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之巔,冷風蕭瑟。
這時的山頂上隻剩下了陸澤站在崖邊,以及身後在輪椅上不斷搓摸老舊羊毛毯的陳萍萍,監察院院長這時竟還小憩一般在哼著不知名小曲,神情悠閒。
葉輕眉已經帶著五竹與慶帝離去。
而慶帝這位人間帝王,在最後的時刻吃下了五竹兩記要命的鐵釺。
一擊破心田。
一擊碎氣海。
五竹這個機器人似乎也明白了此時葉輕眉所處的狀態極為特殊,在真正記起當年全部事以後,他很是直接果決的給予了慶帝兩次要命重擊。
五竹對於霸道真氣極其了解。
最後那記鐵釺,完美擊在了慶帝渾身真氣的命門之上。
身體與精神都顯得極度疲態的皇帝陛下,並沒有選擇再去與五竹如何對峙,慶帝的嘴角露出一分極度嘲諷的笑容,不知是在嘲笑今日變幻莫測的結局,還是在嘲笑如今這般田地的自己。
慶帝麵容更顯蒼白幾分。
但同樣,在他在吃完兩記要命鐵釺後,皇帝陛下似乎終於能夠卸下了在他身上的那重重枷鎖,臉上露出極度複雜的笑容,男人隻是安靜的望著東海之濱的海浪不斷翻湧,忽然想起來了當初在儋州海港上遇見那主仆二人的午後,好像也是如今日一樣,是在大雨後的一個陽光晴天。
「太子。」
「莫要讓朕失望。」
正如慶帝在當初臨出發前,於京都城口對陸澤說的那番話一樣。
在大東山上的皇帝陛下再度對陸澤說出來了相同的話,隻是兩者之間的含義卻已是天差地彆,這位人間帝王可能也沒有想到東山之行會是這樣一個難以想象的結局,但他也沒有表現的有多麼失望。
因為在烏雲真正散去之後,映入眼簾的,又是彆樣的一番天地。
葉輕眉與東山上幾人告彆。
「謝謝你啊,我也沒想到真的能夠來到未來看看。」
「小五常啊,我很快就去京都看你。」
葉輕眉又對著苦荷以及四顧劍說了一些話,之後的她便下山離開,慶帝與五竹跟隨左右。
至於苦荷跟四顧劍,兩位大宗師在今日經曆過人生的大起大落,心頭那股子氣隨著葉輕眉的忽然現身被拉到了最,而當這股子心氣漸漸隨著時間向下墜落,二人的生命也在迅速的消逝。
不然,以兩名宗師的體魄,還可以死死吊著心頭氣,再苟延殘喘一日半天。
但此刻,他們二人都已是到了真正的彌留之際。
樹下,苦荷國師麵對著陸澤,雙手合十,神情悲憫:「還望殿下之後少造殺孽。」
顯然,這位北齊的國師大人已經能夠看見未來的大地之上燃起的陣陣狼煙,儘管被北齊人極為忌憚的那位慶帝已是時日無多,但即將接手過慶國皇位的陸澤,卻是個比慶帝更令人恐懼的對手。
所行種種,儼然已超脫了世俗常人。
四顧劍在臨死之前倒是沒有話要說,隻是嘴裡不免多了幾句小王八蛋之類的話,最後還暗暗打探陸澤是不是完整繼承了神廟之神缽,不然為啥能夠這麼屌?
