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的話使得場上眾人全部安靜下來。
誰都不會想到,這位年輕蜀王在麵對著已經踏入陸地神仙境界的曹官子之時會說出如此的話,難道他真的以為今日可以將超凡入聖的曹長卿給留下?
試問整個天下,誰敢說堂堂讓曹官子赴死?
陸澤絲毫不在意此地儼然緊張起來的局勢,鬆開手中那隻柔荑,輕輕對著身邊陸丞燕開口:「你先下去等我,這裡很快便會結束。」
身邊女子點了點頭,緩緩退下。
人群正中央,陸澤那襲紅袍這時顯得尤其刺眼,他接著轉過身來,對著庭院當中心思各異的賓客們微微躬身,輕聲說道:「今日算是唐突了各位客人,若是有想要暫時離開的,大可以先行離去,想必那位不講禮數的曹青衣應該也不會難為諸位。這位儒聖再不識禮,總不至於對參與婚宴的賓客們亂殺一氣。若是有不想走的,那便在王府看出戲。」
陸澤語氣當中帶著的嘲諷清晰可見。
不管怎麼說,這位曹官子選擇在蜀王大婚的這天上門鬨事,說破天也是不講理。
這些蜀中賓客們聽聞陸澤的話,神情頓時變幻起來,今日這場所謂大戲怕是到了最後會演變成一番廝殺,陸地神仙的威勢不是一般人能夠抵抗。
一時間,庭院當中便走了一大半的賓客,其中大部分都是蜀地豪閥世家的宗主。
這些世家宗主講究信奉的便是安穩二字,今日特意來上禮已經達成了目的,剩下便是那位曹官子與年輕蜀王之間的恩怨,蜀王總不至於因為這些事便與蜀中士族撕破臉麵。
很快,這掛著紅綢紅布紅燈籠滿是喜慶的王府,變得冷清了許多。
而有些出乎陸澤預料的是,那位西蜀道陳經略使不但未曾離去,還主動站起身來與曹長卿對峙。
陸澤嘴角含笑:「有點意思。」
接著陸澤往前一步,望向那背負雙手的曹官子以及垂劍懸停於空中的亡國公主薑泥:「你們二人,一個是為了那死去的北涼世子而來,一個是心中對那位舊西楚色甲皇後藏匿情思,妄圖複國,想借我的腦袋令西楚死灰複燃。」
「你們西楚也就這點小肚雞腸的氣量,情情愛愛,糾纏不斷。」
「曹長卿,你既喜歡那位西楚亡國皇後,那待會兒便送你到九泉之下,與那位春秋色甲相見。」
陸澤話音剛落,此番天地氣象再度變幻。
在人們無比震驚的眼神注視之下,隻見年輕蜀王身上那襲紅袍此刻竟無風飄蕩起來,陸澤伸出右手,淩空一握,便有柄金色長劍凝聚於他的手上,蜀地氣運完全加持在了蜀王身上,陸澤感受著這真真正正天象之境的翻湧氣海,眼中閃過精光。
在旁的大師傅韓生宣麵露喜色,小主人的氣運竟與蜀中之地聯接的如此密切。
「曹長卿,既你今日來王府觀禮,那便好好的看著。」
「大師傅,我去纏住這位曹官子,你去把那位西楚亡國公主的腦袋摘下來,讓曹長卿看個夠。」
新郎紅袍在身的陸澤麵無表情,手中那柄由無形氣運凝聚而成的金色之間,其模樣竟與那柄天問劍絲毫不差,這時誰都沒有料想到陸澤主動的朝曹長卿發起了攻擊,那勢如破竹的金色劍鋒當中泛著青翠之色,在場眾人隻有寥寥幾人認出來了此乃雄渾到了實質的青龍劍意。
