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住口!安敢妄議國策!”
眼下,看劉靖放著好好的活路不走,非要走死路。
群臣本以為會逐漸安穩下來的局麵,徹底失控。
因為此刻的劉徹,已經猛地起身。
他再也壓抑不住自己內心的憤怒,澎湃的怒火,一直燃燒到了他的腦海。
用巫蠱詛咒匈奴?
劉靖的這一句話,在他看來,都像是一把明晃晃的,諷刺自己的利劍!
然而,正是因為他知道,用巫蠱根本奈何不了匈奴,所以他明明有萬千的憤怒要宣泄,但此刻,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還是其身邊的檀何,見狀趕緊說道:
“景皇孫!巫蠱詛咒之術乃是陰毒之術,若要施行,必須有其日常相伴之物,且雙方熟悉,距離也不可過遠。”
“再者言:上仙遠離紅塵,長生大道何等艱辛,有史以來能成功者也是鳳毛麟角,上仙為何要參與紅塵爭鬥?”
“而如今陛下貴為天子,文治武功已至巔峰,天子之尊,負大氣運,如今赫然是全天下最接近長生的人!”
“你安知陛下雄途大略?”
檀何一通吹噓,似乎立刻就將劉靖的尖銳問題,給搪塞過去。
“是嗎?”
隻是此刻,劉靖卻看向檀何,諷刺越發濃鬱。
“既然如此,你這位胡巫也認為,巫蠱確能害人?”
檀何,“正是!”
劉靖就等著他這句話。
“好!那今日在這大殿上的人都儘可看著……我就站在這裡,方才諸位大臣都說,我冒犯了陛下,犯下欺君大罪!”
“那就請這位口口聲聲說巫蠱之術的胡巫,儘可來詛咒於我!我願意以身試術,看看這術法的神奇!”
劉靖張開雙臂,目光咄咄逼人。
“這……”
然而,檀何卻傻了眼。
隻是這個時候他卻不能退後,行走江湖、包括在陛下這裡能獲得信任,他還是有些小手段的。
大不了就讓這位皇孫見識見識……
正當他準備答應的時候。
“夠了!當朕這裡是什麼地方?供你們玩鬨取笑甚至是鬥法的地方嗎?”
劉徹捂住額頭,一副頭疼欲裂之景。
檀何聽到這裡,心情一鬆,但還是趕緊道:“還不快來人送藥?”
立刻間,便有內侍匆匆跑來,雙手捧著一個木盒。
劉徹從其中取出一個藥丸,想也不想直接吞了下去,等了好一會兒,他才緩了過來。
隨後,再度看向劉靖時,早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饒恕想法。
“好!好!好得很!”
“朕真是沒想到,朕真是低估了你的硬骨頭!”
“朕這一生最喜歡治硬骨頭,朕就喜歡敲碎你們這些硬骨頭……”
劉徹咬牙切齒。
索性看向一旁的石龜。
“你口口聲聲漢律,那就按漢律辦,死罪是死罪,能活便算是你的本事。”
“這祥瑞之說,從剛才你就說是給大漢,而非給朕的……朕左思右想,既是祥瑞……那便該有祥瑞的作用!”
“它又能給我大漢,帶來什麼?”
劉靖早就等著他的那一句話。
立刻道:“這正是方才,我問陛下那三個問題的原因。”
“而陛下的答案,恰恰就是這祥瑞的作用!”
“嗯?”劉徹淩厲視線已經掃去,“你想說什麼?”
劉靖朗聲道:
“祥瑞從來不是順著天子的意,也是對天子的警示。”
“陛下求長生!所以才有警示言:神龜雖壽,猶有竟時……”
“陛下沉迷方術,沉迷建造樓台殿閣,沉迷登仙,所以才有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說完這些,劉靖語氣一變。
“自陛下登基以來,我大漢的國力的確蒸蒸日上,強大的匈奴敗於漢軍腳下,大漢的領土迎來了擴張,天漢的威名得到了遠揚!”
“然而。”
“連年的戰爭,繁重的徭役,毫無休止的賦稅……百姓承擔了大漢崛起的一切。天下人莫不希望等到戰爭少了,打敗了匈奴,朝廷便能減免賦稅,便能減少勞役,天下就能休養生息。”
“可打敗了匈奴……百姓以為的休養生息並沒有到來,陛下還需要更多的民力,更大的財力,甚至需要邪門歪道,來繼續篡取百姓食糧……”
“甚至,要將他們,再度拖入戰爭!”
最後的幾個字,劉靖已經是字字鏗鏘。
沒有停留,他也不想停留,因為他知道,那位陛下的忍耐力,應該已經到了極限。
或許下一刻,就要迎來最後的審判。
但是,他最想說的,以及最想改變的,卻還沒有結束。
而此刻,早在劉靖說出這些的時候。
在他的旁邊,蘇文、韓說等人臉上蹦出喜色。
來了來了,果然來了。
這屬於太子宮的論調,再一次襲來。
之前他們還以為,這位皇孫吸取了教訓,所以故意在匈奴一事上,奉承陛下。
而陛下也的確吃這一套,所以才給了他繼續說下去的態度。
隻是,現在看來,還是老樣子。
而陛下,最厭惡這種論調!
果然,此刻劉徹的眼神已經變了,變得焦躁,變得狂亂,變得猶如一頭歇斯底裡,似乎想要清除眼前一切的怒龍!
而劉靖仿若未聞,隻是繼續道:
“陛下方才說,自己想要享受。但陛下可曾想過,為了陛下的目標,為了天漢的威名遠揚。那給大漢拋頭顱灑熱血的將士,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傷殘的他們,那些已經戰死的漢軍遺孀,又怎麼享受?”
“曾轉運千裡糧草,被迫離家、骨肉分離的勞役,他們怎麼享受?”
“曾為陛下籌集軍費,承擔著過重稅賦的百姓,他們又怎麼享受?”
“他們或許都以為,陛下當初打敗匈奴,就能讓大漢百姓不再受匈奴肆虐。”
“可他們卻沒想到,趕走了匈奴人,來了方士。趕走了敵人,來了差役!”
“苛政猛於虎!”
刹那之間。
這五個字,猶如五把巨錘,猛地朝著劉徹的心臟砸去。
劉徹先是一怔,本來憤怒的眼神,徹底僵住,而後猛地坐在身後的椅子上。
“陛下!”
“陛下!”
刹那間,群臣大驚失色,紛紛要上前。
但劉徹卻後者捂住胸口,雙眼死死的盯著劉靖。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他還想要繼續說下去。
但劉靖卻已經再度道:“陛下不知道!”
“陛下以為我與父王的想法相同?”
劉靖緩緩搖頭,“休養生息,並不代表要向匈奴和親求和。同樣,讓百姓安居樂業,也並不意味著刀兵入庫,馬放南山!”
“故而,我與父王想法並不同。”
“但有一點,我卻知道陛下的想法!”
“因父王時常反對陛下的政策,致使陛下所選之酷吏,對太子早早不滿,陛下自己也早有所厭,故而此次巫蠱……看似無意出現,實則有意為之!”
此刻,劉靖不再留手,直接表明!
“陛下本意……是要廢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