陸澤隻是笑了笑,並未回答。
今日的東山之上,陸澤無疑是真正的那個贏家,誰都不會想到最後竟然是他如神兵天降般落在了東山頂上,接著展現出諸多超脫宗師想象的手段,慶國一統天下的步伐要從今日真正的開啟。
陸澤臉上倒是沒有多餘的欣喜表情。
他隻是安靜的站在那萬尺如明鏡般的懸崖之上,迎著頭頂灑下的陽光,以及那微潮的海風,沉思片刻以後,思緒便回到了現實當中,轉過頭來麵朝葉流雲。
這位慶國大宗師對著陸澤微微躬身,臉上泛起苦笑。
本來葉流雲也是想著要跟葉輕眉一塊下山,但無奈他今日在東山之上扮演的角色與其他幾人不同,真實身份為慶帝派間諜的大宗師,還得為那遠在京都的葉家考慮。
麵對著麵前這位年輕的殿下,宗師也隻能夠低頭。
「流雲世伯不必多禮。」
「葉家乃是國之棟梁,以前是,以後也是。」
葉流雲恭敬對著陸澤再度行禮。
大宗師就是擔憂陸澤會對葉家產生什麼不悅想法,不單單是葉家與慶帝關係極其親密,在定州的葉家便是慶帝這次大局裡很重要的一步棋,葉家那丫頭還嫁入了二皇子府中為妃。
麵對這其中的種種,葉流雲也不得不小心應對。
這位大宗師在心裡暗暗歎氣,誰也不曾想到謀略驚天的皇帝陛下這次竟會在東山上栽的這麼狠。
望著不遠處那塊早已被雨水洗刷乾淨的地麵,洪公公便是死在了那裡,這時卻連半點痕跡都未曾留下,為了慶國的大業,許多人都如此默默無名的獻出了各自的生命,就是為了那最終的目標。
陸澤轉過頭來,神情平靜的發布著一道接著一道的命令。
這時在他身上竟散發著如同慶帝一般的威嚴,雖然還未曾真正坐上那個至尊之位,這種威嚴氣質遠遠超過了世俗帝王。
「將陛下遇刺身亡的消息傳回京都。」
「是。」
「麻煩流雲世伯,把山下留著的那些麻煩全部解決掉。」
「是。」
「陳院長,監察院各處同時準備動手。」
「是。」
在接連發布幾條關鍵命令以後,陸澤再度望了眼東山的美景。
腦海裡浮現出上次與婉兒、大寶一塊來此遊玩的畫麵,陸澤搖了搖頭,不知道下次再來京都又是什麼時候,但想必每次來的心態都各有不同。
「天高萬尺如登樓,莫憂莫懼莫回頭。」
「該回京了。」
在葉流雲震驚的注視下,隻見陸澤與陳萍萍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這位聞名慶國多年的大宗師歎了口氣,發出如此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應是神人才對。」
而不遠萬裡來到慶國深境的苦荷以及四顧劍,二人不知何時已經徹底的閉上了雙眼,大宗師人物在死去以後跟尋常百姓沒有半點區彆,兩副身軀就這般埋葬在了異國他鄉。
京都今年的秋天,要比往年時候走的更晚一些。
突如其來的秋雨籠罩住了京都的大街小巷,一場秋雨一場寒,犀利的涼風肆意吹刮著人們的臉頰,使得街頭上那熱氣騰騰的早茶攤位十分紅火,雨水再大,百姓還是得養家湖口。
慶國皇帝離京封誥已經有大半月時間。
京都在監國太子的治理下,可謂是井井有條,但京都裡的人們心中還是泛著股子慌亂,大家都在小心翼翼的等待著東山的消息傳回,等待著慶帝回到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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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在什麼時候,似乎都是整個朝堂體係裡最為特殊的那個存在。
隻是尋常百姓之間並未理會京都裡的某些異常氣氛。
秋雨時節,很多人都懶得啟爐火弄早飯,隻是打著舊舊的油紙傘去往晨間小攤上,來上幾個滋滋冒油、新鮮出鍋的大油燒餅,再小口沿著碗邊,吸溜的喝著燙嘴的雞蛋湯,在飄著紫菜與蔥花的雞蛋湯上,一定會淋撒著攤位上那招牌的辣椒油,香辣撲鼻。
寒冷的秋雨中,能夠吃上這麼一頓早飯,直到晌午時分,都不會感覺到餓意。
「這天氣,雨咋這麼大?」
挨著過道的吃客小聲的罵了兩句,端起木凳子往裡麵移了移,埋頭吃飯速度又加快了些。
相較於街邊的吃客,那些入到小樓中的早餐檔次無疑又上升了幾檔,這些衣冠楚楚的茶客們喝著熱茶,極有姿態的享用著精致點心,看起來倒是慢慢悠悠、悠閒自得。
