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6:遊魂、枯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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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嘴言豫津把紀王爺親眼目睹血案的經過傳遍京都的時候。

刑部那邊本已經在商量著如何收買證人、重提口供,更改檢錄

總之所有的手腳十停已做好了九停,這時卻好像是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下去。

秦般若瞬間察覺不妥,直接便上譽王府再度商量對於妓館殺人案的處理。

“殿下請恕般若一時失察。”

“當日楊柳心妓館十分的混亂,人證眾多,我奉命去調查案情時有所疏忽,沒注意到京兆尹拘傳的所有目擊人證中,少了一個人,而且是很重要的一個人證。”

刑部想要故意在案詞跟人證這塊打馬虎眼。

麵對著吏部尚書以及其背後譽王府,大部分人都不願意摻和進來這種事情當中,可大家都沒有想到在案發的那棟小樓裡還有位身份尊貴的客人,而且親眼目睹了整個的案發過程。

譽王額頭似有陰雲密布。

“那這樁事情恐怕就有些難辦了啊。”

“紀王叔這些年雖然不理朝事,隻愛風花雪月,偎紅倚翠,但他的性情卻極是耿直,隻要文遠伯求他,他一定肯入趟宮,在父皇麵前說出真相。”

當日人證很多,紀王爺覺得這樁案件想來也不需要他來充當人證。

直到言豫津這個大嘴巴,將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吐露出去後,文遠伯者才知曉原來紀王爺是位重要人證,而且紀王爺是絕對沒有被收買的可能。

譽王半倒在身後的椅上,用手捏著有些酸澀的眼眶,神色為難:“若是文遠伯真的請紀王叔入宮,那這件事情我們費再大的勁都改變不了結局,刑部那邊也不可能將鐵案辦成懸案。”

“何文新,估計救不下來了。”

秦般若掌管著紅袖招,對於何文新這樣的紈絝子弟天然就沒有什麼好感,這時候倒不覺得這算什麼多難做的抉擇:“王爺已經儘力,這是何大人自己親兒子惹出來的醃臢事,總不能讓殿下不計代價的去為他抹平吧?若是為了死一個兒子就垮了,這吏部尚書也不值得王爺器重。”

這時,從刑部回來的季師爺悄然入了門,在譽王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

秦般若投來打量詢問的目光。

譽王對著季師爺揮了揮手,轉而朝秦般若歎了口氣:“齊敏那邊的意思跟般若差不多,這種事情當然不能夠再因小失大,何敬中這些年倒還算上得用,這兒子也算是他的命根子,所以才寵溺的無底線,敢在京畿之地大下殺手。若護不住,那便隻能放棄。”

“王爺聖明。”秦般若的眉如春風,莞爾一笑,頗為動人。

譽王將美人姿態儘收眼底,但這時卻並未過多逾矩。

譽王想著京都裡流傳著的另外那條傳言,笑著打趣道:“這段時間裡,京都倒是也有著般若跟陸侯的風流事。”

秦般若臉上笑容很快退卻。

她很快便斂衽一禮,低聲道:“隻是些捕風捉影的傳聞而已,王爺不必放在心上。般若樓中還有些事務堆著沒有處理,就先告辭了。”

譽王望著秦般若離去的曼妙身影,若有所思。

而上了轎子啟程準備回紅袖招的秦般若,麵無表情,她不知道譽王剛剛那番話的真正意思是什麼,但秦般若下意識的就反感譽王這種關於她的試探。

不管譽王是想要進一步試探自己的心意,亦或是想要讓自己拉攏陸澤。

秦般若都不喜歡。

閉上眼睛,她的腦海竟浮現出陸澤那張溫和戲謔的笑容。

相較於譽王,陸澤是個更有意思的人。

秦般若嘴角露出抹自嘲的笑容,笑容裡透著絲絲淒美,再度睜開眼睛,裡麵儘是冷漠之色。

“可惜,我不是霓凰郡主,沒有自己選擇的權力。”

“我隻是個無家可歸的遊魂。”

文遠伯特意跑了趟虎丘,隻是並未直接帶著紀王爺進宮麵聖,而是等待著刑部那邊給出的處理結果,這樁案情清晰無比的殺人案,文遠伯想看看刑部那邊,究竟還敢不敢耍花樣。

事實證明——不太敢。

吏部尚書何敬中這幾日往譽王府跟刑部那邊兩頭跑,但最終得到的結果卻令他難以接受,在確認自己的兒子脫罪無望、隻能被判死刑之後,何尚書便轉而請求齊敏拖延時間,爭取延到春決之後再判,這樣就能多活一些時日,沒準能夠出現什麼轉機。

按大梁律法,死刑犯隻在每年的春秋兩季固定的時間段裡被處死,稱為春決與秋決。

何敬中想的當然是讓兒子能先活過這個春決再說。

可是何尚書打的這個主意,文遠伯怎麼會不清楚?

