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儒士捂著嘴巴咳嗽不止。
這位徽山軒轅家最為獨特的存在,這時終於展現出了超脫於普通讀書人的東西,哪怕咳嗽聲十分距離,但卻完全被限製在腳下這處方寸之地。
陸澤對此很是驚奇。
書中真有顏如玉?
他抬起頭,打量起來這位嘴角沾染鮮血、麵色蒼白的儒士。
麵前這位軒轅敬城,無疑是整個雪中世界裡都極為奇葩的存在。
號稱綠帽王。
陸地神仙少見。
而這頭頂綠帽的陸地神仙更是少見。
人們眼中的陸地神仙皆是那種姿態萬千、可以呼風喚雨的真正神仙,誰能夠想到還會有神仙如此之慘,身上竟冒著綠油油光芒的神仙。
情字何解?
陸澤對於軒轅敬城交出的這種解法,非常的不感冒。
在外麵碰上個完全不喜歡自己的女子,而且還是煙塵女子,人家在行業裡麵遭遇點事情,他就給人直接帶回徽山來,而且女子對軒轅敬城壓根就沒有感覺,甚至為了惡心他,還故意自薦枕席與那位老祖宗雙修,糾纏於塌上。
甚至哪怕如此,軒轅敬城還是放不下他的這位愛人。
要是放到後世,軒轅敬城估摸是得與沸羊羊、黑小虎、雙麵龜、湯姆貓並稱為四大舔狗。
儘管這樣,也並不妨礙陸澤跟這位身體看似極其虛弱的中年儒生來做一場生意。
「還是那句話,你若是能夠活下來,我便同意配合你出手。」
「殿下可知我家老祖宗的真正實力?」
軒轅敬城望了不遠兒一眼,神情帶著溫柔。
陸澤點了點頭,直接開口道:「聽說軒轅大磐這老怪物實力彪悍的很,雖然前半生接連遭遇大敗,運道極為倒黴,練劍遇上李淳罡,轉練刀法後又碰上了名不見經傳的顧劍棠,最終想要修內力內功證道,又被齊玄幀一掌打下了龍虎山。但屢敗屢戰同樣是修煉之道,加上這些年在徽山牯牛大崗苦練雙修法證長生,估摸怎麼著也有個天象境界了吧?」
軒轅敬城輕聲開口:「老祖宗已是大天象境界。」
大天象境界,乃是天象境界的極點,已經算是真正觸及到了陸地神仙的門檻。
陸澤不由感歎,這春秋炮甲軒轅大磐也是雪中世界一朵奇葩,修這種歪門邪道的法子都能夠到大天象境界,著實厲害,令人欽佩。
軒轅敬城似乎看出了陸澤的心思,苦澀開口:「殿下不必誤會,我家老祖宗也並不是個貪圖美色之人,隻是修長生法,走到了岔路上。」
陸澤無奈攤手:「這有什麼區彆嗎?」
病怏怏的中年儒士不再談論這個話題,而是回到了最初陸澤提出的那個問題上:「我家老祖宗雖然是個偽真人,但我所修境界如今也不算牢靠,若是死戰,勝負隻在五五之間,殿下大可以坐收漁翁之利,隻要能夠保得他們母女二人性命,殿下哪怕是將整座徽山當成牽線木偶又何妨?」
令軒轅敬城略顯失望的是,陸澤臉上神情並沒有發生什麼變化。
「殿下為何要我活下?」
陸澤找了塊略顯平整的溪流石坐下,願意稍稍給麵前男人透透底:「除卻我對先生這一身實力感興趣之外,我還想先生能夠占據住儒家這寥寥無幾的陸地神仙位置,最好能夠將剩餘儒家氣運全部聚集自身,但可惜今日一見,我覺得你夠嗆能夠做到,所以隻是希冀著你最好能夠活下來。」
軒轅敬城眉頭蹙起,但很快鬆開,想明白了事情的關鍵之處。
儒家的陸地神仙在這八百年時間裡是三教與武夫當中最稀缺的存在,數遍近幾百年時間都是寥
寥無幾,聯想到麵前這位年輕人的身份,以及他在乾州官道上做出的潑天舉動,不涉及男女之事,軒轅敬城便是絕頂聰明,迅速明白了陸澤的真正用意。
「殿下是為了那位曹官子?」
「據說其在那場大戰眾入了偽陸地神仙境,怕是已失去了真正大長生的希望。」
陸澤沒有否認。
如今主動送上門的軒轅敬城,顯然是整個徽山之上最為吸引陸澤的存在,哪怕龍虎山那位經曆過數百年歲月的趙家老祖宗,都對軒轅家喜愛讀書的嫡長房讚許有加,一名陸地神仙的含金量無疑要比徽山更重,而何況還是儒家的陸地神仙。
陸澤自然沒有忘記那位曹官子。
離陽上次圍殺展示出來的手筆不算小,但也絕對算不得大,那位太安城皇帝老爹顧忌這顧忌那,到頭來陸澤也上了人家曹官子的必殺榜單,還有北涼那邊同樣記住了他,再加上太安城自己這裡。
舉世皆敵啊?
