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戰敗的勃艮第人完全無法阻止我。如果是我來防守,一定要在這裡設下關隘。」
留裡克已經獲悉凡爾登城已經為自己的先前部隊牢牢控製,藍狐帶領部下冒著陰冷春雨也在強行挖掘壕溝。他已經獲悉那邊的基本情況,所謂凡爾登本城處於馬斯河的東岸,藍狐所部也就在東岸挖掘出一條縱向壕溝,再令其灌滿水。
凡爾登城自然也有橋梁,據說固定的橋板都被破壞拆除,當軍隊需要大規模過河,再把新的橋板臨時堆在石橋墩即可。
藍狐所部以河流、灌水壕溝充當屏障,留裡克竊喜,這樣的話即便勃艮第後續主力抵達啊,敵軍沒有過河能力的話就隻能望河興歎了。
但是,這也限製了羅斯軍主力的過河行動。
事到如今,留裡克覺得與勃艮第軍的最終大決戰可能不再必要。
決戰,唯有兩軍統帥都對一場大決戰有強烈意願,才能列陣大打出手。
隻怕馬斯河分割兩軍,到時候勃艮第人被迫冷靜下來,哪怕他們自己的兵力很雄厚,在看到羅斯聯軍的實力絲毫不弱,理性者會掂量一下開戰之後的那些難以捉摸的可能性。
哪怕是慘勝,對勃艮第人而言與慘敗也差不多吧。
留裡克連與勃艮第大貴族談判時該有怎樣說辭也想了一番,
正所謂要勸人就需要站在對方的切實利益做考量,如果自己繼續以羅斯軍兵力強盛來做威壓,怕是對方萌生強烈的逆反心理,反而逼得對手死戰到底。
勃艮第人不就是想複國嘛!
一個慘勝或慘敗的結果,全都意味著他們的城市到鄉村人丁凋零。大戰損失大量男性勞動力,就算它最終複國,一個連正經軍隊都無力再組織的王國,被臨近勢力輕取之,那麼複國就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
留裡克以理性做思考,認為對方會冷靜坐下來好好談談。
但羅斯軍也保留著與之大決戰權力,留裡克生怕對方看到凡爾登城已經被羅斯軍占領會暴怒,想要和談就需要讓對方冷靜。
也許,順勢把敵人痛打一頓,靠著以戰迫和的手段將之拉入和談。
現在天色漸暗,夕陽將世界照得一片橘紅。
大山穀幾乎是純粹的東西走向,當留裡克開始走出山穀的西部山口,後續的大軍完全迎著夕陽進軍。他們走了整整一天,習慣於劃槳高速行動的戰士們,難得花了大把時間走路。
本來就走得腳踝酸痛的戰士,他們沐浴在夕陽中更顯疲憊,好在一想到離開大山穀就是凡爾登,全軍可以在一定牢不可破的全新堡壘紮營休整,所有困窘再忍忍就好。
留裡克已然走出大山穀,他刻意戴上黃金桂冠。
完全不同於法蘭克國王慣用的荊棘王冠,留裡克為自己打造的黃金桂冠乾脆
就在效仿早已作古的羅馬皇帝與古希臘的統治者。桂冠在夕陽下也成了橘紅色,不變的是羅斯軍高舉的大量旗幟,哪怕世界已經一片橘紅,它們風采不改。
大山口出於高處,在下行一片土坡後就正式進入馬斯河的平坦河穀平原。
河水浸潤大地,接近河道處有約莫三十米就是長滿蘆葦的河灘。
一個月前,菲斯克所部強襲這裡,他們製造處堰塞湖阻撓勃艮第大軍的進軍。當堰塞湖的積水排空,那些被嚴重浸泡的蘆葦叢反而長勢更好了。
河道的東岸蘆葦茂盛,西岸則因為瘋狂踩踏,依舊保持一片狼藉模樣。
留裡克已從被俘的「小狼」威爾芬嘴裡獲悉了一個月前的那些事,他可
以斷定菲斯克、布洛迪帶兵遠去,他們就是向西狂奔而去,彼時的威爾芬一直追擊逃跑的羅斯騎兵到山區的邊緣。
這也意味著菲斯克所部根本沒有直接沿著馬斯河向上***動,而是一路向西進入了平坦又毫無防備的蘭斯教區。
留裡克對蘭斯並非一無所知,他對該地區的絕大多數認知都來自「北方聖人」埃斯基爾的描述。自己與那個老頭子也算是朋友,好歹老家夥也在新羅斯堡被自己故意軟禁半年。
老頭子敢於在北歐世界到處亂竄式的傳播天主信仰,不僅是這人非常大膽、對信仰極為忠貞虔誠,也在於他有著充分的經濟基礎。
就是蘭斯大主教辛克馬爾定期給
埃斯基爾打錢,那些丹麥的小酋長們乃至是一些普通漁民家庭,他們經受不住金錢誘惑,收了銀幣順勢就接受洗禮皈依了。
倘若不是那個蘭斯的辛克馬爾經年累月的投資,丹麥世界也不會快速出現越來越多的天主信徒。
留裡克對蘭斯一直有所興趣,當務之急是解決勃艮第人的問題,事情結束後,自己也可帶兵去蘭斯逛逛。
說不定,現在菲斯克和布洛迪已經帶兵殺到蘭斯城下,以他們的一貫作風,怕是大量村莊已經被兄弟們洗劫。
站在高處的留裡克輕而易舉看到了不遠處的凡爾登城,隻見厚重的石牆上樹立大量旗杆,羅斯旗幟被夕陽照得微微發紅,其上巨大的圖案清晰可辨。
他又注意到河對岸區域還活躍著一些人,無論從哪方麵去瞧都與勃艮第人毫無關係。
