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哲最初在金陵城裡亮相的時候,許多人都曾經問過,這個人究竟是誰。
答案很快便浮現在眾人的麵前。
原來蘇哲就是天下第一大幫江左盟的宗主梅長蘇。
這個答案令很多人都感覺滿意。
尤其是太子跟譽王。
所以,就沒有人再繼續去追問,那梅長蘇是誰呢?
霓凰郡主震驚於自己剛剛靈光一閃的猜測,更沒有想到陸澤竟率先猜測了出來,她深深的看著不遠處那張年輕但氣度威嚴灑然的臉頰,陸澤此刻的眼眸裡泛著絲絲笑意,溫和卻又深邃,令人不自覺就會沉溺其中。
“靖王!”
“他選中的肯定是靖王!”
霓凰語氣堅定。
陸澤倒是饒有興趣的問道:“為什麼你會這麼覺得呢?”
琅琊榜原著裡的霓凰是因為梅長蘇透露出來了太多東西,被聰穎的郡主察覺到了蛛絲馬跡。
但現在這個世界,陸澤的存在使得世界線的發展跟原著偏移較大,霓凰郡主跟梅長蘇之間並未有著更多的聯係,可霓凰現在還是能夠猜測出一些東西。
霓凰郡主腦回路轉的非常快。
“這次朝堂辯論,收益最大的並不僅僅是譽王,還有靖王。”
“既然大家都是庶子,以後就誰也彆說誰的出身低,譽王這次費了這麼大力氣,甚至都因為這件事情得罪了陛下,但最終得到的收獲,卻並不是隻是在譽王一人身上。”
“太子、譽王、靖王,還有其他的皇子們,大家都是同等的。”
“譽王把太子一手拉下來,就等於是同樣地把靖王拉了上去。”
陸澤繼續問道:“那為什麼是靖王呢?”
霓凰迅速回答:“因為在梅長蘇入京之後,靖王殿下同時擠入到朝堂之上,雖比不得太子跟譽王,慶國公的案子以及這次朝堂辯論,靖王殿下已經進入很多人的眼中。”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譽王跟太子兩方勢力在今年都折損頗大,唯獨靖王殿下漸漸有著起勢的苗頭。
霓凰郡主眉頭緊皺:“我雖看靖王更順眼一些,但想到靖王插手到血腥殘酷的黨爭之中,還是難免替他感覺心驚,金陵城黨爭的危險,在我看來是遠遠超過沙場廝殺中的明槍暗箭。”
陸澤看著霓凰明媚的臉頰,在京都這兩月時間,明顯圓潤白皙了許多。
霓凰察覺到陸澤肆意的目光,她不由挑了挑眉:“你看什麼呢?”
陸澤語氣古怪:“我看你呢。”
廢話。
霓凰剛想開口,隻聽見陸澤突然歎了口氣。
“你還是不夠信任我啊。”
“嗯什麼意思?”
陸澤看著霓凰的眼神,其中有著絲絲閃躲的意味,他笑道:“我們最初談論的話題本不是靖王,而是那位江左梅郎梅長蘇,這位梅宗主從廊州來到金陵,麒麟擇主竟選中了靖王。”
“你心裡猜疑,不想與我聊聊嗎?”
霓凰郡主忽然沉默下去,片刻後才開口:“抱歉。”
她此刻的神色複雜莫名。
“你與往事無關聯,那時夏冬也與你說過,既然沒有牽扯,那又何必”
陸澤搖了搖頭:“古人雖有雲,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但過去的事情對現在造成了很多影響,而且明顯還會演化出更多變化。再說,咱倆不早就牽扯到一塊了嗎?”
聽到陸澤最後那番話,霓凰臉上泛起笑意,轉瞬即逝。
她不再猶豫,便輕聲開口與陸澤說起來她曾經與江左盟之間的那番淵源。
這時的郡主似乎卸下了心裡所有擔子,在陸澤麵前的她竟恢複成久違的少女心態。
十餘年歲月,聽起來並不算漫長,但霓凰卻把她女兒家最好的年華都交由邊境,獨自支撐偌大的大梁南境,眾人隻看到她統領雄兵的赫赫威勢,誰又能體味過她肩上的壓力與心裡的辛酸。
“我雲南王府十萬鐵騎,威猛之師,驍勇無比,善野戰,善攻防。”
“卻有一個至弱之處,那便是水戰。”
那年的霓凰被南楚算計。
南楚大軍以突襲之計,強力奪得河道渡口,巨艦為營,小艦為刃,水路為陸,南楚暗中經營起來的那支神秘水軍露出凶狠獠牙,竟沿河直衝腹地而去。
南楚雖是兵行險招,竟有了奇效。
“當時情況危急,營中來了一人,自薦最擅水戰,請求入營供職。”
“那人便是江左盟的人。”
“其雖易容,但我還是查明了這人的真實身份。”
霓凰郡主心裡有所猶豫,但在抬起頭看見陸澤眼神之後,還是開了口:“那人叫做衛錚,乃是赤焰軍赤羽營的副將。”
出乎霓凰預料,麵前的陸澤依舊是絲毫不震驚的模樣。
他看起來似乎就是單純的在聽故事一樣。
“你不驚訝嗎?”
