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的裝備很簡單,防彈衣、可伸縮警棍還有一副手銬,每個人仔細檢查了自己的裝備情況,確認無誤以後在單子上簽字,陸澤腦海裡對於這套流程倒是門清,右胸口執法記錄儀佩戴整齊。
高潮作為這次行動的指揮,他還配置了一把手槍。
“我再跟你們強調一遍,一切行動聽指揮,到了抓捕現場時刻保持警惕,尤其是你們這三個新人,少說多看,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
“出發!”
不久後,眾人坐上了前往塔宅村的警車,這次抓捕行動加上三個新人,他們所裡一共派了有十二個人,一大一小兩輛警車。
第一次出警,陸澤倒不是那麼緊張。
相反,他心裡還有著些許的興奮,體內腎上腺素在悄無聲息間上漲。
男人嘛。
哪個小時候沒有做過英雄夢?
一車八個人,大部分都在閉目養神。
除了李大為。
“不是,咱們就去抓個人,用的著這麼興師動眾嗎?抓一個人去兩輛車十幾號人啊?”李大為的語氣裡充滿了好奇,他覺得這陣仗有些興師動眾,高所甚至還配了手槍。
麵包車裡,陳新城瞅了李大為一眼,反問:“那你覺得去幾個人合適啊?一對一?上演孤膽英雄?你是不是以為警察辦桉子就是跟人家去玩命呢?”
車裡的老警員忍不住都笑了出來。
李大為看了老陳警官一眼,滴咕道:“一對一是有些誇張,但是三對一還是可以的吧?”
陳新城原本因為早上公交車的事情,對這個李大為就沒什麼好感,現在真的是越看越不順眼:“你趕緊給我閉嘴。”
副駕駛座上的高潮向眾人介紹了這次的任務目標:“丁大用,三十八歲,塔宅村人,身上背著兩條人命,這人是部裡的a級通緝犯,原本這活應該派給刑警隊,但是線人跟我很熟,就直接通報到了我們所裡,這是個挺好的立功機會。我們到了晚上再行動。”
“陳哥,我稍微眯一會兒。”
車裡瞬間安靜下來。
陸澤這時候微微轉頭打量起身邊的楊樹來。
他腦海的記憶裡記得,這次萬無一失的行動到最後差點出事就是因為楊樹在關鍵時候掉鏈子,他竟然想要回去安撫路上摔倒的殺人犯父母,導致回去幫楊樹的高所幾人被村民給圍住。
如果不是村主任及時趕到,高潮差點就要鳴槍示警。
“怎麼了?”
可能是注意到了陸澤的目光,楊樹疑惑的問道。
麵對旁邊人的詢問,陸澤笑著搖了搖頭。
而他心裡想的卻是,我這來到八裡河的第一戰,可能不被你小子給攪黃。
等到夜幕降臨,眾人把警車停在村子外,一行人步行進入到了塔宅村,高潮一聲令下帶著人衝進嫌疑人的家中,一對六十多歲的老兩口連忙把外套披上。
陸澤左手舉高手裡的警用燈,右手將警棍置於肩上,快速來到另一邊臥室。
房間裡窗戶關好,外麵也有他們的人在看守,不可能跑出去。
陸澤看著床上十分淩亂的被子,他伸手進去摸了摸,還有著溫度,他不露聲色的給進屋的高潮使了個眼神。
後麵進來的李大為也摸了摸被子。
眾人搜查一圈未果,來到客廳,高潮上前安撫麵前這兩個坐在衣櫃前的老人幾句。
“好,收隊。”
楊樹看著這對老夫妻手足無措很是可憐的樣子,他心裡很是不忍,蹲在了兩人麵前,勸解道:“大爺大媽,你們兒子丁大用犯了法,他逃不過法律的製裁。但是法律有規定,隻要他能夠投桉自首,一定可以從輕處罰,這真的是他最後的機會。”
可惜,麵前這兩位老人隻是低著頭,沒有什麼反應。
陸澤一眼看穿了此時這兩位老人的反應很不正常,他往二人身後的衣櫃瞟了一眼。
李大為上前拉走了楊樹:“走吧走吧,我們得趕緊收隊了。”
高潮在院子裡朝裡麵喊道:“收隊!”
所有警員立刻離開,老太太跟在陸澤他們身後第一時間把大門鎖上。
來到另一邊的拐角,楊樹語氣裡帶著疑惑,問道:“高所,是咱們線人的情報有誤嗎?”
高潮瞅了一眼那緊閉上的大門,他搖了搖頭:“不,人現在就在家裡。”
楊樹愣了一下:“人在哪?”
