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已至。
北燕這次屠首計劃的失敗,宣告著其再難抵抗西境大軍的攻襲,北燕僅剩下的王牌鐵騎大半都折損在了這一役,大雨洗刷著血漬,狂風將戰敗的消息傳到了燕都。
在皇宮裡焦急等待著此役消息的北燕皇帝,第一時間知曉隻有數千騎兵殘部回到帝都的時候,其餘人或是被追殺致死,大部分都選擇了逃走。
燕帝整個人直勾勾的倒了下去,他痛苦哀吼,表情說不出來的淒苦:“天亡我北燕啊!”
逃回來的北燕鐵騎主帥慕容祈,渾身染血,叩頭哭道:“皇兄,是臣弟無能,中了西境軍的圈套,請皇兄賜死啊!”
良久之後,燕帝調整好情緒,接著好生寬慰了自己這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幾句。
“此計不成,乃天命也,祈弟,切勿言賜死。”
“朕隻有你這一個個親弟弟。”
慕容祈跪伏在地上,嚎啕地大哭。
夜闌臥聽,風吹雨打之聲。
對於北燕皇都來說,這場風雨來得太令人猝不及防。
沒有多長時間,北燕三萬鐵騎突襲未果導致兩萬餘人陣亡、數千人逃走的消息,不脛而走。
一時間,人心惶惶,國運動蕩。
所有人現在都明白過來,現在已經正式進入到了帝都城破的倒計時。
北燕每日都舉行著大朝會,皇帝召集群臣商討著應對西境大軍之法。
可諸臣記得陸澤之前說的那些話,不乏有臣子的心裡已起了降意,武威王可是個連大梁皇帝都敢當庭斬掉的狠人,麵對他說過的話,北燕諸臣不得不放在心上。
燕帝自然明白群臣的心思,冷哼道:“朕如今還是北燕的皇帝,你們怕西境那位言出必踐,拿走你們全家的性命,難道就不怕朕現在就株連你們的全族嗎?”
為了維護住京都的穩定,這幾日的燕帝選擇揮舞下了屠刀。
燕都城內,血光四起。
其中甚至還包括著慕容宗室子弟,這些人似乎是跟西境軍有往來書信,燕帝直接選擇殺雞儆猴,絲毫不顧及這些與他同國姓的後輩。
可殺戮並沒有能夠徹底斬滅諸臣的心思,隻是將這種心思藏匿到了更深處。
尤其是那些身居高位的權貴家族,更是不想跟著北燕皇室一道覆滅。
這些人聯絡西境軍的手段變得更加隱秘起來。
西境軍大帳裡,陸澤饒有興趣的分析著這幾日收到的情報。
如今西境軍的暗中情報處理是由林禹隱負責,後者直接開口道:“這些所謂投降的人裡麵,肯定是有燕國皇帝故意拋出來的誘餌,燕帝的心足夠狠辣,這是想要王爺將北燕權貴都給覆滅。”
燕帝也是心狠手辣的存在。
他乾脆選擇親自下場,直接把水給攪渾,否則按照如今燕都的嚴格管控情況,不可能有這麼多的聯絡信件傳遞出來。
要死,大家一起死。
這就是燕帝如今的想法。
陸澤毫不在意的將手中諸多信件點燃,扔在了大帳的火盆裡。
林禹隱見狀,挑了挑眉:“王爺,您難道不再分辨一下其中的真假嗎?萬一真有的人想要投誠我們,豈不是”
陸澤笑著搖頭:“這一計本就是為了讓北燕自己亂起來,如今燕帝親自下場來砸場子,正合適。”
林禹隱瞬間明白了自己主君的意思。
王爺原來根本就沒有打算信任燕都城裡的任何人。
“北燕不是大渝,北燕皇帝也不是個年邁的昏君,如今西境軍兵鋒正盛,按照我們自己的既定節奏走就行,拿下北燕皇城易如反掌,又何需去借用那些北燕權貴的手?”
