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9:陸澤登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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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莽雄師陳兵於北境的消息迅速便在太安城傳遍,轉而傳到離陽中原的每個角落,而在這般大勢之下,西楚餘孽與廣陵道的複辟叛亂倒是顯得沒那般引人注意。

離陽朝堂之上對於這次北莽的舉國南下,並未表現的如何驚慌。

但對於在宮中久病未能朝會的皇帝陛下很是憂慮,不少中樞老臣都在奏折當中表達著暗示,所幸陸澤這位監國太子依舊是神采奕奕的在處理著多如牛毛的奏章,這時的陸澤知曉皇帝老子為什麼才半百之歲的年紀,看起來竟有些老態龍鐘的意味。

皇帝這個很是特殊的職業,遠比人們想象當中更累。

尤其是在離陽王朝贏下了那場春秋國戰,一舉屠滅中原八國奠定下了離陽大統地位,先帝忽然離世,趙淳便在無比動蕩且血腥的爭儲當中坐上了那令諸王均夢寐以求的皇位,從登基那一刻起趙淳這把自己的弓弦緊繃起來。

正如齊陽龍對這位人間帝王的評價一樣:繃緊了幾十年的弓,焉能不壞?

離陽皇城,在後宮六院那棵百年的梧桐樹旁,有位麵容普通的中年婦人端坐在樹旁的石椅之上,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趙稚眼神當中泛著濃濃的哀傷。

哪怕如今料峭冷人骨的天氣馬上便要過去,春日的溫暖和煦在這偌大的離陽皇宮裡已有著苗頭露出,那些當值的太監宮女們個個翹首以盼著春天的到來,但趙稚的心卻感覺極其的寒冷,她輕輕裹了裹身上那件陪伴多年的絨毯,伸手溫柔撫摸,仿佛想起來了年輕時的很多事情。

“你想要最後再看看離陽朝這大好山河。”

“我何嘗又不想好好的看看你?”

婦人呢喃自語,目光望向那北邊,似乎要一眼看到那到達兩遼邊境但又很快要反悔的皇帝陛下。

而那座邊關雄鎮的薊州雁堡,此時無數燈籠火把就同時亮起,照耀得堡壘亮如白晝,駐軍將士皆不知曉今日為何城內城外燈火通明,但來自於北莽陳兵的消息已經壓在了這些兩遼兵士的心頭,兩遼之地數十萬兵士均打起了十萬分精神,將自己的心神與兵戈同時指向北方。

大將軍顧劍棠已辭任回到兩遼不顧一月時間,但此地的軍心很快被這位上柱國大人調動起來,哪怕在那太安城裡當了十幾年的文官,可中年男人臉上的鐵血以及堅毅卻絲毫沒有因為這樣而變得柔軟,顧大將軍展現出來了自己對於根基所在的兩遼邊軍十足的掌控力。

這寥寥幾騎人馬便慢悠悠的行駛在那城牆的陰影之下。

城裡巡邏的兵士想要上前查看,但看到顧大將軍親衛策馬從隊列裡而出,兵士們的眼神敬畏忐忑卻又炙熱,顯然是認出來是大將軍,但卻不知曉顧大將軍今日也是‘親衛’。

幾騎人馬當中最中央的那位看起來臉色很是蒼白,瞧著像是難以忍受北邊冬日的酷寒,披了件出自遼東貢品的厚實狐裘子,氣度十分的內斂,男子緩緩下了馬,走在大塊青石板鋪就的平整道路上,抬頭看著燈籠火把綿延而上的數條火龍,輕聲感慨道:“這應該還是朕最近這十年來第一次來到薊州吧?朕應該早些來邊境看看,平日裡待在皇宮當中處理政務,難像趙家先祖那般重視戎馬邊務,所幸楷兒與朕不同。”

顧劍棠沉默不語。

這位為離陽天子牽馬護衛的大將軍深深知曉那位太安城東宮殿下的可怕,除卻那敏銳的心思以及深如海的城府之外,那一身駭人的實力更令顧劍棠感覺匪夷所思,傳言當初那位西楚曹長卿闖入錦官城蜀王婚宴之上,被蜀王府以諸多手段擊潰,江湖人士大都覺得那時的蜀王殿下有著‘撿人頭’的嫌疑。

顧劍棠卻深深知曉陸澤此刻已然是大天象境界。

距離那陸地神仙境不過一步之遙。

天底下不是沒有過皇族子嗣成就武道宗師的存在,正如死在西蜀皇宮之外的西蜀劍皇蘇茂便是劍道當中的奇才,可天下卻從來未有過人間帝王兼著武道魁首的存在,陸澤如果知曉此刻顧大將軍心中所想,怕是要跟他介紹介紹上個世界的慶國大宗師皇帝。