我這三好青年,怎麼感覺人人記恨呢?
陸澤心裡感慨萬千
「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但是隻限於軒轅大磐一人,若你真的這都死了,那軒轅青鋒母女二人我可不管。」
軒轅敬城點頭道:「除卻軒轅大磐之外,整個徽山算得上麻煩的隻有我父親軒轅國器以及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弟弟,我這就上山,先殺了我父親。」
說完後,中年儒士迅速消失不見。
陸澤都不得不感慨這讀書人狠起來的確是不要命,弑父殺弟這種有悖於儒家綱常倫理的大逆不道之舉,這位軒轅敬城說乾就乾,估摸骨子裡對於這徽山已然沒有念想,上山人都已變成了瘋子。
「瘋子殺瘋子。」
「這隻怕是將來大幕拉開的嶄新奏章。」
陸澤出去以後發現軒轅青鋒已然消失不見,隻有魚幼薇幾人神情疑惑的望著來時的方向,剛剛風聲閃過,身邊那位沉默著的青衣少女瞬間消失,道教龍虎山,著實古怪的很。
陸澤望著眾人疑惑的眼神,想了想,還是簡單與他們解釋了下接下來可能要發生的事情。
慕容姐弟大吃一驚。
「殿下莫非沒有想過,這位軒轅嫡長房的軒轅敬城會喪心病狂的對你動手?他若是真的想要護住那對母女,引得徽山大亂讓那二人逃入茫茫江湖才是正理。而且要是真信得過殿下,那麼剛剛就不應該帶走那位名為軒轅青鋒的女子,連個人質都想留,還妄談合作?」
陸澤搖了搖頭:「軒轅家的分崩離析是真事,所有東西都已經堆積到了極點,差半點火星就要爆炸開來,我本意是想要帶著軒轅青鋒離開,等到這位軒轅敬城有多幾分把握對付那位軒轅老祖宗以後,再出來接收棋局,可這位儒家文士已經通過剛剛簡單幾番話摸清楚了我的想法,便想著此刻是要當斷則斷。」
慕容桐皇臉上閃過一絲快意。
「活該。」
「軒轅家最好能夠全部死絕。」
陸澤起身伸了個懶腰,慕容梧竹宛如乖巧侍女將披風給陸澤披上,陸澤笑著拉了拉她耳畔流出的青絲:「走吧,這次要去到徽山賞賞風景嘍。」
「隻能說世事無常,你們姐弟怕是也沒有想到會是如此結果吧?得先去通知下龍虎山掌教天師,這次不扯龍虎山的旗實在可惜,幫忙動手一回事,身後有給兜底的又是一回事,如今離陽想要讓本殿下死的人可是不計其數啊,千萬得保護好自己小命才是。」
「要死也隻有一種情況才行。」
慕容梧竹好奇問道:「哪種?」
抱著白貓的魚幼薇直接便替陸澤回答:「牡丹花下死。」
陸
澤哈哈大笑,狠狠捏了魚娘子兩下:「知我者,幼薇也。」
他接著輕輕揮手,隻見五具符甲紅甲迅速便出現在了麵前。
身邊眾人哪怕已經在之前見識過紅甲威力,但這時近距離看著紅紋與符籙縱橫的威嚴符甲,還是有種莫名的震撼,人們注意到中間那具紅甲手中多了柄古樸的巨劍,劍柄與劍身交界處用前朝古文字刻下的兩字,巨闕。
陸澤很是滿意龍虎山對於紅甲的這番嶄新改造:「巨闕劍,可以可以,看來以前天師府對於五行紅甲還是藏了私,很多府裡好東西都沒有用進去,看起來,我如今的臉麵是要比我那大師傅大一丟丟的。」
慕容桐皇眼眸迅速縮緊。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以後,他知曉了許多東西,對於鳳凰棲落的那太安城梧桐樹,姐弟二人都很是好奇,陸澤在閒暇的時候會講述下太安城的情況,慕容桐皇知曉陸澤口中的大師傅乃是那位人貓。
他猶豫片刻,還是緩緩開口:「龍虎山天師府適合插手徽山家事嗎?」
