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過去的自己,明顯也是行不通的。”
這裡麵有一個很淺顯的邏輯,過去的自己死了,那麼現在的自己必然也不複存在。
經曆了兩次失敗,沈言也發現了,房間裡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當然,改變了命運的救贖也不可能是真正的救贖。
它的存在,更像是紮根在你記憶深處的一場遊戲。
由你最無法忘卻的不甘與悔恨組成,交織在一張黑色的網裡,等待著你自投。
沈言撫摸著金色的卡片,正麵那隻眼睛籠上了灰蒙蒙的光。
經曆過兩次失敗之後,這隻眼睛已經睜開了三分之一,卡片上的紋路也出現了輕微的凸起,就像伏在皮膚下血管,內部流淌著灰黑色的霧。
那是沈言的精神靈能,是他死亡兩次,所付出的代價。
“命運紙牌……”
使用者妄圖改變命運,一旦失敗就會被它吞噬一部分靈能,以及一部分深埋在記憶中的過去。
沈言能夠感知得到,除了身上的精神靈能被紙牌吞噬了以外,就連他麵前的這間房屋也變得虛幻了一絲。
他剛剛恢複的一小塊記憶,也像是被衝淡了的水彩畫,連帶著恐懼與悲傷的情緒,也被剝離了一絲。
沈言暫時不知道這張紙牌從中得到了什麼,但他能感覺得到,這張命運紙牌,似乎正在以他過去的這個命運節點為“食”。
改變命運是假的,吞噬,或者說是偷竊命運才是真的。
“失敗,會被紙牌偷取靈能和命運,那如果成功……會怎樣?”
很多時候,破局之法往往就在要命的陷阱裡,就像蛇窩旁的解毒草一樣。
如果這裡每一個房間,都是被自己遺忘的命運節點,那麼自己離開這裡的那道門,是不是也隱藏在這些房間裡?
又或者說,自己破開既定的命運,就是離開這個地方的鑰匙?
想到這裡,沈言決定試一試。
之前兩次失敗,紙牌上的眼睛睜開了三分之一,也就是說在紙牌上的眼睛完全睜開之前,自己大概還有四次機會。
目前不知道眼睛完全睜開,會有什麼後果,那就最好在它完全睜開之前證實自己的猜測。
而眼前這間房子,是自己在所有房間裡最熟悉的一個命運節點。
在不清楚其它命運節點難度之前,至少目前這個,自己還有兩次失敗的經驗。
打定主意後,沈言開始思考打破命運節點的方法。
“首先,殺死過去的自己是不可能的。最好的辦法是將其困住,或者讓他失去殺人的能力。”
“其次,經過前兩次失敗,明顯的看出來,過去的自己,精神靈能無論是從質還是量上來看,都要超出自己不少,硬拚的話自己根本不是對手。”
“自己的優勢是突襲,但必須要把握好分寸,不能將他直接殺死,還要保證他失去反抗之力。”
“最重要的問題是,不知道要保護伊芙多長時間才算真正改變了命運。”
沈言在門口籌劃了半天,最終製定下一個簡單的方案。
他決定用偷襲的方式,先廢掉過去的一條腿,當然兩條腿更好。
當廢掉他的行動力之後,在進行遊走纏鬥,考慮到黑霧有很強的可塑性,沈言決定找準機會可以對著過去的腦袋來一記狠得。
隻要能保證讓他陷入暈厥,那麼行動至少就成功了一半。
“可惜,要是有金屬鉛打造的棺材就好了。”
金屬鉛可以有效的隔絕精神輻射,對於精神靈能也有極高的抗性。如果有一副全金屬鉛打造的棺材,將過去的自己裝進去,沈言覺得就萬事大吉了。
基於這個地方的特殊性,金屬鉛沒有,物理戒斷倒是可以直接拉滿了。
在心裡重新複盤了一下接下來的計劃,沈言邁步踏進房間。
熟悉的時光倒流,熟悉的雷雨,還有熟悉的花香。
沈言在時光回歸的那一刻,直接將手中凝聚成長矛的黑霧投射了出去。
過去的沈言還是沒有反應過來,隻來得及向一側翻滾躲閃,但黑色長矛早已刺到身前。