“衣櫃裡。”
陸澤跟李大為異口同聲的回答。
倆人對視一眼,然後齊齊笑了出來。
李大為快速開口:“被子是熱的,外麵有咱們的人,那人不可能跑出去。”
楊樹看上去有些不服氣:“光憑這個就能斷定人在衣櫃裡?”
陸澤補充道:“家裡其他地方我們都搜過,除了那兩個老人身後的衣櫃,沒有地方能夠再藏人,而且那兩個椅子太大,放在衣櫃前很礙事,還有那兩個老人的反應。”
“我們來了以後他們兩個人的反應很奇怪,就一直坐在椅子上,一句話都不說。”
高潮嘴巴咧了起來,他讚賞的看了陸澤還有李大為一眼:“你們兩個可以啊,第一天出任務表現的不錯,觀察的都很仔細。不錯不錯。”
原本高潮隻是對陸澤很有興趣,沒有想到這個李大為同樣也還可以。
李大為嘿嘿一笑,問道:“高所,那我們現在殺回去?”
“陳哥,你帶著三個新人留在這裡接應,我看了看這邊就這一個出口,待會我跟其他人進去抓人。”高潮朝著陳新城說道。
李大為連忙開口:“高所,讓我跟你們一塊去吧。”
陳新城狠狠瞪了他一眼:“剛剛在車上怎麼說的,服從命令聽指揮。”
“好吧。”李大為神情無奈:“對了高所,我把他側屋的窗戶給打開了,這次你們不需要從剛剛那扇門進去,直接從另一側翻進去就行。”
高潮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帶著人衝了進去。
巷子裡,陳新城注意到楊樹的情緒有些低落。
他想起出發之前所長對自己的叮囑,保護新人的同時,不要過於打擊年輕人的自信心,他開口道:“李大為是警校畢業,這點觀察力肯定是有的。人家陸澤也是在警察世家長大,從小就受到培養。小楊你是北大的碩士,對於這種雜七雜八的事情不知道也正常,以後慢慢學就行,三腳貓的功夫不值得顯擺。”
說最後這番話的時候,陳新城的目光放在了李大為身上。
後者一臉無辜,不知道自己又是哪裡得罪了這位陳警官。
陸澤這時候忽然開口:“陳警官,剛剛來的路上我注意到,這附近巷子裡很多人家的燈還亮著。待會咱們待人走的時候,那老兩口肯定會鬨出不小的動靜,所以我們行動得快。”
“塔宅村是宗族村子,除了村主任之外沒人能夠壓得住他們。耽誤時間太久,我怕會出事。”
陸澤這番話,明麵上是對陳新城說的,實際上是說給楊樹聽的。
你小子,最好彆聖母心泛濫!
陳新城沒想到陸澤還注意到了這麼細節的地方。
在剛剛進村的路上,連他們這些老警員們心裡想的是趕緊到達目標的家裡,陸澤的這番話不禁令陳新城對他有些刮目相看,這個實習警察好像並不是心血來潮的加入這次行動。
想到這裡,老陳警官看了李大為一眼:“聽見了沒有?待會我們撤退的時候動作麻利點。”
“放心吧。”林大為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他轉頭看向陸澤:“哥們,你這第一考進來的就是不一樣啊。”
陸澤笑著附和了兩句,心想怪不得人家老陳不待見你。
這個哈士奇的話太密!
林大為還是有些憋不住話:“楊樹,你說你一個好好的北大碩士,乾嘛來派出所啊?你真是北大的碩士?”
楊樹回答道:“我本來考的是市局,但是剛剛去那裡報道沒兩天就接到通知,讓我來八裡河派出所鍛煉一年,到基層鍛煉鍛煉。”
哈士奇搖了搖頭,指著陸澤跟楊樹:“你倆來這裡,都有點可惜。”
“這個八裡河啊”
陳新城聽著這個李大為越聊越來勁,他直接走到哈士奇的跟前,沒好氣道:“不是,我說你能不能安生一會兒啊?我這耳朵都被你吵得嗡嗡亂叫,嘶~”
陳警官哎幼一聲,連忙活動了一下肩膀,陸澤看見他左右的脖子上各自貼著片膏藥。
這個基層民警的工作最是累人,像陳新城這樣的老民警熬夜加班已是常事,身上基本都帶著點傷病,所以王守一這個所長經常跟上麵抱怨所裡的新人實在太少。
李大為指了指陳新城的脖子,小聲道:“那個,我剛好會點按摩,用不用幫您按按?”