「誒,那邊好像出什麼事情了哈?」
忽然有人望著城門所在的方向說道。
喜歡湊熱鬨的人們都去到了茶坊的圍欄邊,隔著空中那蒙蒙的雨水朝著遠方望去,具體發生什麼眾人也不知曉,隻是能夠感覺到城門處發生了一股子躁動,軍士們顯得有些慌亂。
軍禁森嚴的城門司倒是很少出現這樣的情況。
有茶客呢喃著:「不會出什麼大事了吧。」
話音剛落。
急急的馬蹄聲瞬間響在了沾滿雨水的青石板路上,隻見城門處一匹駿馬快速駛來,駿馬看起來已是筋疲力儘的狀態,馬背上的軍士臉色也是極其憔悴,這時的軍士依舊狠狠揮動手裡馬鞭,雨水向著四處濺去,小攤外側有食客被四溢的泥水濺到,拍了拍衣裳,剛想低聲罵幾句,頓時又愣住。
「剛剛那軍爺袖口好像係著白布?」
不管是茶坊還是晨攤上,眾人瞬間安靜下來。
許多年紀偏長的人們都經曆過當初慶國風雲跌宕的那個年代,哪怕是在那時候,也隻有軍隊大敗之時才會有白布係在胳膊之上。
顯然這一次也是有著大事發生。
吃客們下意識放下碗快,甚至連做吃食的老板小廝都緩緩停下了手裡的活計,眾人正在向心力默默的祈禱著千萬不要出事。
隻是可惜,這樣無聲的祈禱,很快又被急急馬蹄聲打破。
來人一身黑色服侍,左臂之上同樣係著白布。
「監監察院。」
晨時的食客們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們顯然是京都裡麵第一批知曉慶國出大事的人,但是具體發生了什麼,誰都不敢說出口。
最近慶國在戰場之上並未有大的動作,唯一的大事可能就是
年輕人惴惴不安,老人們已是站立不穩,那道具體的消息被不要命的騎士送往皇宮當中,想必那些慶國真正的主宰者們想必會知曉事情的嚴重程度,
料峭的秋雨使得攤位裡的人們下意識緊了緊衣裳。
剛剛熱湯下肚的片刻溫存,此刻竟又消失殆儘。
「卻道天涼好個秋啊!」
層層深宮當中。
往日朝會的太清宮裡此刻已經站滿了人,闊大的大殿之內此刻卻是鴉雀無聲,陸澤神情冷漠的坐在監國之位上,身邊是一身鳳袍在身的慶國皇太後,老人眉宇之間顯得極為陰沉。
隻是被身邊宦官攙扶著的那隻手,卻控製不住的有些顫抖。
在殿中跪著的那兩名報訊者此時精神已經崩潰到了極點,他們的傳信使命從達到宮中的那刻起便已經完成,但
信中蘊含著的那道驚天消息所帶來的影響,卻是許多年的時間都無法消散的。
「哭什麼哭!」
太後陰冷的眼神掃過殿中低聲哭泣著的宮中諸妃嬪,儘管太後的聲音止住了她們的哭聲,但臉上的驚懼以及心裡那抹害怕卻始終無法退卻。
陛下死了!
誰都不會想到,從東山傳來的竟會是這樣驚天的密報!
太後接著望向監國之位上的陸澤,老婦人緊皺的眉頭終於有了稍稍鬆開的跡象,顯然這位監國太子的表現給了太後一種無形的信心,說到底整個慶國的未來還是得寄托在東宮身上。
「承乾。」
「你如今是監國太子,你來處理。」
說完,太後在太監攙扶下,便退到了陸澤身邊座位上。
陸澤點了點頭,接著輕聲開口:「即日起閉宮,宮中人不得外出,大哥,禁軍城防的事情便交給你了,如有違令者,皆斬。」
大皇子顯然沒有想到,陸澤竟然會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他。
這位在外征伐多年的年輕男人,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神情,接著便出列跪地:「是。」
陸澤一道接著一道的命令發出,令太清宮裡眾人以為那位陛下似乎並未離開,嬪妃之首的皇後,望著大殿上的陸澤,眼神好像有些恍忽。
「宣陳院長入宮。」
「宣胡蘇兩大學士入宮。」
「即日起,十三城門司封閉城門,不許進,不得出。」
「宣定州統備葉重入京述職。」
「宣靖王、範建、秦業入宮。」
垂垂老矣的皇太後這時候咳嗽兩聲,主動的替陸澤查漏補缺起來:「著內廷請太平彆院長公主入含光殿。」
顯然,太後並未忘記她那個野心勃勃的女兒。
陸澤有些百無聊賴。
如今京都裡的這些跌宕起伏,又如何比得上東山上的風雲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