幾位親衛均落後身位,唯獨顧大將軍牽馬在皇帝趙淳的身邊。

皇帝陛下勤政之餘不忘鍛煉體魄,朝堂公卿均以為新任太子殿下隻是恰好有了監國機會,若是要真正坐上那龍椅,怕是要十幾二十年之後,顧劍棠這幾日清晰感受到皇帝陛下身體狀況堪憂,眼下每走一段路都需要喘兩口氣才行。

“朕老啦。”

“半年之前還嘲笑過北涼那個瘸子,如今朕的身子骨也大不如前。”

“可惜嘍,看不見我離陽鐵騎踏破北莽王庭。”

皇帝趙淳秘密巡視兩遼,返程之時大將軍顧劍棠陪同。

百萬莽軍有六十萬大軍陳兵於涼州邊境,涼王徐龍象身騎黑虎怒發衝冠,率領北涼鐵騎已然開始進入最先的廝殺當中,而在皇帝趙淳自薊州走後第二日,有著四十萬精銳北莽軍士出現在兩遼邊境線上,與此同時,西楚餘孽於離陽境內複辟聲音越發響亮。

僅大半年時間,原本和平多年的中原大地久違的聞到了戰火氣味,這令那些自春秋國戰的血腥裡活下來的老人深感不安,尤其是離陽南邊的廣陵道以及燕敕道都燃起了烽火。

今年的這個年關,對於很多人來說,不算好過。

太安城,爆竹聲聲辭舊歲,隻是比起以往缺了那份喜慶氣。

新的一年,年關休牧過後的第一次早朝。

麵容很是疲憊的皇帝趙淳抬眼望著太和殿之外那條一覽無餘的皇階禦道,自離陽建國以後不知在這條道上走過多少的文臣武將、王公貴爵,這些人有忠有奸、有善有惡,有性情秉直敢於在帝王麵前直抒胸臆的禦史台言官,有大奸似忠、是非不分、隻為自己謀取利益的文臣,有才華橫溢的風流、也有多年科舉踏入金鑾殿的老淚縱橫。

司禮監掌印太監宋堂祿察覺到了皇帝陛下在新年早朝之上的走神,所以他並未喊出那句‘有事啟奏無事退朝’,此時的太和殿裡一片安靜,走神的皇帝陛下緩過神來,目光最終鎖定在了東宮太子的身上,隻見正立於文臣武將之首的陸澤神態和煦。

永徽末年的朝會,廟堂上沒有那兩個桀驁難馴的礙眼藩王徐驍和趙炳。

北涼王徐驍老死。

燕敕王趙炳則是在那燕敕道,與那位納蘭右慈一起坐南往北,沉默的注視著視線未及但心神已至的巍峨帝都。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宋堂祿尖銳的聲音響徹在大殿之上,意味著新年過後的第一次朝會終於拉開了序幕。

首輔張巨鹿緩緩走出,這位想死但未死的首輔大人仿佛是‘認了命’,半年之內北方邊境便迎來了史無前例的北莽大軍侵襲,這回的北莽竟是舉全國之力,前幾次的久攻未下似乎令那位女帝真正下定了決心,而且並未如同之前那般去死磕北涼鐵騎,離陽東北邊境重鎮的兩遼同樣是遍地狼煙。

這次朝會,顧劍棠大將軍特意從邊境趕了回來。

辭去兵部尚書位置的顧劍棠在兩遼軍鎮終於展現出來了真正屬於春秋名將的崢嶸,離陽王朝這些年對於那兩遼邊境實打實數不清白花花銀子的投入看見了效果,這半年薊州、鬆州各地接連大捷,尤其是三月之前的那場葫蘆口大戰,顧大將軍親手斬下北莽南征先鋒大將種神通的頭顱,埋葬北莽左翼大軍七萬人於葫蘆口。

在消息傳到太安城的時候,養心殿裡的皇帝趙淳大笑出聲,讚言:“顧大將軍,乃我離陽之脊梁。”

誰都不知道,回到兩遼的大將軍顧劍棠為什麼會表現的如此殫精竭慮,朝會上的陸澤毫不吝嗇的對武將大柱國露出和善無比的笑容,顧劍棠微微頷首致意。

出列的碧眼兒首輔大人緩緩開口,所言之事乃是邊軍俸銀軍餉。

這件事情在朝堂之上屬於那種極度敏感的話題,哪怕是門下省恒溫以及溫太乙、洪靈均那些老狐狸都不敢提這事,如今北涼那邊同樣是打的如火如荼,而且相較於兩遼邊境顯得更為慘烈,失去人屠徐驍之後的北涼騎軍在新涼王的帶領下依舊勇猛,可心氣神跟那老人屠在時卻天差地彆。