“不用!你隻要能夠少說兩句話,我就真的燒高香了。”
陳新城話剛說完,另一邊高潮那邊有了動靜,一大夥子人從丁大用的家裡跑了出來。
陸澤幾個人瞬間來了精神,連忙迎了上去。
幾個警察壓著一名中年寸頭男子,看模樣這人就是嫌疑犯丁大用,而在警察身後,隻見丁大用的父母則是哭喊著在後麵追趕,來到巷口的高潮對陳新城喊道:“陳哥,我先帶人上車,你們快點跟上。”
眾人快速撤走。
來到村口,頻頻回頭觀察情況的楊樹看著不遠處跟來的老太太弄得一個踉蹌,他有些於心不忍,喊道:“大媽,你們彆追了,丁大用他犯了法,你們快回去吧。”
已經壓人上了警車的高潮,連忙伸頭出窗戶喊道:“快上車快上車。”
老夫妻兩人哭喊的聲音引起了村子裡其他人的注意,在倆人身後很快就聚集起來了烏泱泱一大片人,老太太聲音尖銳,哭的聲嘶力竭:“你們快放開我的兒子,大用,我滴兒啊~!”
楊樹半個身子已經伸進了警車裡,他還是很不理解,朝著副駕駛的高潮問道:“高所,我們這個樣子是不是不太好啊?犯法的是丁大用,跟他父母又沒有關係。”
高潮沒有解釋,隻是沉聲低喝道:“彆廢話,趕緊上車。”
泥濘路上,丁家老太太一不小心摔倒在地,麵包車裡被看守在最後一排的丁大用隔著車窗回頭望去,聲音哽咽的喊了幾聲娘,這時候的楊樹見狀就打算轉身回去將老太太給扶起來。
高潮怒火升起:“楊樹你給我回來!”
陸澤在特地落在最後身位,就是為了防止意外發生。
他見到楊樹這番回頭的舉動,二話不說強行一拽把楊樹拉回了車裡,同時一腳狠狠踹在了這位北大碩士生的屁股上,直接將人踹進車內,陸澤快速上車把車門用力關住。
“走走走!”
啪!
塔宅村有村民拿著鋤頭朝著離去的警車扔了過去,仿佛他們才是正義的一方。
一大一小兩輛警車快速駛離。
回去的路上,車上的人似乎比來的時候要更加沉默。
陸澤朝著另一邊座位上的楊樹道了個歉:“剛剛事發突然,我那一腳還好吧?”
嗯。
我真是故意的。
楊樹搖了搖頭。
高潮此時把鴨舌帽放在自己臉上,在副駕駛繼續著閉目養神。
楊樹低著頭,衝著前方,自責道:“對不起高所,剛剛我”
高潮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歪著頭靠在座椅上,輕輕的嗯了一聲:“沒事,睡吧睡吧。”
隻聽見這位北大的法學碩士繼續解釋:“我就是覺得那種情況下,我們不能不管老人家的死活吧,犯事的是他們的兒子,這老人是無辜的啊,我們法律規定”
高潮根本懶得理會:“陸澤,你跟楊樹說說,你剛剛為什麼把他踹進來?”
陸澤看著楊樹望向自己,他隻能充當起來高所的臨時傳話筒:“塔宅村的村民以彪悍著稱,剛剛我們走的時候你也看見了,甚至都有人敢扔鋤頭砸警車,那種情況下回去扶老人,是對咱們整組人的不負責。”
“而且,如果我們真的被村民給圍住的話,那這次行動的性質就變了。”
“咱們所本來就是從刑警隊那邊搶來的功,這出點什麼差池的話,就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一番話下來,楊樹知道了自己想法裡的天真之處。
陸澤的意思很簡單。
對敵人的仁慈往往是對自己人的殘忍。
“對不起,高所。”
“謝謝你,陸澤。”
感覺到車裡的氣氛有些沉悶,跟嫌疑人一起坐後排的李大為跳出來活躍氣氛,他開始跟旁邊人嘮起嗑:“哥們,采訪你一下,你是怎麼想的啊?犯事的時候以為警察這輩子抓不到你是吧?剛剛看你也挺在乎家裡麵老人的啊,犯事的時候咋不想想他們?”
陳新城的臉瞬間黑了下來:“你能不能閉嘴?”
李大為還挺理直氣壯,反問道:“不是,我這隨便聊兩句都不行啊?”
陳新城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審訊犯罪嫌疑人的時候要全程錄像的嗎?這人回去以後就得交給人家刑警隊,你還聊一會兒?你沒見車上人都休息呢嗎?一直得波得、得波得。”
李大為伸長脖子往前一看,老警員們都紛紛入睡。
前麵的陸澤歪著頭,已經微微打鼾同樣進入了夢鄉。
“嘿。”
“這哥們表現得一點兒都不像新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