燕帝的這般舉動不過隻是飲鳩止渴。
燕都那些人可能很多都不是真心想要投靠陸澤,隻是想著虛與委蛇,但燕帝直接選擇將這條路給堵死,那些權貴們要是麵對陸澤,根本就不敢多言,可麵對燕帝,絕對要心懷怨憤。
五日之後,西境軍兵臨城下,掀起了對於燕都的總攻。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西境軍沒有費多大的力氣就順遂拿下了這座北燕帝都。
當西境鐵騎正式踏入燕都城門的時候,這座皇城裡,還有許多人都沒有緩過來神,雄踞北地的大燕有朝一日竟是被敵軍攻破了皇城大門,僅僅一年時間風雲突變。
廝殺聲響徹在每個人的耳畔。
皇宮裡的燕帝睡眼朦朧時候,被大內總管給叫醒過來,深夜時分才入睡的燕帝起床氣很大,怒斥道:“狗奴才,現在才什麼時分,你就敢擅自來叨擾朕?”
老太監顫顫巍巍說道:“陛下!燕都城破啦!”
“你說什麼?!”
燕帝隻感覺腦子瞬間就天旋地轉了起來,他咬牙切齒道:“怎麼可能?燕都城易守難攻,京畿九衛跟數萬大軍鎮守在城門,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失守呢?”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燕帝不相信這是事實。
但是當皇宮裡響起廝殺聲之後,冰冷冷的殘酷現實給予了這位帝王最沉重的打擊,京畿九衛的大統領渾身帶傷入宮,淒聲道:“陛下,閾篤侯叛變,東城門失守,西境大軍已攻破帝都,如今正朝著皇宮殺來。”
“什麼?!”
燕帝麵色煞白毫無血色,他想到了燕都城裡所有人都會叛逆,甚至包括那些慕容家的宗室王親,唯獨沒有想到自己的親弟弟竟然會叛變!
慕容祈是北燕鐵騎的主帥,甚至那日斬首行動失敗後還在他麵前,痛聲求死。
他竟然叛變了?
時間倒回那日大雨傾盆的夜晚。
萬餘北燕鐵騎從陸澤設下的陷阱裡逃走,這支北燕王牌鐵騎如今已是被殺得沒有半分精氣神,其中竟有三分之一的騎兵選擇當逃兵,並未再選擇回到燕都去。
這段時間燕都裡籠罩著的烏雲氣氛,同時影響到了這些北燕騎兵。
陸澤親自帶著人去追殺,終是捉到了條大魚。
燕國皇帝的親弟弟、北燕的閾篤侯,慕容祈。
這位中年男人被抓到的時候極其狼狽,但還是高高仰頭,冷聲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陸澤僅用一句話就攻破了慕容祈的心理防線。
“你縱馬而走的方向,並不是燕都。”
這位閾篤侯,竟然也是存著逃走的想法。
這樣的人物,終於是在攻破燕都的時候發揮了屬於他的大作用。
誰都不可能想到,北燕鐵騎的統帥、燕帝的親弟弟竟然是這樣的人。
皇城被攻破之後,燕都裡的百姓痛罵聲此起彼伏,諸臣這時候終於明白,為什麼天下第一騎兵的北燕鐵騎,在西境軍麵前就跟酒囊飯袋一樣。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主帥是這種人,難道還要希冀下麵的騎兵能好到哪裡去嗎?
臣子連帶著將燕帝都給罵上。
你說你非要重用這種人做什麼?
燕帝自刎昭陽殿前。
消息很快便傳到了陸澤的耳朵裡去。
陸澤微微頷首:“燕帝倒是個還有幾分血性的人。”
西境大軍在城破之後,如陸澤所言的那樣,開始了對於六品之上權貴的殺戮,諸臣大吼:“我等先前跟西境軍通過書信,曾相助過武威王,不能殺我們!”
可是屠刀依舊。
陸澤縱馬踏入北燕皇宮。
慕容祈看著皇兄屍身橫在麵前,他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皇兄,你應該不會怪我的對不對?”
這一日,慕容皇族姓氏自北燕除名。
北燕易主。
消息很快傳回到了金陵城。
陸澤在北燕的狠辣手段,令金陵皇都裡的很多權貴都感到了絲絲心寒,北燕叫得上名號的權貴宗室竟全部被屠戮殆儘,大梁的兩位最大敵手,大渝跟北燕相繼陷落,都難逃滅國的命運。
蕭景琰登基一年多的時間,麵容更顯威嚴,不再是當初脾氣那般毛躁的靖王殿下。
“諸臣。”
“對北燕的戰事,都有何看法?”
