聲嘹亮的驚喜聲音從遠及近,突兀傳到了劉徹耳前。
劉徹當即驚怒。
現在這個時候,怎麼還有不長眼的來恭喜他?
上林苑聚集了太多方士!太多虛假之輩,和那孽子狂孫一樣的欺詐之輩!
他心中暗罵,正準備讓人驅趕。
卻聽那聲音再度傳來。
“陛下,祥瑞來了!祥瑞真來了!”
“該殺!”
此刻,劉徹心中暴喝出聲,他示意讓準備前去阻攔的侍衛止步。
猛地暴喝:“讓他進來!”
沒一會兒,公孫卿匆匆跑進大殿,剛一進門,就連忙俯首跪倒在地。
“臣賀喜陛下,陛下真有齊天洪福啊!”
劉徹眼中殺意洶湧,甚至直接準備讓侍衛殿內動手,殺了這個不長眼的混賬,此後誰在他麵前提及所謂祥瑞,都是可殺之人!
卻見下一刻,公孫卿聲音驀然響徹而起。
“陛下,景皇孫向天祈雨,似乎真的有效!”
“你也在欺朕……”
就在這時,劉徹先是迷茫,旋即冷眼看來,話語中的殺氣似乎讓大殿的溫度都降了幾分。
不對,不是降了幾分,是真的降了。
此刻,公孫卿瞪大雙眼,急忙將懷中捂著的帛書高高捧起,連忙大聲呼道:
“盈縮之期,不但在天!”
第一句話響起,劉徹尚還在發怒之中,卻見一旁的霍光,猛地想到熟悉的格律,頓時朝著公孫卿看去。
而後者此刻神情激動,連眼睛都紅了,指著神明台高聲呼道:
“養怡之福,可得永年!”
“得永年啊陛下,就在剛剛,這是天現的讖語。”
“景皇孫每念出一句,狂風就掀起一分!”
“如今這外麵,已然是漫天祥雲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