不遠處的曹青衣一步踏出,並攏食指中指對著挾雷霆之勢而激至的長劍淩空一指。
隻見那抹洶湧的金光,霎那間便粉碎於天地。
陸地神仙之威勢,可見一斑。
但此刻儒聖曹青衣的臉上卻泛起了濃濃的凝重之色,中年男子收回手指,略顯擔憂的望向身旁的公主殿下,
直到剛剛曹長卿終於能夠確定,那位年輕的蜀王早早便準備著今日,正如那日的他謀劃出來了那場鐵門關殺局,最後是武帝城王仙芝來落子收官。
隻是不知道今日用來對付他曹長卿的又會是怎樣的手段。
偌大的王府庭院當中這時已空出一大片場地來,看起來便如同尋常江湖俠客比武一般,但隻有當事兩方知曉今日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麵,在諸位賓客們眼中的年輕藩王,風采半點不輸儒聖曹青衣,但不知今日這局麵最終又要如何落幕,對於大婚的主人公蜀王殿下來說,哪怕最終還是安然無恙,但今日大婚在某種程度上便算是失敗。
身為主人,沒有將忽然闖入家門當中的不速之客給堵住殺死。
這便是失敗。
哪怕對付的是曾經三入太安城的曹官子。
韓生宣手中萬千紅絲飛速朝著那位懸空於劍上的薑泥奔去,剛剛陸澤說要把這個亡國公主的腦袋摘下來,那韓生宣便會做到,對於已是堂堂蜀王的小主人,這位老宦官自始至終便隻有相信。
殺伐無敵的韓生宣經曆過上次那鐵門關大戰,已經再度觸摸到了天象門檻。
但其平生所造殺孽過盛,若是貿然突破天象之境,到時候所牽引而來的天雷神罰,將會是個極度駭人聽聞的程度。
曹長卿擋住那萬千紅絲的凶猛襲殺。
對於這位老對手韓貂寺,他已然極為熟悉對方的種種厲害手段。
再度抬眼望去,隻見對麵年輕蜀王的臉上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儒聖曹長卿此刻隻覺得有股很是奇怪的感覺湧入心頭,而在諸位觀戰人士的眼力,卻是這位曹官子愣愣站立在原地片刻,韓生宣那勢猛無比的紅絲迅速纏繞到青衣儒聖身上,後者直到渾身氣血被消耗兩成後,這才緩過神來。
廝殺當中走神,此乃江湖大忌。
任誰都沒有想到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曹青衣的身上。
隻見曹官子嘴角染血,氣息顯而易見的萎靡,哪怕已經是超凡入聖的陸地神仙,可其身軀依舊屬於凡人範疇,更不論那韓貂寺時時刻刻蘊養在體內的紅絲本就是天下第一等的殺人利器,三教當中除卻那以金剛身軀證道的佛宗兩禪寺,儒家以及道家修士雖更容易觸摸到高等境界,唯獨這副身軀乃致命弱點,其最忌諱便是武夫近身。
曹長卿手捂胸口,再吐鮮血。
身邊的公主殿下薑泥這時已變得滿臉焦急,剛剛的薑泥本以為曹叔叔會乾脆擋住那韓貂寺的攻殺,卻沒有想到其隻是直勾勾的站立在原地,硬生生吃到了那吸血引精氣的紅絲
王府當中,此刻的氣氛變得極度詭譎,空氣仿佛凝固了一樣。
誰都不知曉那位浩蕩而來的儒聖曹長卿是在整什麼花樣,莫非是想測試其儒聖身軀?
