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以治安局找白芷為理由擺脫了之前的麻煩,白芷為了配合沈言,也不能回去上課,隻能跟著他在操場上閒逛起來。
精神世界的天空,都是鉛灰色的。
厚重的雲層把天空壓的很低,像是擦著學校的樓頂一般緩慢的移動著。
幾乎沒人的操場,兩個人坐在灰白色的水泥台階上沉默的發著呆。
“她們……今天走廊裡的那些人,她們為什麼那麼對你?”
白芷轉頭,剛好看到沈言扭過頭,平靜的注視著自己。
遠比學生時代的人要成熟的五官,兩條濃黑的眉毛在乾淨到有些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英氣。
有些狹長的眼睛,像一汪寒潭古井無波。
‘挺好看的人的。’
白芷忍不住心裡冒出這樣一句話。
眼見女孩突然發起了呆,沈言開口問道:“在想什麼?”
白芷不著痕跡的扭過頭:“沒什麼……”
之後又是一大段的沉默。
就在沈言以為自己或許應該換種方式,去打探白夜湮沒在過去記憶中的秘密時,女孩糯糯的聲音卻又突然傳了出來。
“其實我也不清楚她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白芷低著頭,從沈言的角度隻能看到白嫩的半隻耳朵,或許是低頭的動作壓迫到了她的喉嚨,讓她說話的時候聲音越發沉悶起來。
“我是轉校生,高二開學的時候才來到這個學校的。”
“一開始他們不是這樣的……雖然沒有幾個人會主動跟我交朋友,但也沒有人主動欺負我。”
“鄭佳雪你知道吧……就是之前在走廊裡撕我頭發的那個,其實她是我在這裡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沈言:“如果不是你說的,我還真不敢相信她之前是你的朋友。”
沈言想起了之前在在走廊裡看到的畫麵。
那個抓著白芷頭發,不斷扇她耳光的女人,誰能相信兩個人之前是朋友?甚至還是白芷來到這個地方,第一個朋友。
“剛遇到她的時候,我也沒想到後來會變成這個樣子。”
白芷抬起頭,目光有些迷茫:“我剛來這裡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個人交流,是她第一個主動跟我說話,中午的時候還帶我一起去食堂。”
“儘管第一次去打飯的時候,她們就讓我一個人排隊打的,不過我當時就想,朋友嘛,幫對方打飯很正常的。況且她們也把飯卡給我了,又不是讓我一個人付錢。”
“而且我當時幫他們打飯的舉動,也得到了大家的認同,她們去哪玩都會帶著我,我以為我在新的環境裡已經交到了朋友。”
“儘管出去玩很多時候都是我幫她們拿包,不過大家畢竟是朋友嘛……”
聽到這裡,沈言已經察覺到了不對。
畢竟他做過一段時間的心理醫生,儘管是半路出家,很多地方並不專業。但沈言也為此查閱過不少專業性的書籍和資料的。
在有一本書裡,他曾看到過這樣的理論,就是“領地意識”。
講得是很多大型猛獸,新到一個區域,會把所有的動物吃一邊。這種行為,並不是尋找哪個更好吃,隻是確定自己在這片區食物鏈的位置,以及宣揚自己的霸主地位。
而同樣的,如果有陌生動物闖入猛獸的領地,同樣也會引起猛獸的注意。
而白芷遇到的情況,或許對方一開始並沒有要跟她交朋友的意思,隻是通過這樣的方式不斷試探她的底線,然後確定她會不會進入自己的“食譜”。
白芷接下來的話,很快就印證了沈言的猜測——
“我幫她們打飯,所以大家去食堂的時候都會叫上我,我可以幫她們拿包,大家有機會一起逛街也不會忘了我。”
“後來,她們甚至開始讓我幫忙抄作業。”
“儘管我覺得這樣是不對的,我甚至有時候因此連自己的作業都寫不完,我應該拒絕她們。”
“但我有時候又想,她們是拿我當朋友,才讓我幫忙的……”
白芷抬起頭,目光茫然地自嘲:“我那個時候還一直把她們當朋友……”
沈言出聲安慰:“對於一個剛到新環境的人來說,你這樣的想法是可以理解。”
隻是不值得提倡。
對於性格有些軟弱,又渴望朋友的人來說,太容易遇到白芷這種情況了,隻要對方對你表現出一絲親近,他們就會下意識的忽略掉對方之前給自己帶來的傷害。
甚至心裡還會不斷地給對方找借口,站在對方的角度上思考問題。
可人們往往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當你自己都不站在自己的立場去思考的時候,誰還會替你打抱不平?
隻會有不斷加深的pu罷了。
聽了沈言的話,白芷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後來,學校裡舉辦元旦晚會,張佳雪報名參加了,她來找我說要找人伴舞,就把我也算進去了。”
“我們三個女生,一起跳天鵝湖。”
“我沒有學過舞蹈,但因為個人經曆的原因,對身體的控製性要比她們好很多,這個舞蹈我很快就學會了,甚至開始幫著老師教另外兩個人練舞。”
“再後來,演出開始了,我們的表演非常成功。我以為一起經曆了這件事,會讓我們的關係更加親密,可是我沒想到……”
“學校裡不知怎麼的開始流傳,我在一個名叫天使降臨的ktv陪酒……張佳雪她們,也開始帶著人孤立我,沒有人願意和我說話,她們看我的眼神就像…就像看臟東西一樣。”
白芷一邊說著,狠狠地咬住了嘴唇,清秀稚嫩的臉上滿是痛苦的表情。
“後來還是一個男同學告訴我,他們都是聽張佳雪這些人說的。還說我跟她們做朋友,就是想介紹她們也去那裡工作……”
“我去找他們解釋,他們寧願相信那些謠言,也不願意相信我。”
白芷仰起頭,眼睛裡泛起淚花,看著沈言,問道:“你說明明是完全沒有過的事,為什麼有的人就能把它說的那麼真實?我說的都是真話,為什麼就是沒有人願意相信?”
沈言從口袋裡掏出紙巾,遞給白芷,一邊歎息地安慰道:“或許在他們眼裡,長相越醜陋的越像秘密,而秘密遠比後來的解釋更真實。”
白芷擦了擦眼淚:“我知道他們不相信我,以為我在狡辯。於是我就去找了張佳雪她們,既然謠言是從她們嘴裡傳出來的,她們再站出來澄清一下,彆人總該信了……”
“可我沒想到,她們直接把我堵在了廁所裡……那是第一次動手……”
“她們動手打你,你當時沒有反抗嗎?”
“反抗?”白芷伸兩條胳膊:“用什麼反抗?”
白芷揮了揮自己這一雙長刀一樣鋒利的臂膀,輕而易舉的將幾片樹葉切成碎片。
“用這一雙不小心就能讓她們斷成兩截的手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