“我應該驚訝嗎?”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笑了出來。
霓凰郡主聲音忽然降低:“這件事情,還需你幫我保密,連夏冬我都沒有告訴她這件事。她已然認定當年那場叛亂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她夫君因此殞命,所以這些年來對我一直心懷芥蒂。”
“我與林家婚約,你應該也知道的吧?”
霓凰郡主直勾勾看著陸澤,想要知曉他的瞬間反應。
陸澤隻是昂了一聲,並沒有說什麼。
郡主暗自惱怒。
我剛剛說了那麼多話,你回答我就隻一個‘昂’?
郡主隻感覺自己這趟回京都,似乎陷入到了個極深的漩渦當中,難以自拔的漩渦,來自於對麵那個不管遇上什麼事情都風輕雲淡、儘在掌握的男人。
“赤焰案很多年都沒有人敢去提及。”
“你應該從來都不相信所謂的謀逆吧?”
陸澤的話令霓凰心裡漣漪瞬間平息下去。
“當時我還小,但我知道,我認識的那些人是絕對不會背君叛國。”她抿著嘴巴,目光幽暗,似乎又看見了當初的舊人臉龐:“所以,我在知曉梅長蘇入金陵的時候,便對其有所懷疑,今日與你複盤後才知曉梅長蘇真正支持的是人是靖王殿下,這種懷疑變得加劇。”
陸澤輕聲道:“鐵案已定,人證物證具在,而且還是由陛下最信任的人,咱們懸鏡司首尊夏江親查,所以夏冬這些年都對赤焰叛逆深信不疑,因為那是她最尊重、最信任的師尊親自查的案子。”
“太子跟譽王都不會為舊案平反。”
“因為這樁舊案原本就是他們最得意的傑作。”
“梅長蘇就是赤焰舊人。”
大雪紛紛,行人未曾斷魂。
譽王殿下剛剛才從蘇宅離開,這座剛剛被人買下來的大宅,四通八達的坐落在並不算繁華的東城區,在另一邊街道上對過坐落著的乃是大梁皇帝第七子靖王爺的府邸。
送完譽王,梅長蘇就回身進了院門,快步走入亭廊之內,用力擦拭著剛剛被譽王握過的雙手。
“蘇哥哥。”
隻見飛流歪著頭站在一旁,睜大眼睛,滿眼都是關切之色。
梅長蘇捂著嘴巴劇烈咳嗽起來,良久後才緩過勁來,他拉過飛流的手,輕笑出聲:“蘇哥哥沒什麼事情,隻是剛剛陪毒蛇玩了一會兒,回想起來難免會覺得有些惡心。”
“毒蛇?!”
飛流立時警覺起來,視線迅速在入目之處搜尋起來,想要把那條毒蛇找到。
梅長蘇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撫摸著飛流的頭,眼裡滿是寵溺之色:“那條毒蛇已經爬出去了,沒事的,蘇哥哥知道那條蛇哪裡有毒,不會有事的。”
梅長蘇看著院裡的雪白色彩,分外純潔,他呢喃自語:“我自己現在不也是毒蛇麼”
飛流敏銳聽到這番話,他瞬間便皺起了兩道秀氣的眉毛,拉著梅長蘇的手,用力搖著頭,認真道:“不是!”
梅長蘇笑道:“蘇哥哥不是毒蛇,那該是什麼呢?毒蠍?”
飛流焦急跺腳:“都不是!”
梅長蘇不再逗飛流,安撫的拍了拍他的後背:“我們快回去吧,蒙大叔還在屋裡等著我們呢。”
片刻之後,得到消息的蒙大統領從暗道裡走了出來。
蒙摯熟絡坐下,然後剝起來桌上的蜜糖橘,吃的速度奇快,令在旁邊的飛流看的極其焦急。
梅長蘇見到二人你爭我搶的在吃橘子,微微一笑:“蒙大哥,掖幽庭那邊來消息了嗎?”