“乾你老母!我兒子當場死了,你兒子還想活過這個春天?門都沒有!”

文遠伯現在的手上有了重量級的證人紀王爺,京都裡的輿情也都是在他這邊,所以他的態度很是強硬,在刑部日逼夜逼,逼著刑部尚書齊敏趕緊開審判決。

太子前段時間剛剛折了個戶部尚書樓之敬,這時候見到譽王那邊後院著火,焉能放過?

東宮便指使手下禦史連參數本,彈劾刑部尚書齊敏怠忽職守,隱案不審。

沒幾天的時間,刑部就有些撐不住了。

譽王也覺得既然都要判死刑,那麼再這個春天也沒有什麼意義,便默許了齊敏開堂審理此案。

升了堂,人證物證匆匆過了一遍,判定何文新因私憤毆殺人命,當受斬首之刑。

陸澤並未理會這些醃臢事情,今日的他受到霓凰郡主邀請到了穆王府京宅裡,夏冬也受到了邀請,使得府裡有著幾分熱鬨氣氛。

見到陸澤後,夏掌鏡史的語氣有些揶揄:“陸侯爺,聽說這段時間往紅袖招跑的次數不少嘛?沙場中人果然是氣血噴勃旺盛,隻是下次還是不要帶著小舅子一塊去了,影響不太好。”

穆青躺著中槍,他看起來神色頗為無辜,跟我有什麼關係。

陸澤並不惱怒,笑著回答道:“秦樓楚館那也是開門做生意,若是夏冬大人願意去逛逛,下次倒是可以帶著你一道去,我這幾次見夏冬大人臉色蠟黃,眼中紅絲纏繞,看起來像是鬱氣內結的症狀,你是應該好好放鬆一下的。”

陸醫生插刀無疑是專業的。

夏冬身上確實是有著諸多的健康問題,懸鏡司掌鏡史本就是操勞無比的職業,夏冬因為當年那樁血案的影響,這些年來身體狀況不算樂觀。

夏冬臉上笑容瞬間止住,眼神冷冷的看著陸澤。

霓凰郡主此刻終於出來,打著圓場:“我們先進去吧,宴席都準備好了。”

酒席很是簡單。

但桌上也有著琳琅滿目的諸多菜肴。

“對了。”

“我的涮肉館,下個月可能就要開張,到時候大家多多去捧場。”

陸澤提醒著眾人。

霓凰郡主早早就從弟弟穆青口中得知,陸澤鼓搗出來了家涮肉館,這些日子都在修繕當中,店鋪便坐落在螺市街的街口,霓凰郡主有些好奇的問道:“為什麼要開涮肉館呢?”

陸澤不假思索的回答:“因為我想吃涮肉啊。”

冬日已到,漫天大雪的最佳拍檔,無疑就是熱氣騰騰的火鍋。

皇都金陵城裡的各種美食並不少,但陸澤想要品嘗的現代美食卻沒有,思來想去之後,陸澤發現還是火鍋這種東西最為方便。

夏冬冷笑:“把館子開在青樓遍地的螺市街,陸侯當真雅興。”

陸澤樂嗬嗬的點了點頭:“螺市街的房價最高,我當然要開在這裡啊,這家館子主打的便是高端消費對口,還有就是”

陸澤隨即暢談起來自己對於涮肉館未來的規劃。

霓凰郡主跟夏冬兩個人聽著聽著,隻感覺陸澤貌似在經商方麵都有著彆樣天賦。

“我打算在年後請陛下幫忙給題個字。”

“這樣的話,以後館子的生意便不用擔憂,而且也不怕有人故意鬨事。”

夏冬終於忍不住問道:“陛下怎麼會給這種地方題字?”

陸澤宛若看傻子一樣的看著這位掌鏡史:“為什麼不能題字呢?”

