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超過三分之一的網友已經開始倒戈,從怒斥市政廳的暴行,轉向圍攻張長林的居心叵測。
但也有相當一部分人,那些曾經見識過市政廳無恥行徑的人,或者打心裡就不相信市政廳的人,他們不是相信張長林,而是更願意相信市政廳不會做什麼好事。
雙方形成兩派,在網上展開了激烈的罵戰。
【幽影重重】:“張長峰都出來澄清了,一幫人還在那不依不饒,都是瞎子嗎?”
【兔子就吃窩邊草】:“他說他是張長峰,你就信他是張長峰啊。腦子是個好東西,可惜你沒有。市政廳找人化化妝,以現在的技術假扮個人還不簡單?”
【魏晉遺風】:“事實擺在麵前還有人在那洗,擺脫,張長林說被殺的那些人根本沒死好吧!市政廳能假扮一個人,假扮兩個人,它能找幾千人都來作假嗎?”
【忠誠的顏色是綠色】:“你們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如果張長林在說謊,那他的目的是什麼?他的出發點又是什麼?一個人的行為,肯定能找到邏輯支撐點的,否則我寧願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網友97】:“為了錢唄,你們沒看到未來視界給張長林的轉賬記錄?隻要錢到位,就跟那幫磚家一樣,讓他們說屎能延年益壽,他們都敢當場吃給你看。賺錢嘛,不寒磣。”
【waaagh】:“愚蠢的蝦米網友,賺錢也要有命花啊,他造這種遙,不是擺明了找死嗎?賺那麼多錢有屁用,快樂!快樂最重要知道嗎?你們不覺得帶領一群人反抗市政廳,在被鎮壓之後開啟一個人的複仇,是一件很哇的事嗎?”
這種以自我觀點出發的爭論,在網上越演越烈,直到一則名為《最後的壁壘》的短視頻突然出現在社交平台上,然後被頂上了熱搜。
這段視頻沒有主持人,一開場是一段小學課堂上畫麵,鏡頭給到課桌上的書本,書本的名字顯露在眼前——《思想與品德》。
緊接著,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小時候,我一直為在這個世界上,好與壞、善與惡,就像黑與白兩種顏色一樣,區分起來是一件很簡單的問題。”
隨後畫麵一轉,男生長大了,成了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夥子,還進入了大學。有一天,他在食堂裡吃出來一根尾巴,並將其曝光到了網上。隨後學校以學位證為要挾,讓他幫助學校“澄清事實”。
男生無奈,隻能再發視頻向網友道歉,並改口稱,尾巴實為‘牛筋’。
緊接著,那個低沉的男聲再次響起:“131年3月8日,紅海中學食堂,有學生吃出一條細長的尾巴,事情曝光之後半天之內,該同學親自澄清,尾巴實為‘牛筋’。”
畫麵再轉,男生畢業了,為了找工作,他天天擠公交擠地鐵,流轉於各個公司的麵試會上。
直到有一天,他下車時遇到了一個摔倒在地的老人。好心的男生把老人送進了醫院,但老人醒後,卻一口咬定是他撞人在先。
“130年4月7日,彭歡乘坐公交車,在西水門廣場遇到摔倒的老人張某,並將其送入醫院。張某反誣彭歡撞人。18號城市c區審判庭最終宣判,彭歡賠償張某1萬元整。”
兜兜轉轉,小夥子來到了三十而立的門檻。
長相一般,收入一般,談吐也一般的他,在父母的催促下和一個他也不清楚到底愛不愛的女人結婚了。
婚後,兩個人貸款買了期房,雖然一個月的工資除去日常開銷也僅僅剛好填上房貸的窟窿,但一想到有了自己的家,小夥子工作的時候心裡還是充滿了乾勁。
然而,等到交房日期到了,他們卻被告知開發商早已不知去向。
眼看著每個月數千塊的房貸如期劃走,自己的房子卻野草叢生。小夥與媳婦一合計,決定不再繼續填補那個看不到頭的窟窿。
然而,就在他們停止還款後的第三個月,還沒下班的小夥卻接到了自己妻子病危的通知——
“131年1月18日,崔女士因房屋爛尾,未能按時償還貸款,被錢莊員工毆打重傷不治,經調查認定,崔女士為自殺。”
“13年,7月11日……”
一樁樁一件件,本該隨著時間的流失本來早就被大家所遺忘的事再次被提起,所有看過這則視頻的人,內心深處的悲哀與怒火被一點點重新點燃。
視頻的最後來到了一件黑暗的房間裡,黃輝穿著黑色職業裝坐在微弱的聚光燈下,四周被黑暗包裹。
隻有他的聲音,內斂而又沉穩地回響著:“我們衷心的希望,隨著製度的完善,像這種不公正的審判會越來越少,但同樣可悲的是……”
他平靜的目光凝視著視頻前的每一個人:“我們沒有一個人能拍著胸脯說,自己一定不會遇上像他們一樣的問題。”
“我們大家都是普通人,沒有那麼多的專業知識,不懂申訴流程,更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去跟那些侵害我們利益的人周旋。即便我們願意付出時間和精力,但麵對有錢有勢的施暴者,麵對他們重金聘請的頂尖律師,我們仍舊大概率會摔倒在正義的天枰上。”
“這個時候,網絡已經成為了我們這些底層人,追求正義最後的渠道!因為這個世界上,有千千萬萬和我們一樣的同胞,他們懷揣著淳樸的善惡觀,願意向每一個遭受不公的人伸出援手。”
“但是現在……張長林開了一個很不好的頭!”
“他利用了大家的淳樸與善良,通過編造的悲慘故事,妄圖把大家當成他手裡攻擊市政廳的武器!”
“我們必須要承認,市政廳的信譽在我們的心中已經破產,但正因如此我們才應該更加注重網絡途徑的真實!”
“像張長林這樣的人一旦增多,真正有冤情的人再站出來的時候,還能得大家的信任嗎?”
黃輝從聚光燈下走出來,陰影從他背後籠罩了整個房間。
他的聲音低沉而憤怒,像是呐喊一般地說到:“網絡曝光,已經成了我們追求公平正義最後的途徑,是普通人最後的壁壘!”
“張長林,是在掘大家的根,斷大家的路!”
“我絕不允許!”
與此同時,時代廣場上。
盤坐在地上的張長林心有所感地抬起頭,看向遠處的天空。
天空中七彩的流光在飛速地消逝著,取而代之的,是無法用語言描繪的汙濁的黑色洪流,從流光消逝的天際奔湧而來。
他似是念誦著什麼,一邊站起身來。
眼神中流露出最後的悲憫,被黑色慢慢侵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