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淩二人靜靜的聽珠兒講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從路上馬車路過哪家噴香的餅鋪子,到哪條路上有小河,小狐狸。
見她嘴一直沒停,沈淩默默的給她倒了一杯水。
在她身上能看到少女的蓬勃鮮活,聽她說話,沈淩不自覺笑著,望向她的目光裡儘是寵溺。
真好,感覺屍體都溫暖了一些。
三人敘了一下舊,見時候不早了,沈淩帶兩人一起去用膳,珠兒眼睛亮晶晶的:“好啊,我早就餓了。”
三人到了用膳的殿堂。
太後早就換好衣服等在那裡了,看到三人都齊了,這才命宮人開始上菜。
珠兒挎著沈淩的一隻胳膊,兩人自小時候就這麼親密,沈淩沒有察覺到有什麼不對。
直到察覺到陰冷粘膩視線纏繞過來,沈淩才驟然身體一僵。
知道了顧厭喜歡自己是因為認錯了救命恩人後,麵對他時,沈淩整個人不自覺像一根繃緊的弦,生怕這根弦在意料之外突然崩斷,表麵臣服的毒蛇突然竄出狠狠地在她身上咬上一口。
她不動聲色抽出自己的手臂。
“母後,兒臣來了。”
安太後招呼幾人:“快坐下用膳吧。”
這兩個孩子她從小看著一起長大的,依母家的意思,是要讓珠兒進宮。
她也知道,這樣對珠兒不公平,可沈淩需要一個正宮皇後來幫她遮掩,她都這麼大了,後宮中卻無一人,時間長了難免讓人生疑。
珠兒有著和她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比起其他人,珠兒更靠譜一些。
她的視線落到雲墨身上。
淩兒還需要一個孩子。
隻要有了繼承人,地位就穩了,哪怕後麵女子身份真的曝光,天下之人也不能再說什麼,淮國的江山依然是淩兒的。
她瞧著雲墨那孩子也不錯。,長相周正,品行也不錯,正好等淩兒回宮的時候,把他們倆都帶回去。
正要開口,卻見自家女兒魂不守舍的,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那帶著可怖鬼怪麵具的太監正站在門口,黑紅交織的衣袍隨著凜風獵獵作響,活像個索命的厲鬼。
她咳了一聲。
“顧督主,哀家和陛下要用膳了,不用你伺候,退下吧。”
沈淩眼皮子一跳。
在自家母親眼裡,他們無論有多少權勢,多囂張跋扈,都隻是一個個太監,而太監,就是伺候人的。
雖然得了那影衛令牌,但此時還不是與這顧厭撕破臉皮的時候,她連忙打斷自家母後的冷言冷語。
“母後誤會了,顧卿是此次平亂的中流砥柱,也是朕的肱骨之臣,並非伺候人的宦官。”
說著,她站起來笑的如沐春風。
“子瑜何時來的,外麵這麼冷,站在那乾什麼,快來一起用膳。”
顧厭並非好脾氣,隻是在麵對自家小皇帝時,多了幾分忍耐。
冷凝的目光掃過麵容較好的珠兒,他皮笑肉不笑行禮:“臣顧厭參見陛下,太後娘娘。”
沈淩命人令添了一副碗筷,示意顧厭坐在她的旁邊。
顧厭骨節分明的長指覆在麵具上,隨著他的動作,慢慢露出麵具之下的容顏,狹長的眉眼寒氣肆虐,薄唇在蒼白麵容的襯托下殷紅似血。
安太後瞬間眉頭一皺。
果真是個狐媚子,瞧瞧這張臉,妖豔的簡直不像個人,活脫脫一個妖精,一看就不是什麼好貨色,這個宦官比以往那些更可惡。
若不是夏夏同她講了,她竟不知道向來聰慧冷靜的淩兒竟被他迷的神魂顛倒。
沈淩見自家親娘表現出很不喜歡顧厭,還絲毫不遮掩的樣子,連忙說起顧厭的好話。
“母後,你不知道,當時常世遠謀反,他的爪牙攻破了大殿,兒臣命懸一線,多虧子瑜的人先一步救了朕,朕這才活了下來。”
聞言,太後愣了一下。
知道他是女兒的救命恩人,臉上的厭惡淡了幾分。
夏夏隻跟她說了淩兒和這個宦官有多麼荒唐,卻沒告訴她,此人竟然還救了淩兒。
也不好再冷著臉:“竟是這樣?”
“顧督主真是年少有為。”
珠兒和雲墨聽到沈淩一言雙雙露出擔憂神色。
“表兄陛下,你有受傷嗎?”珠兒聲音清脆,沈淩總覺得她的性子與自己母親很像,直率單純。
沈淩邊給她夾菜邊說到:“當然沒有,朕好的很。”
“來嘗嘗這道菜,朕記得你以前最喜歡吃了。”
沈淩剛夾到珠兒碗裡,就發覺顧厭冰冷的視線落到了珠兒身上,又回落到她臉頰,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
她連忙又夾了一筷子到顧厭碗裡:“子瑜也嘗嘗。”
這下,她母後和雲墨都齊刷刷的也看她了。
沒辦法,隻能一人夾了一筷子,一頓飯吃下來,她感覺自己很像那個布菜的小太監。
這頓飯吃的十分漫長,雲墨望著沈淩和顧厭若有所思。
隻有珠兒完全不受影響,吃的歡快。
等顧厭落下筷子,沈淩呼出一口氣。
“母後,朕吃飽了,朕還有事要與顧督主商議,就先退下了。”說著,給顧厭使了一個眼神站了起來。
“臣先行告退。”
夜涼如冰,星子閃爍。
呼出的氣體都帶著白霧,沈淩與他一前一後,漫步在佛寺中。
“白天就見寺裡的梅花開的豔麗,想邀你去看,但一直沒抽出時間來。”
沒有經過現代空氣汙染的月亮高懸,月華灑滿大地,兩人的影子緊緊靠在一起。
“踏雪尋梅,陛下好雅致。”
“隻是不知是寒梅冷冽更得陛下心,還是青梅純澀更能讓陛下心猿意馬。”
沈淩感覺他陰陽怪氣的。
“青梅於我,與母後,夏姑姑等人無異,隻是感情姣好的小妹妹而已。”
顧厭輕笑了一聲:“陛下之間的兄妹情真是感天動地,讓臣真是羨慕呢。”
一陣風吹過,落梅繽紛。
沈淩拍了拍身上的梅瓣:“子瑜何出此言。”
“久彆重逢,抱在懷裡挽著手臂恐怕不能排解相思之情,不若陛下把她也納入後宮之中吧,如今隻有賢妃一人,難免空蕩,再納一位純妃也算相得益彰。”
沈淩瞧了他一眼。
眼珠一轉佯裝生氣:“你派人監視朕?九千歲好大的威風!”
顧厭麵容更加冷峻,出言譏諷:“臣有何威風?”
“臣若是真想威風,早就拿著陛下賜的尚方寶劍斬了那女人。”
這是他第一次在沈淩麵前露出如此明顯的妒意。
他頷首:“臣失言了,請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