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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真人果乃信人也,進宮次日便來到夏侯坊登門拜訪。
有道是真人麵前不說假話,夏侯霸自然不好再繼續裝暈,便改為臥床不起,在藥味濃重的寢室中會見張玄一。
兩人寒暄幾句,張玄一還沒談及來意,夏侯霸便先哭訴起來。
“真人啊,老夫這病,就是被皇帝和身邊那班弄臣活活氣出來的啊……所謂大塚宰之爭,責任根本不在老夫哇。那是去歲,裴邱壽辰時,皇帝主動提出來的,老夫可從沒逼他給我加官進爵啊!”
“今年老夫過生日,皇帝又舊事重提,再度說要讓我當那勞什子大塚宰,有道是君命難違,老夫明知道他沒安好心,也不得不答應下來。原本以為他不過是分解一下老夫手中的權柄,可誰知道,皇帝居然聯合梅怡,要將老夫直接架空!”
“真人哇,老夫如今是看的很清楚了,皇帝根本就是不容我夏侯家啊。他真是忘恩負義、薄情寡幸啊,當年若不是老夫拚死相助,他能登上皇帝寶座?早做了他皇兄的刀下鬼了。這些年來,老夫和夏侯家的子弟為了大玄兢兢業業、殫精極慮,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皇帝不思報答也就罷了,怎麼能把我夏侯閥往絕路上逼呢?”
說到傷心處,夏侯霸嗚嗚痛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比初始帝演得還要真切。就像真他媽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這次老朽張羅著夏操也是迫於無奈哇,螻蟻尚且惜命,我夏侯閥上下十幾萬老少,總不能洗淨了脖子等著人屠戮吧?就算真人這次壓下去,以皇帝對我夏侯閥的猜忌,將來難保又起什麼心思?真人就算能保得了我們一時,還能保得了我們一世不成?”
張玄一耐著性子聽完這番絮絮叨叨,明白了夏侯霸的意思——這次既然徹底撕破了臉皮,那麼無論如何,夏侯閥都不會再退讓了,必須要獲得足夠的利益才罷休。
“唯獨這點老太師不必擔心,就算老道不在了,我天師道依然會以維護大玄穩定為己任的。”張玄一卻似乎不為所動,對夏侯霸淡淡說道:“如果誰威脅到大玄的穩定,就是老道和天師道的敵人。”
“這……老夫當然知道。”雖然張玄一這話說的如閒聊一般,夏侯霸卻聽的心頭突突直跳。他明白,這是張玄一赤裸裸的威脅!
最讓夏侯霸鬱悶的是,張玄一的威脅乃實質性的威懾,而絕非虛言恫嚇而已。
因為他是不二真人張玄一,他是天下無敵的絕頂高手,所有的大宗師都必須仰望的存在。
就連凶名赫赫的孫元朗,都能在他自己的老巢中,被張玄一一掌擊敗,十萬太平道教徒萬馬齊喑,夏侯霸哪還有勇氣去挑戰張玄一的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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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張玄一的注視下,夏侯霸沉默了好半晌,方頹然歎息一聲道:“老夫也沒說要大玄變色,我夏侯閥不過是求個自保而已。”
“嗯。”張玄一這才滿意的收回了目光,他知道夏侯霸屈服了。但張玄一並沒有替初始帝乘勝追擊的意思,反而主動釋放善意道:“老道素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然老太師深明大義,那我天師道也可以向太師保證,之前陛下答應你的,都會不打折扣的兌現。”
“啊,是嗎?”夏侯霸驚喜的望向張玄一,萬沒想到不二真人如此慷慨大方,雖然慷他人之慨。
“不過夏侯閥必須要向天下人發下毒誓,保證世世代代忠於皇甫家,倘若謀朝篡位,則天下共擊之!”隻聽張玄一一字一頓的說道。
夏侯霸何等英雄?聞言略一沉吟,便有樣學樣道:“可以,不過真人和皇帝也必須保證,我夏侯閥世世代代為大塚宰,並且世世代代的嗣君,都要有我夏侯閥的血脈!”
“老道可以替皇帝答應你,但還有一條,世世代代的嗣君必須得到我天師道的認可,否則不得加冕稱帝。”張玄一雖號稱方外之人,玩起政治交易來卻爐火純青,一樣是當世頂尖的高手。
“這……”夏侯霸這下顧不上裝病了,掀開被子下床,赤腳在地板上來回踱步,顯然張玄一的條件讓他委實難決。但他又很清楚,不管是什麼條件,必須要在此刻談妥,否則出了這個門,張玄一都一概不會再認了。
張玄一的養氣功夫天下無雙,他微閉雙目也不催促夏侯霸,似乎入定了一般。
好半晌,夏侯霸忽然站住腳,定定看著張玄一道:“老夫可以答應真人,不過我還有最後一個條件,老夫嫡孫夏侯榮光人中之龍,與真人的愛徒可謂天生一對,老夫想鬥膽向真人求婚,請以天女許配給我家榮光,兩家永結秦晉之好。”
張玄一微微一愣,嘴角揶揄的笑容一閃而逝,然後便頷首道:“可以。”
“真人可還有什麼條件?”夏侯霸定定看著張玄一。
“沒有了。”張玄一搖搖頭。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夏侯霸心下大定,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跟真人說話真是無比的痛快,老夫感覺自己病全都好了似的!”
說著他便高聲吩咐安排酒席,要隆重宴請張玄一。
“不必了。”張玄一已經辟穀多年,隻以泉水、堅果、草藥為食,自然敬謝不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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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那就不勉強真人了。”夏侯霸一臉惋惜的送張玄一走出寢室。
來到院中時,他忽然貌似隨口問了一句。
“對了,真人不是一直在尋找《太上洞玄功》嗎?”
所謂《太上洞玄功》,既是《皇極洞玄功》,同一門功法兩個叫法而已。
“嗯,不錯。”張玄一瞥一眼夏侯霸道:“老太師有什麼線索?”
“真人應該聽說過,去歲年根,陸信忽然晉級天階的消息吧?”夏侯霸壓低聲音道:“陸信那廝三十六歲才晉級地階,習武資質也絕非頂尖,怎麼會突然晉級呢?”
“太師的意思是,他得到了《太上洞玄功》?”張玄一不動聲色的問道。
“八成是這樣的,他可是當初逼乾明皇後自焚的那個人,洞玄功在他手上也不奇怪。”夏侯霸陰測測說道。
便見張玄一默默點頭道:“老道本就打算去陸坊拜訪一趟的。”
“真人千萬小心,那陸仙可是今非昔比啊。”夏侯霸不懷好意的挑唆道。
“嗬嗬……”張玄一斜睥一眼夏侯霸,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