曹官子心中更是存著萬般不解,這時的中年儒士將目光緩緩放在了陸澤身上,甚至都不是直覺,剛剛就是這位年輕藩王搞的鬼,此等駭人手段甚至已經超出了道家祖庭龍虎山上記錄的神仙道法,陸澤對著曹官子微微一笑,心中再度默念一聲「定」。
陸澤毫不猶豫的選擇在今日展現出真正的底牌。
而首位品嘗到這種無腦黑科技的便是麵前這位剛剛破開偽境進入到儒家聖人境界的曹官子。
哪怕是在上個慶餘年世界的陸澤都不曾過度展現過自身的實力。
陸地神仙的曹官子足夠享受到這種待遇,儘管他自己可能並不太想遭遇到這種未知的神秘領域,已經提前定下心神的曹長卿再度體會到那種身軀以及體內氣機驟停的感覺。
這時出手的是隱藏於暗中的蒙眼殺手,那記忽然出現的鐵釺直勾勾的朝著那襲青衣飛奔而去,身法詭譎的五竹隻在空中留下道
道影子,眾人在無比驚駭的注視下,隻見曹長卿身軀於陽光照耀下綻放出血腥且美豔的花朵,鮮血撒在王府嶄新的青石板上,中年儒士氣機萎靡到了極點。
此刻,觀戰眾人均是察覺到了明顯的不對勁。
人們不知曉那位曹青衣究竟為何變成了刀俎上待宰的魚肉,但卻能夠看得出來曹長卿不是不想動,而是動不了,此等詭譎神秘的殺伐手段令每個人心裡都感覺不寒而栗,望向那位年輕蜀王的眼神裡充斥著濃濃敬畏。
陸澤提著那柄泛著金光的天問劍,緩緩朝著半跪著的曹長卿走去。
收人頭。
這種事情自然得讓當主子的來。
風流江湖當中很是注重相互廝殺的過程,諸如那種投機取巧、下毒暗算的陰險手段,很難獲得人們的認可,甚至還會對所謂江湖名聲造成不可避免的影響。但這種事情若是換在廟堂,所謂過程並不會被人們看在眼中,大部分的時候需要的隻是個結果而已。
正如今日一樣。
西楚餘孽曹長卿死在離陽年輕蜀王手上。
薑泥雙目通紅的站在棋待詔叔叔身前,原本心裡藏著畏懼的亡國公主終於勇敢的握緊手中長劍,其一身指玄境的修為一展無遺,陸澤都不得不驚歎這位劍意藏於身的薑泥是塊練劍最好的坯子,如此短的時間裡就已經到達了指玄,僅慢陸澤一個身位。
這時,韓貂寺手上染著青衣鮮血的三千紅絲已朝著那位亡國公主襲去,哪怕是這位在太安城裡經曆過諸多風雨的老宦官,此刻都不免感到呼吸急促起來,今日小主子所行之事才是真正的要轟動天下,這個世上沒有比那三入太安城的曹官子更好的陪襯。
白衣公主身後的曹官子咳嗽兩聲,艱難開口:「公主殿下,今日是罪臣曹長卿失算。」
隻聽見中年儒士那悲愴的聲音響徹在這片院子裡:「還請李淳罡前輩救公主一命。」
一石激起千層浪。
在場觀戰眾人無不是紛紛嘈亂起來,一是想不到那位曹官子今日竟會陷入到如此境地當中,哪怕是其前三次飄然入太安城刺殺皇帝陛下都不曾狼狽如今日這般,渾身駭然實力還不曾展露便已重傷,先是韓貂寺那三千紅絲入體,接著又吃了記要命的鐵釺。二來則是曹官子口中的老劍神李淳罡,難道今日還能夠看見那已消失在江湖許多年的木馬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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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獨臂老人不知何時落在了王府那丈高的牆壁之上。
老劍神李淳罡。
「趙家小子。」
「能否賣我李淳罡一個麵子?」
陸澤笑容很是燦爛:「幼,老劍神,咱們又見麵啦,我這兩袖青蛇便是從您老人家這裡學的,賣麵子?好說好說,曹長卿都死了,剩下個亡國公主又能翻起什麼風浪來?」
李淳罡麵色稍稍好看起來。
他李淳罡何時與人這般說過話?實在是這個趙家小子太過古怪,媽的,曹長卿那麼多年的謀劃,與北莽南朝那邊,與離陽那個叫做顧劍棠的那邊,眼下這西楚複國已在弦上,卻沒成想入了儒聖境界的曹長卿會在今日栽在了個小輩手上。
「既然薑泥前半生在北涼王府度過,那後半生便在我這蜀王宮裡度過吧。」
「當然,若是她想自殺,那儘管自殺去便是。」
陸澤這番話的聲音很小。
但老劍神的臉色卻瞬間難看起來。
陸澤笑了笑,並未回答,無視掉那位公主仇恨的目光,他轉過頭來對著諸位賓客微微躬身。
「諸位。」
「婚宴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