夏冬臉色不太好看。

懸鏡司謹遵陛下聖命,將大梁皇帝看作是如耀陽般璀璨的人物,懸鏡司正殿牌匾上的‘正大光明’四字便是由太宗皇帝親題,夏冬聽到陸澤這番話又豈能開心?

霓凰郡主眼神裡帶著濃濃的好奇,似乎同樣是在跟陸澤表達著懷疑。

陸澤見狀,啞然一笑。

彆人不行,我肯定沒有問題。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人的話茬終於打開,暢談起來這段時間京都裡有趣的事情。

“妓館殺人案結案之後,聽說在案子判決後的第二天,何敬中何大人就臥病在床,結果被太醫診斷為神思昏絕氣脈不和,需要靜養。”

夏冬出身懸鏡司,對於京都裡的這些案子本就多為上心。

但不論是妓館殺人案,亦或者是蘭園藏屍案,對夏冬來說查清案子始末的難度都不大。

在京都這個地界,為難的並不是案子,是案子背後的人。

這一點,跟現代社會的某些案子倒有相似之處。

陸澤飲儘杯中清酒,輕聲開口道:“譽王殿下應該是著急的不行。”

年關將至,年底這個時間往往就是吏部最忙碌的時候。

大梁體製內的官員在年底都要進行評核績考,而各地實缺官員也會趁著新春拜年的機會,紛紛派人向京城送年禮;待缺候補的官員們難得可以公然四處遊走活動,以拜年為名,疏通關係。

太子靠著戶部撈錢。

譽王當然是靠著吏部來收禮。

錢不一定能買官。

但官一定能夠賣錢。

譽王府裡的額外收益大部分都是來自於吏部的人事任免權上,年關這樣流水般收銀子的機會,可不能因為吏部尚書的病而受到影響。

據說後來譽王親自到了何敬中的尚書府,將所有人都摒退後,親切地安慰了自己這位臣屬一番。

無人知曉譽王殿下是如何安撫的何尚書。

隻知曉何敬中就沒幾天就重新開始處理公務,駕輕就熟的就理順了前一陣的混亂,每天都腳不沾地忙碌著,處理年考,接見外官,時常忙到深夜,幾乎是拚了老命在為他的主子辦事,一副化悲痛為力量的樣子。

陸澤想起在京都的江左梅郎,默默讚歎這位梅宗主的手段淩厲。

剛剛入京沒兩個半月的時間,就將目光鎖定在了六部當中最重要的戶部跟吏部。

若是譽王真的舍不得這位何尚書,從而許下什麼承諾,恐怕最後還是會跟原著裡那樣,將吏部跟刑部兩條臂膀全部都折進去。

陸澤這時也想起一件事情,將目光看向霓凰。

郡主察覺到陸澤眼神打量,疑惑道:“怎麼了?”

“年底祖祭,很快就開始了。”

年底的皇室,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祖祭。

祭祖,祭天,祭地,祭人神。

對於大梁皇族來說,每年年末的祖祭是極其重要的一件事情,這事關來年王朝的興盛與否。

霓凰郡主一時間沒有明白陸澤的意思,甚至在旁邊微醺的夏冬都沒有反應過來:“祖祭?每年都不是差不多的流程嗎?陛下著冠冕,持玉圭,太子殿下設祭灑酒,然後”

霓凰郡主這些年,久未回金陵,對於祖祭流程是一知半解。

但這時的她卻從夏冬話語裡敏銳捕捉到了一條極其關鍵的信息。

“太子在灑酒後,須撫父母衣裙觸地,以示敬孝之心。”

矛盾就在這裡。

越氏已受黜降為嬪,位份低微。

但同時她又是太子生母,身份又極其的尊貴。

祖祭時,這便是最矛盾的地方。

夏冬同樣後知後覺,這時的她並未看向身邊眉頭緊皺的霓凰,而是直勾勾看向陸澤,似乎想要把這張年輕臉頰完全看透一樣。

陸澤的武藝跟劍法令夏冬驚歎。

但他的這顆玲瓏心卻是令她不由的感到了絲絲懼意。

正如同看見口深不見底的千年枯井的井口,低頭看向其中,發現的便隻有古樸與深邃。

“霓凰。”

“我現在不建議你跟陸侯在一塊。”

“因為你根本就降伏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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