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建章宮、神明台,就在長安城之外。
所以就算公孫卿派遣人前去傳告陛下,也至少得等小半天的時間。
但其實,早在劉靖尚沒有到達“神明台”之前,長安城內就已經生變。
此次從甘泉宮派出來的,足足有三撥人馬。
其人座下皆是汗血寶馬,手持聖旨,守衛無人敢攔……
一波剛進長安,徑直朝著九卿之一的廷尉府而去。
另一波,則是直接朝著丞相劉屈氂的府邸。
而最後一波,直衝太子宮!
……
太子宮。
“聖上口諭,太子將近段日子以來,江充、蘇文等人來到京城後,如何搜刮巫蠱,又如何蔓延到大臣府邸、長樂宮、乃至太子宮……全都詳細記於卷宗之上。”
“另,景皇孫劉靖自啟蒙起,所受何人教導,曾拜訪哪些名人隱士,可與宮外之人有所交集,以及太子宮祥瑞,發現前後所有過程,太子應事無巨細,將所知如實詳寫,一應記於卷宗之上。”
劉據抬頭,看向麵前的王弼,怔怔出神。
靖兒去了甘泉宮,這麼快就有了聖旨,那邊的情況到底如何?
“可否讓孤親自去覲見父皇?”劉據試探問道。
此次巫蠱,他隻有見到父皇才能說清。可陛下根本不見,反而還任由江充等人在太子宮翻找搜查。
堂堂太子,被人欺辱到了如此地步,簡直成為國朝笑話。
“太子何苦為難奴婢?”王弼苦笑道。
陛下見不見誰,不是他能決定的。
劉據卻再度看了一眼帛書,退後一步問道:“靖兒在甘泉宮可見到了父皇?”
“這……”王弼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了,“見到了。”
“父皇可相信祥瑞?”劉據先是驚喜,而後步步逼問,“是不是靖兒據理力爭,揭穿了江充、蘇文等人陷害太子宮的陰謀?”
王弼再度猶豫,他不知道該不該對太子殿下如實所言。
隻是一想到,當前的形勢複雜。
萬一太子聽到“真實消息”,作出極端判斷,豈非耽誤自己?
自己還是儘快完成陛下的任務,快快出城才好。
不宜生事!
想到這裡,王弼趕緊道:“太子殿下且寬心,既然陛下願意親自查巫蠱,定然有個好結果。”
“隻要太子殿下將江充等人進入京城後的行徑,以及景皇孫所拜訪的恩師或者其他人,寫成卷宗交給陛下,相信結果很快會水落石出。”
他說的十分客氣,話語之中,似乎隱藏著對劉據等人巨大的好消息。
這話說得,連劉進都有些激動了。
“父王,看來那祥瑞真有用,要不然皇祖父也不會詢問巫蠱過程,甚至還想更多的了解二弟。看來二弟,這次深受祖父喜愛了。”
說到這裡,連劉進也有些酸了。
不過這個念頭來得快,消失的也快,取而代之的則是濃鬱的慶幸。
聞言,劉據也似乎有些喜悅,“如此更好,你且在這裡等著,孤先去將父皇所需一一寫來。”
王弼笑了笑,同時看到這對父子的反應,心裡也放鬆下來,“太子可否寫的快些,陛下等得急。”
“是是是!”劉據反應過來,他們騎的是千裡馬來的,可不是父皇等得及。
想到這裡,他下筆飛快,也是全著讓父皇好好看看,他派來的江充等人是怎麼胡作非為的,而他身為太子何等大度,隻是將江充抓住……
“太子可否寫的再快些……”
或許是劉據寫的全,半個時辰的時間緩緩過去,劉據竟然隻寫了一半兒。
“莫急,孤要將其惡毒行徑一一道來!”
半個時辰過去。
王弼已經有些等得急了,而此刻的劉據,突然陷入沉思,他這麼急做什麼?
還有,太子宮那邊的消息,自己派去盯著的人還沒回來。
“太子?太子?”
“孤寫完了。”劉徹盯著他的行動。
卻見王弼已然急切的站起身來,“多謝太子!”
他急忙接過劉據縮寫的帛書,剛準備離開。
劉據靜靜的看著他,忽然道:“常侍這是去哪兒?孤還未將靖兒所拜的先生未寫……”
“這,這……”王弼心中一急,旋即又趕緊坐下,“太子儘快!”
而這一次,劉據隻寫了兩個名字,忽然就不寫了。
“太子?”王弼越發慌張,懷疑對方似乎猜了什麼。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同一時間,卻見太子宮外,先是連續的馬蹄聲飛速接近,隨後一道焦急驚惶的聲音,就再也壓抑不住了。
“太子殿下,祥瑞事發!陛下一怒之下,將景皇孫派去神明台求雨,怕是兩日之內,就要被餓……”
王弼臉色大變!
後麵的字沒說出來,宮外焦急的語氣就嘎然而止。
而劉據則是意識到了什麼,他腳步退後,麵色憤然的看向王弼。
“果然,你如此著急,孤就知道沒什麼好事……安敢欺我?”
“殿下!”王弼見此,心中暗罵的同時,卻也不敢在隱瞞。“太子,這畢竟是陛下的旨意,請恕奴婢不願太子傷心……”
“傷心?”
劉據此刻勃然大怒,“鏘”的一聲,他瞬間抽出腰間佩劍。
“告訴孤!父皇要這些,要這些……到底要做什麼?”
其聲音淒厲,顯然已經到了最絕望的時候。
王弼身體發寒,“太子,您何苦逼問?奴婢,奴婢……”
“汝等奸詐之徒,就是爾等在父皇麵前,屢次害我!”
不再等王弼說話。
劉據顯然已經知道了什麼,他揮動佩劍,徑直將王弼身邊的一個黃門一劍刺死!
“說!”
王弼登時嚇的魂飛魄散,“太子,景皇孫在陛下麵前大逆不道,這是犯了欺君之罪啊!”
砰!
仿佛就在此刻,什麼東西徹底破滅,那是最後的希望!
劉據怔怔的看著麵前已經染血的佩劍。
“那要孤寫這些做什麼?”
王弼驚惶失措,“太子,景皇孫所言駭人聽聞,陛下要看看是誰教的……”
劉據越發激憤,“是要全殺了?”
他語氣驀然尖利,“那靖兒呢?”
“景皇孫,景皇孫……”
“你說!”劉據登時看向一旁戰戰兢兢的宮衛。
“回太子,景皇孫怕是要在神明台餓死渴死,陛下已傳令上林苑,禁止送水送食,恐怕,恐怕不過兩天……”
劉據先是呆滯,隨後想到什麼驀然抬頭。
看向甘泉宮的方向。
“父皇!你想殺了自己的兒子,為何要逼我,也去加害我的兒子?”
“不對!”
突兀間,劉據猛地想到什麼,此時不論是不是父皇,都必須不是父皇,如此,他才能占據正統!
“不是父皇!對,不是父皇!”
“父皇定是被奸人所害,此次奸賊亦妄想加害儲君,圖謀大統!”
“孤身為太子……”
劉據轉頭,看向身後長子,又看向早已經出來的石德。
他已然徹底狠下心來。
索性拔劍指天!
“必捍衛我漢室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