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露在外麵的眼睛和臉部輪廓來看,與沈言有著七八分的相似,隻是表情充滿了倦怠和瘋狂。
很難想象,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會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就像這個人被一件事折磨了很久,精神極度疲憊,又壓抑著被不斷撩撥起來的瘋狂。
“你……”
貘偽裝的老院長,僵硬的轉過頭,看著從醫院最底層暗室裡出來的少年,有轉過頭看了看沈言胸口那幾乎完全七彩琉璃化了的蒼白之手。
此時的蒼白之手,僅剩一根小拇指就要完全被七彩的夢境侵蝕。
到那時,它就是自己的了!
很明顯,眼下這個從醫院最底層出現的少年,就是沈言記憶中最深處的東西,也是填補蒼白之手的最後一環。
儘管這個少年看上去有些怪異,但此時將蒼白之手侵蝕大半的貘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他控製著這具腫脹變形的身體,對著遠處的少年伸手抓了過去:“在我創造的夢境裡,沒有誰可以成為例外!”
下一刻,正在沙化的世界直接以少年為中心向內塌縮,所有七彩的流沙包圍了少年。
一個巨大的七彩的沙塵龍卷出現在他周圍。
七彩的沙礫四麵八方的撞擊到他的身上,頃刻間擊穿了他的皮膚,消磨他的血肉,大量粘稠的鮮血混合著被磨碎的肉末瞬間爆開。
不足一個呼吸,少年身上的皮膚血肉便被銷蝕了個乾淨,周圍的七彩龍卷變成了血紅色。
少年恍若未覺。
他抬起隻剩下顱骨的腦袋,漆黑而空洞的眼眶望向半空中的貘,僅剩牙床和下頜骨的嘴巴無聲的開合——
一股無聲的信息直接在貘的腦域炸開:“你太吵了。”
貘的臉色漲成紫黑色,少年傳遞過來的這句話,直接在他的腦域形成了一股靈能風暴,讓他的精神出現了一瞬間的渙散,甚至對蒼白之手的侵蝕都險些失去控製。
原本就差最後一根小拇指就將完全七彩琉璃化的蒼白之手,在這一刻突然逼退出大量七彩流沙,整個手掌接近一半還原成蒼白之色。
陷入人格混亂的沈言,也在這一刻實現了一瞬間的清明。
他看到麵向醜陋的貘抓著自己的胳膊,表情立刻變得帶著三分羞澀,三分嫵媚,四分的憤怒:“撒開你惡心的爪子!”
一邊喊著,便對著貘腫脹的腦袋扇來一記耳光。
一股濃鬱的生命靈能被直接調動,隨著沈言的巴掌直接拍在了貘腫脹的臉上。
生命靈能觸及到七彩流沙,兩種靈能激烈碰撞,貘的臉就像被潑上了強酸,瞬間被腐蝕掉一大塊。
貘一時間惱羞成怒,他膨脹的肚皮裂開一個大口,抓著沈言的蒼白之手直接往裂口中塞去:“在我的創造的世界裡,沒有人可以成為例外!”
與此同時,整個世界化成的七彩流沙,不在環繞著那個與沈言長相相似的少年,而是全部向貘彙聚過來。
貘的身形也在流沙的彙聚下,不斷膨脹變大。
被女性人格做主導的沈言,身上湧出大量生命靈能化作的木刺,瘋狂的在貘的身上穿插。
然而這些傷勢,在七彩流沙的填補下很快就會愈合。
貘的身體肉眼可見的膨脹到五米開外,那巨大的裂口散著腥臭與馨香,傳來嘈雜又空靈的謾罵與讚歎。
像鐵索禁錮了你的身體,又像有無數雙柔嫩的小手撫慰著你的靈魂。
被巨大裂口籠罩的沈言,攻擊的動作越來越緩慢,最終直接停了下來,仰頭望著貘肚子上巨大的裂口,目光逐漸變得麻木呆滯。
貘伸出寬大的手掌抓住沈言,徹底塞到了自己肚子上的巨大裂口中。
意識深處,沈言本我的意誌被數不清的人格環繞。
他們或男或女,或老或幼,帶著戲謔、憤怒、疑問的表情,像審犯人一樣將沈言團團圍住。
“你看看你,曾經是那麼的高高在上。”
“現在還不是一樣落到了我們的手裡?”
“說好的大家要一起出去,當初你一個人離開,就應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這具身體,我們每個人都有份。”
沈言看著麵前形形色色的人,腦海中不斷浮現與他們相關的記憶。
他原本以為這些人與小醜一樣,都是自己分裂的附屬人格,但現在他發現自己錯了。
而且錯的離譜。
帶著黑框眼鏡,剛剛接手身體控製權的女人,是自己的生物老師,頭發亂糟糟,抱著一書包的小女孩,是自己在實驗室認識的一個小妹妹……拿著雞腿一直吃不飽的胖子是自己一個寢室的室友……
他們都曾經是人,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到底……發生了什麼……”
無數曾經的記憶開始湧現,沈言承受著記憶的衝擊,腦袋就像被無數根鋼針貫穿,疼痛讓他幾乎暈厥。
“你假惺惺的樣子,真讓人作嘔!”
大家厭棄的看了他一眼,所有人圍攏上來,伸手抓向沈言的意識體,每個人格此時雙眼都透露出一股瘋狂與貪婪。
就在沈言的意識即將被他們撕扯著碎裂時,意識空間出現大量的裂縫。
七彩的塵沙湧了進來!
人群邊緣的人格,被塵沙掃中,瞬間開始沙化。
“是貘!”
啃雞腿的胖子躲閃著塵沙,手裡的雞腿都掉在了地上。
“那個惡心的盜夢者!”
生物老師厭惡的抬起頭:“他還摸了我的手,那個渾身流膿的臭蟲,我寧願自殺也不願意被他碰到!”
背著書包的小女孩,把書包舉到頭頂,整個人瑟縮在人群裡,怯生生地說:“這裡要破掉了,大家還是把主導權還給哥哥吧。”
“不!”
“這是他欠我們的!”
“死亡,所有人一起的死亡,才是我一直追求的唯一的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