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衣是如何發現情況不妙的?
其實很簡單,他並非隻有一條線和外麵聯絡。除了跟商贇聯係的牛大發外,朱秀衣還有另一條暗線,跟他自己的親信聯絡。而且朱秀衣更加信任後者,除了讓後者送信之外,還命其暗中監視牛大發,以防這廝反水。
所以,摩羅抓捕牛大發的場景,被他另一個暗線看了個正著。那人便按照事先的約定,在遠離朱秀衣家的一處屋頂,升起了一盞氣死風燈。
他要是靠近了點燈,必定被包圍朱秀衣家的夏侯閥武士抓個正著。可離著那麼遠,悄無聲息升起燈,根本不會引人注目。
朱秀衣坐在堂屋中,透過房門正好能看到那盞燈,便知道牛大發暴露了。他瞬間就明白夏侯兄弟是來看住自己的!
論武功,朱秀衣根本不是這兄弟倆的對手,但論起智慧來,兄弟倆綁在一起也玩不過他。朱秀衣從容的一個屎尿遁,便鑽進了事先挖好的地道中!
朱秀衣潛伏在夏侯閥近二十年,自然早做了最壞的打算,給自己準備逃生的通道。他特意將住宅選在夏侯閥的邊緣地帶,就是為了縮短地道的距離,方便隨時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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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地道,朱秀衣便全速奔行,他怎麼說也是貨真價實的大宗師,十幾息功夫便通過了百餘丈的地道,從夏侯坊外的一處排水溝鑽了出來。
重見天日後,朱秀衣顧不上喘口氣,略顯狼狽的抹一把臉上的汙泥。辨明方向後,他便朝著南邊再度全速而去,幾個兔起鶻落,來到了洛河邊,一個猛子紮了進去。
片刻後,夏侯不敗、不滅和摩羅也相繼鑽出了地道,三人循著地上沾著汙泥腳印一路南尋,不一忽兒也追到了洛河邊。
三人對著寬闊的河麵呆住了,這深更半夜的,哪裡還有朱秀衣的影子?
又過了一會兒,夏侯霸和夏侯不傷帶著精騎,牽著細犬追尋摩羅發出的信號而至。
善於追捕的細犬對著河麵狂吠,卻根本不知該往哪追?
“我這就傳令京兆尹,大索全城!掘地三尺也要將那廝找出來!”夏侯不傷咬牙切齒道。
“算了。”夏侯霸卻意興闌珊的搖搖頭,命令眾人收兵。一來,朱秀衣何許人也?這麼多大宗師都沒抓住他,還指望那些官差能有用?二來,他夏侯閥也丟不起那人,還是封鎖朱秀衣的消息,暗中查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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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間,朱秀衣在洛南喪家之犬般遊蕩了許久,確定徹底沒有追兵後,他才胡亂找了身衣裳換上,又簡單易了容,四更天時摸到了位於西市的四海當鋪外。
‘篤篤篤,篤篤篤篤……’朱秀衣按照約定好的信號,敲響了當鋪的鋪板。
不一會兒,一塊鋪板卸下,一個年幼的學徒放他進去。那學徒還警惕的朝外頭看看,見沒有人尾隨,才重新上了鋪板。
“這位爺是哪個堂口的?怎麼這麼晚來做生意?”學徒說著,雙手比劃了個古怪的手勢。
“天字第一號。”朱秀衣雙手扣在一起,兩根拇指一起指天。
“啊,原來是大老爺來了。”學徒趕忙跪地行禮。
“你家掌櫃呢?”朱秀衣神情陰沉的看著那學徒。
“在後頭,小的這就去喊他。”學徒忙殷勤道:“不光掌櫃的在,大老板也在。”
“是嗎?給我找個房間,讓你大老板來見我。”朱秀衣不想見旁人,便低聲吩咐一句。
顯然,他這位大老爺,在白猿社體係中地位十分崇高,那學徒不假思索的應一聲,先將朱秀衣帶到了後院的一間上房中,這才稟報上去。
不一會兒,一個帶著青銅猿猴麵具,身穿黑色長袍的高大男子便飄然進了房中。
白猿社主人,軒轅問天,居然就在洛都城中。
待看到朱秀衣後,軒轅問天先是一愣,旋即單膝跪地,顫聲道:“末將拜見殿下!”
音如金屬交錯,聞之不似人聲,卻依然能從中聽出他的激動。
世人都以為,白猿社是個亡命江湖的殺手組織。但其實不然,曆史上曾經赫赫有名的那個白猿社,早已隨時代變遷,香火斷絕了。現今這個白猿社,乃是一百多年前,由東齊建立起來,負責暗殺、情報的秘密組織。而軒轅問天原本乃東齊大將軍,東齊滅國後,他便帶著殘黨借白猿社掩護活動,支持五皇子朱秀衣的複國大業。
二十餘年來,軒轅問天尚能初心不改,但他當初的手下已經死的死、亡的亡,如今白猿社中,又有幾人還記得東齊?
“將軍請起。”朱秀衣看到軒轅問天,終於長長鬆了口氣,頹然在交椅上坐下,雙目無神的喃喃道:“二十年之功,毀於一旦了……”
“什麼?”軒轅問天吃驚道:“殿下暴露了?”
“嗯。”朱秀衣痛苦的閉上眼,感覺自己心都碎了。這二十年來,他臥薪嘗膽,與滅國死敵虛與委蛇,犧牲了尊嚴自由,消耗了青春光陰,眼看終於要到收獲的時節了,卻千裡之堤、一日潰滅,前功儘棄不說,自己還如喪家之犬般逃竄。一念至此,他怎能不痛心疾首?
“怎麼可能呢?殿下多年來一直隱藏的極好,如今知道殿下身份的人,除了屬下,就隻有商老板了……”軒轅問天說著,倒吸冷氣道:“難道是他?”
“八成就是那死胖子背叛了我……”朱秀衣恨得咬牙切齒,一把捏碎了交椅的扶手。“這廝見錢眼看,隻要有足夠的利益他就會毫不猶豫的背叛我們。”
“聽說他女兒和陸信的兒子未婚先有子,莫非是那父子擺平了商贇?”軒轅問天不可思議的問道:“可陸閥怎麼能出得起這個價?”
“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之前聽說他閨女和那姓陸的小子走得近,我還沒當回事,覺著區區陸閥給不出我們的價碼,那死胖子就還是最可靠的。”朱秀衣拍拍手中的木屑,雙目中儘是迷茫道:“早晚那拿下那死胖子,抽筋剝皮也要問個明白。”
“末將這就集合人手,去血洗金錢山莊!”軒轅問天憤然請纓。
“不可。”朱秀衣卻擺擺手,恢複了冷靜道:“這時候,商贇怕是早就布好了天羅地網在等著我們,還是暫時按兵不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