蒙摯放下橘子,對於這件事情明顯非常重視。
“靖王殿下關注的那個男孩,年歲十二。”
“隻是,他真的可能是祁王的遺腹子嗎?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下”
梅長蘇揣摸著衣角:“當時情況極其危急,但王妃姐姐性情向來聰穎,如果說她有辦法將那時出生的孩子送入掖幽庭,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兩個人談論起這樁事情。
蒙摯開口道:“譽王前來,所為的還是朝堂辯論之事吧?”
梅長蘇點了點頭:“這件事情已經過去,我更感興趣的,還是陸侯那邊,那枚玉蟬應該能夠令霓凰有所懷疑,隻是不知道霓凰會跟陸澤說多少事情。”
蒙摯臉色稍顯緊張:“小殊,按照你之前說的,郡主是有可能猜測出你身份的對嗎?”
“江左盟之前與霓凰有過一番淵源,衛錚雖偽裝了身份,但還是被霓凰察覺了出來。”梅長蘇伸手烤著火爐,他的眼眉低垂,“但我如今麵目全非,她哪怕懷疑,也猜不出來我究竟是誰。”
“我自己都快認不清自己了呢”
“我是條毒蠍吧。”
初十以後就是年。
臘月眼看就要到底,金陵城裡的年味兒越發濃鬱。
這段時間,陸上舟的生意是格外的好。
尋常百姓當然不會到螺市街那種地方去,陸上舟的定向規格便是高檔館,那滿牆的寶貝珍品就足以讓來客止步,京都權貴們對此倒是極其的熱衷。
隻是與妙音坊、楊柳心那種地方不同,哪怕喝再多的酒,也沒有人敢在陸上舟鬨事。
光是正門口上麵懸掛著的禦賜牌匾,就足以擋下金陵城裡諸多的麻煩,更不用提陸上舟的老板。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年終的祭禮即將開始。
朝堂眾人經曆過那場禦前大辯之後,本以為這次祭禮應當是會平穩進行下去,不料宮中卻突然傳出來消息,皇後娘娘忽然間病倒。
陸澤已經是穆王府的常客。
自從那日跟霓凰談心之後,他們兩個人都能夠清楚感覺到彼此間關係的更近一步。
霓凰的服飾妝容包括整個人都有了不小變化。
南境女帥變得更加的女兒氣。
“皇後娘娘病情並不算嚴重,但禦醫說也需要在床好生靜養十日左右的時間。”
“年終祭禮恐怕會趕不上。”
霓凰郡主消息來的很快。
她隱隱覺得,這件事情背後可能是有什麼隱情。
“陸老板,你知道皇後娘娘得的是什麼病嗎?”
“知道啊,軟蕙草之毒,服之令人四肢無力,食欲減退。”
霓凰瞪大眼睛。
連她都隻是知曉皇後娘娘的大致病情,但陸澤卻一口說出皇後所中之毒。
霓凰神色狐疑:“不會是你下的毒吧?”
陸澤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怎麼可能啊!”
“難道又是越妃那邊?”
想著之前的情絲繞世間,霓凰有理由把這件事情懷疑到越氏頭上。
“皇後娘娘入宮多年,與越妃之間同樣爭鬥多年,甚至在宮裡最重要的事就是與越妃爭鬥,警覺性一定很高。”
陸澤搖了搖頭。
他知曉這些都是言豫津老爹手筆。
神神叨叨的言侯爺,深信藝術就是爆炸。
“不算什麼大事,不用放在心上。”
真正的大事,估計在除夕之後才會發生。
或者是除夕夜當天。
陸澤想著初十陸上舟開業的時候,寧國侯謝玉親自登門送禮,他心裡暗笑。
謝玉真正準備的謝禮恐怕還在後麵。
尤其是陸澤暗地裡狠狠陰了謝侯爺一手,謝玉自知手上的巡防營必丟,恐怕他還是會跟原著裡那般,大膽到在除夕夜暗殺皇帝賜菜的禦監,或者會更加極端一些。
“今年過年你與穆青不如來武威侯府過吧。”
“大家一塊,還能熱鬨熱鬨。”
陸澤一本正經的說著話。
隻見霓凰風情萬種的白了他一眼:“你想的太多了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