北莽這次來勢洶洶,儘管統一中原大陸的離陽朝底蘊來到了個空前強盛的地步,但國庫裡頭的銀子畢竟不是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尤其是這邊境各種開銷更是如同頭成年饕餮一般,張口閉口便是無數的銀子。

以前的離陽朝堂哪怕對於兩遼之地的巨額開銷也頗有微詞。

但如今顧大將軍用那北莽無數人頭堆積起來的巨型京觀令人們徹底的閉上了嘴,據統計,自從北莽與離陽交戰以後,死傷在那兩遼邊境的莽軍已有小二十萬。

軍餉問題,真正麻煩的還是北涼那邊。

一來是咱們皇帝陛下的態度,二來便是那至關重要的漕運,這塊肥得流油的差事被離陽舊勳貴們牢牢掌握著,中飽私囊之事已是常態,哪怕是皇帝趙淳對這些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這群人裡頭大部分都是姓趙。

武安侯趙毣、陳興郡王趙鄺義、許國公趙埗

首輔大人話音剛落,原本有些聲音的離陽朝堂再度變得安靜下來,而這時在人們驚訝的目光下,大柱國顧劍棠跟隨首輔張巨鹿出列,沉聲道:“薊州、涼州皆離陽王土,首輔大人所言句句有理,理應一視同仁。”

誰都沒有想到與死去的徐瘸子最有淵源的顧大將軍這時候竟然站出來替北涼說話,朝堂公卿沉默的望著那出列的文臣之首以及武將之首,隻聽見龍椅之上的皇帝趙淳輕聲開口:“準。”

“責令太子監管漕運之事。”

“不得有誤。”

人們其實早早便知曉,這朝堂的風氣已變了方向。

自從人屠諡號那事過去以後,皇帝陛下對待北涼的態度便曖昧了起來,而在新太子那段監國期間,對於北涼的幾道旨意同樣令人感受到了離陽新君的態度,在那位西楚老太師孫希濟消失在朝堂之後,所謂舊黨自然便土崩瓦解,所謂罵北涼升官發財的路也不見了蹤影。

陛下這次令太子主政漕運,明顯不是簡單的灑灑水而已,而是要動真格。

朝堂公卿皆知曉太子殿下的出身,這位在太安城並未待幾年的殿下,與那些趙姓宗親之間的關係並不親近,朝堂為官最為重要的四個字便是‘簡在帝心’,太子入主東宮一年的時間,朝堂上自然漸漸摸透了陸澤的心思。

這位殿下需要的是能做事的人。

坦坦翁桓溫對著陸澤微笑致意,看得出來這位門下省二把手此刻是由衷高興,而朝堂上很多老狐狸們不禁為那些趙家宗親默哀起來,這位殿下是離陽未來的天縱之君,絕對能夠下得去手,人們默默想著這會不會是陛下特意想要為太子再造勢,如今陸澤在東宮溫文爾雅,很多人似乎都忘記他是如何一步步入主東宮。

“這世道要變啊。”

皇宮裡,有對夫婦攜手走在萬籟寂靜的宮中,走到一座雄偉大殿前,神采奕奕的男子轉身幫妻子緊了緊狐裘的胸前繩結,他感慨道:“我當年很是羨慕先帝與徐驍之間把酒言歡毫無顧忌的情誼,所以後麵經常想著讓那位白衣兵聖入朝為官,我一樣可以像先帝那樣富有魄力地給予一個年輕武將最大的權柄,君臣聯手建立前無古人的邊功。”

趙淳又笑了笑。

可惜那位本是他計劃當中蜀王人選的陳芝豹,最終卻間接的死在了陸澤手上。

趙淳接著側身溫柔握住妻子的雙手,低頭幫她嗬了一口熱氣:“我知道在立儲這件事情上,我負了我們夫妻之間的約定,是我的不對。”

皇後趙稚雙目通紅的搖了搖頭。

她從未怪過他。

不是帝後而是夫妻的二人,在這天夜裡說了許多的情話。

直到中年男子最終倒在她的懷裡。

新年氣息尤未消散,天大的噩耗席卷離陽,舉國上下皆縞素。

緊接著,陸澤名正言順地穿上了那件王朝獨一份的衣服,君臨天下。

國號天啟!

後來,離陽馬蹄踏遍天下,天下人對於那座離陽帝都太安城的稱呼漸漸變化。

天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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