他雖然沒有多少人性,但卻擁有一股子狠勁,眼見避無可避,竟然任由長矛貫穿了自己的左大腿,身上插著長矛直接撲了上來。
沈言在心裡模擬過很多次,對此早有準備。
他身上的黑霧凝聚成一條條黑色長鞭,隨著沈言的揮舞,不斷抽打在過去自己的身上。
過去的沈言,身上黑霧濃鬱厚重,隨著他的動作在他體表凝聚成厚實的甲胄。
然而沈言揮舞過來的長鞭,卻借用一股巧勁,讓自己的過去身身形踉蹌起來。
而且,過去身的大腿上還插著一杆黑色的長矛,行動本就受到了限製,此番被沈言用黑色鞭子不斷抽打,很快便站立不穩,直接撲倒在地板上。
沈言見狀,立刻將黑色長鞭化成繩索,將過去身結結實實的捆綁起來。
隨後他撲上前去,雙手抓著兩團黑霧,對準過去身的兩側太陽穴狠狠的拍了下去。
“嘭!”
兩次打擊,一聲悶響。
過去身向後仰著頭,怨毒的目光看著沈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伊芙呆呆地看著兩個沈言,一個將另一個打殘,又綁了起來,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更沒有像之前的兩次那樣,挺身而出護住過去身。
直到沈言將過去身打暈,她才向沈言走了過來。
伊芙來到沈言麵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看上去長大了……”
沈言看著眼前的女人,他的情緒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激動了。
隻是看著這熟悉的麵孔,沈言還是忍不住出生問道:“你知道……你現在隻是存在於我的記憶裡的印記嗎?”
“不用太在意這一點,”伊芙搖了搖頭:“我有完整的過去和現在,至於在你的世界裡是否存在,對於我來說並不重要,不是嗎?”
伊芙轉頭,看著身後被沈言打暈的過去身,眼神裡始終帶著悲憫柔和的光芒。
“於你來說,這裡的一切可能都是虛假的,但對於我來說,卻是真實存在。”
沈言聲音沉悶的說:“事實上,你之前已經被‘我’,殺死了。”
“是麼……”
伊芙轉過身,精致的臉上帶著一絲憂愁:“其實我早就做好準備了,你不應該為此自責。”
“你不怪我?”
伊芙笑著搖搖頭。
她走過來,伸手捧起沈言的臉。
伊芙身材高挑,幾乎與沈言齊平,穿著高跟鞋後甚至比沈言還要高出了半頭。
她盯著沈言的眼睛,認真地說:“這不是你的錯。”
“更何況,你不是又回來救我了嗎?”
沈言沉默不語。
這個根植於自己記憶深處的存在,更像是一場夢,夢醒了,夢裡的一切也就消失不見了。
與其說是救了伊芙,倒不如說是在跟自己的一段記憶和解。
“不要想太多,”伊芙像是猜出了沈言的心思,她聲音舒緩的像是一首搖籃曲:“照你說的,我本該死於幾分鐘之前,我的生命應該在那時就停止了。”
“但我現在還活著,對於應該死於幾分鐘之前的我來說,現在的我就已經成了她的未來。”
“這樣看來,你又怎麼能肯定,你離開之後我不會擁有新的未來?”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蝶是因為莊周的夢而存在,還是說,莊周隻是以夢的方式,闖進了蝶的世界呢?
沈言喃喃道:“對於蝶來說,莊周才是那個將要消失的人……”
伊芙看著陷入沉思的沈言,伸手點向了他的胸口。
在那個位置,正是沈言放紙牌的口袋。
“小男人,你該離開了……”
伊芙的手指點在了紙牌上。
霎時間,沈言放在胸口的紙牌綻放出金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