陸澤笑著搖頭:「不算插手,隻是件私事。」
軒轅敬城這番找到陸澤,除卻看重他的真實身份以外,還有對於天師府存著些香火情誼。
這些年的軒轅敬城自然不單單是在徽山上閉門造車,還時常的來到天師府與龍虎山諸天師論道,而且與四大天師之一的趙丹坪關係不淺,這位被稱為青衣宰相的趙家天師,一年中有大半時間都在京城傳道,論在離陽的名聲絲毫不弱於龍虎掌教趙丹霞。
「人際關係都是一茬接著一茬。」
「若是知道我可能跟那位青衣宰相扯上關係,我那些在太安城的兄弟們以及那位皇後娘娘,怕是又要睡不好覺了啊。」
「但我也沒辦法,誰讓咱運道比較好呢。」
「除卻幾位足以登上胭脂評正評的美人之外,這些江湖前輩們也都是青睞萬分啊。」
牯牛大崗這些年隨著軒轅家在劍州江湖上的地位日益尊崇起來,各房建築均是大改,顯得氣派萬分,唯獨隻有嫡長房所在的那處小院在其中顯得極為突兀。
有鮮血灑落小院當中,頭顱上那猙獰的眼珠裡散發著濃濃的疑惑與不解,似乎不知道自己這已入指玄境界的修為,為何會被那位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大哥破掉,一指破功,指風斬顱,一氣嗬成。
軒轅敬宣,這個徽山之上三房的當家人物,便如此淒涼的死在嫂子的院中。
軒轅青鋒直勾勾的愣在原地,呆若木雞。
這時的她還未從剛剛的震驚當中走出,本是在山腳下那無人問津的林溪之間,忽然間便騰空而其,那位令她厭惡無比的軟弱父親竟是要比任何時候都要強大,直到來到這所院中,看見那位二伯在無所顧忌的調戲母親,隻是在與父親進行了簡單的談話之後,二伯便身首異處。
「青鋒。」
「父親沒有什麼大本事,雖然說是讀書人,但也未曾為這個天下、為這個世道做些什麼,與那些隻知道紙上談兵的狗屁文人一樣,隻能自己顧著來掃乾淨門前雪。」
「我們軒轅家被老祖宗帶歪了路,從骨子上就已經爛透了,倒不如全部殺死燒光來的乾脆、清淨。」
身著黑衣、眼上蒙著黑布的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院落當中。
軒轅敬城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位不知境界的神秘男人,知曉這便是那位離陽殿下的誠意,身邊這位赫然就是曾在乾州與那位李淳罡老劍神交過手的神秘人,耳畔也傳來了陣陣喊殺聲,軒轅敬城對著院落裡的母女揮手告彆。
清冷婦人忽然開口喊道:「軒轅敬城,你去哪裡?」
中年儒生轉頭笑道:「放心,我
不是去尋死,我會從牯牛降大雪坪好好下來,你們母女等著我便是,青鋒,照顧好你母親。」
不久後,有老嫗顫顫巍巍進來。
「小姐,婦人,老爺剛剛朝著北邊走去,家家主擋住前麵,據說被被咱們老爺殺死。」
「山下那邊有人自稱老爺邀請來牯牛大崗做客,那位貴公子殺出條血路來,為首的是五具高大威猛的鎧甲,二爺派去攔路的全部被擊成了血沫。」
「小姐現在咱們如何是好?」
軒轅青鋒癱軟的坐在地上,隻覺得此時整個天都徹底的傾覆下去,深受軒轅家長輩看重、被視為軒轅家未來的軒轅青鋒儼然已是六神無主,頭腦裡一片片的漿湖在圍繞,不遠處便是那位二叔的屍身,死得不能再死。
而且今日的徽山似乎已經注定了要血流成河。
父親殺了二叔以後要去殺老祖宗?
爺爺已經死在父親的手裡?
那位神秘的趙家殿下這時來到徽山是跟父親有過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