武英殿裡,氣氛有些沉悶。
相較於被滅掉的大渝跟北燕,大梁的軍中戰力才是三者裡麵最低的那個,如今武威王率領西境軍已經養成了虎吞中原之勢,若是不日後揮兵南下,怕是很快便能夠兵臨城下。
蕭景琰麵色極其低沉。
他沒有料到北燕竟然覆滅的這麼快速,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被滅了國。
而陸澤在這趟東征當中展現出來了更多令人驚豔的東西,沒有人知曉武威王手裡還攥著怎麼樣的底牌,大渝跟北燕都親身見識過,這兩國如今皆被滅。
“即日起,大梁進入備戰狀態。”
“戶部尚書、兵部尚書、還有諸位軍侯,今日朝會結束後來養心殿,商討軍情跟軍資調度。”
養心殿裡。
兵部尚書李林彙報著如今情況:“回稟陛下,如今除了各地安防必須留存的駐軍以外,大梁境內可調動的兵力已經統計出來了,共計十七萬。其中行台軍十萬,駐防軍七萬。”
“行台軍不用說了,這七萬駐防軍的裝備如何?”
“還可以,大約有兩萬人甲胄不全,但兵部還有庫存,很快就能配好。”
蕭景琰心裡歎了口氣。
相較於兵強馬壯、兵鋒正盛的西境軍,如今大梁境內能用之兵實在太少,甚至駐防軍軍備都不齊,若是陷入到真正沙場廝殺當中,恐怕就難以抵抗對手。
蕭景琰本就是軍中出身,更是能夠從戰報裡清楚知曉雙方軍力上的差距。
“錢糧方麵呢?
戶部尚書沈追當即開口,表示沒有問題,早已經想出幾個妥當的募資法子。
蕭景琰接著看向諸位軍侯,沉聲道:“十七萬兵馬諸位軍侯覺得如何呢?”
座下被召來議事的幾個高階武臣麵麵相覷,一時都難以發言,這些兵馬相對而言不算少,但對手可是武威王率領的西境軍,眾人心裡實在沒有底氣,更沒有想到應對策略。
最終,還是陳國公囁嚅著開口道:“陛下,如今北境戰事還未啟,這時”
蕭景琰冷笑了數聲:“現在明眼人都能夠看到,西境軍兵鋒的下一對象就是金陵,怎麼陳國公跟諸位軍侯還看不到嗎?是在祈禱對手不會來攻嗎?”
“陛下,不是臣等怯戰,可這隻有十七萬兵馬,如何應對精兵強將、裝備精良的西境大軍呢?”
問題不僅呈現在蕭景琰麵前。
同時也呈現在了蘇宅梅長蘇的麵前。
聶鋒跟夫人夏冬來到蘇宅,這幾日時間裡,聶鋒將自己在北燕的所見所聞,全部借妻子的口,告訴了身邊的少帥。
龐然大物一般的西境大軍,在梅長蘇眼中勾勒出了最真實的體態形狀。
這是要比當年赤焰軍更凶悍的軍隊。
因為這支軍隊的主帥是武威王陸澤。
主帥的氣質在某種程度上會絕對一支軍隊的氣質。
當年赤焰軍在林燮帶領下,每人之間皆是親如兄弟。
當年不過在其中待了幾月時間的蒙摯,在梅長蘇入京後便是他最大助力,還有梅長蘇身邊的黎綱、甄平這些人,忠心不已的待在他身邊多年。
衛錚、聶鋒這種,更是視少帥比他們自己的命更重要。
這是赤焰軍的氣質。
而西境軍的氣質,就是驍勇善戰。
這是被西境戰神打磨出來的光輝,用百戰百勝的姿態鑄造出鐵血與強大。
大梁不是對手。
這是梅長蘇算過千百遍之後的統一結果。
待聶鋒夫婦走後,梅長蘇對著出現在麵前的藺晨開口道:“藺晨,衛錚上次從藥王穀帶來了兩株冰續草,此草不能久存,你一定已經將它製成了冰續丹,對吧?”
藺晨臉色冷了下來:“你要做什麼?”
琅琊閣少閣主背轉身去,深吸了兩口氣道:“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會給你的。”
“大梁跟大渝、北燕都不同,武威王哪怕舉兵南下,都會善待大梁百姓,因為這裡才是他的根,大梁江山可能飄搖,但百姓不會流離失所。甚至黎民蒼生能夠過上更好的生活。”
藺晨對陸澤很看好。
不單單是因為其手下有最強大的將士,更是因為藺晨看到了陸澤手裡某種能改變天下的東西。
西境軍接連大戰,糧草供應卻從沒有出過問題,這能說明很多事情。
“蒼生會好。”
梅長蘇轉而呢喃道:“可是,景琰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