河對岸活躍著一些騎兵,士兵頭盔明顯插著羽毛。
勃艮第騎兵與法蘭克騎兵都沒不做這樣的頭盔裝飾,那是獨屬於羅斯騎兵的特色。
「哼哼,看來我來得太及時了。我趕在敵人大軍主力之前抵達,哪怕我隻是快上一天。如果明日敵人主力抵達,我就算是以逸待勞,優勢真的在我。」
留裡克自詡牢牢把握住了必勝的戰績,自言自語一番後便急令全軍,如回瀑布、如潮水一般衝出大山口,衝向凡爾登。
全軍將士被要求扯著嗓子呐喊,一想到大家真的要抵達安穩的凡爾登城
,所有積攢的壓力這一刻集中釋放。
突然大山口處殺聲震天。
此刻,經過上午的那場頗為輕鬆的升力,已經閒適下來的凡爾登的羅斯守軍本來都打算享受一個安穩夜晚。
聽到呐喊聲後他們又都緊張起來,一雙雙眼睛向傳來聲響的地方看去,握緊劍柄的手鬆懈下來,繃著的表情也露出舒緩笑意。
因為羅斯軍的後續大軍終於到了。
最初與留裡克接頭的守軍戰士尚未有時間將消息告知其他兄弟們,拜羅斯軍大聲呐喊所致,這下待在城裡的戰士們也意識到大王已經抵達。
此刻,被捆於城外一根木樁上的海盜頭子拉赫馬,老小子續著的大胡子被故意割掉幾撮,身上的遮羞布被鞭子抽得破敗不堪,渾身上下都是血痕。
經不住毒打的拉赫馬已經供出了一些情報,老小子求活路,實則藍狐壓根就不想此人活。
前者也猜到了這群假冒為勃艮第貴族的羅斯人的意圖,那麼自己更要保留一些情報,如釣魚一般釣著他們,直到對方鬆口了願意放逐自己。
但藍狐也明白過來此人肯定還藏著一些秘密,既然老小子不說,那就繼續打。
要不然,用刀子把此人騸了。
藍狐突然獲悉大王抵達,他急忙換好了衣服走出城。
他不是獨自出城,這下還特意挽著烏鶇的手腕。在侍衛陪同下,兩位尊貴者結伴而行,最後停在城市的南門不遠處。
就在
藍狐的左手邊,被
毆打一番的拉赫馬已經垂下身子,半張的嘴巴靜靜流淌帶血的口水。
藍狐冷眼觀之,招呼手下趕緊來彙報。
須臾,持鞭的戰士樂嗬嗬地走來:「大人,有何吩咐?」
「那家夥死了嗎?」
「還沒有。如果您願意……」
「幸虧沒被打死。」藍狐長出一口氣:「看來那家夥的嘴巴硬得如石頭。也罷,此人算是我們上午大戰的成果。既然大王已經來了,就由大王定奪生死吧。」
城外很快聚集起上千名士兵,在河對岸遊弋的人們,他們輕易看到那位尊貴騎馬者頭頂爍爍放光的黃金桂冠,以及隨風輕輕搖曳的那標誌性金色馬尾鞭。
羅斯王留裡克的英姿極為標致,人們為他歡呼。
這一刻,藍狐手下的三千約塔蘭人也紛紛向留裡克摘帽、揮拳致意。因為這位年輕王者就是他們理解中最偉大的首領,就像是存在於人間的真神。
留裡克很滿意於凡爾登城聚集大量軍隊,他越是逼近城市越是覺得光榮。厚重石牆上果真飄揚自己的旗幟,法蘭克帝國的一座重鎮,已經落入自己的囊中。
一千年的時間大地會有多麼巨大的變動呢?除非來上一場大地震,最好弄得全域性的地動山搖,周遭的一切才有巨變。
「哼,果然哪個時代的凡爾登都是小城呢。倒是地理位置真的關鍵。這個十字路口是我的了。」留裡克心裡得意洋洋,體現在臉上就是止不住的笑意
。
他看不到任何勃艮第軍隊的影子,前方肯定是自己的哥德堡軍,河對岸遊弋的就是自己的騎兵隊。
留裡克很快看見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此人壯而微胖,就是長著一張大圓臉——減肥成功的藍狐是也。
藍狐才不似一些男人為了追求男子氣概續起大胡子,他故意在嘴角續出較為濃厚的八字胡,胡子留長了還打著彎。反倒是下巴的胡須被故意刮得很短。
就好似真正的北極狐,狐狸的嘴邊有很長的胡須,北極狐就是依靠這個感受積雪的輕微震動,判斷雪窩之下是否有田鼠或兔子。
藍狐在展露狡黠一麵的同時儘顯他的得意,見得羅斯王閒適地策馬走來,他便樂嗬嗬迎上去。
「大王,歡迎降臨您忠誠的凡爾登城。」
說罷,他捂住心臟樂嗬鞠躬,站在其身邊的烏鶇,也禮節性地半蹲雙腿,躬身的同時拉扯自己的衣裙,做法蘭克式的宮廷禮節。
留裡克滿意地點點頭,俯下身來順勢問道:「你的使者快馬加鞭告訴我大事,聽說你已經與勃艮第人主力打起來了?」
留裡克話語有些輕浮,藍狐甚至聽出了一些苛責。
「勃艮第人主力?他們的確存在,隻是……您說到的戰鬥,今日上午我們確實乾掉了三百個效忠勃艮第的騎兵。」
「哦?豈不是他們的先頭部隊?」
「就是如此。」
「乾得好。」留裡克長出一口氣:「抵達凡爾登的一刹那,我還
因為沒有看到傳說中的敵人主力疑惑。看來奧丁是眷顧我們的,我軍比敵人更早一步抵達。」
「您會為我們帶來更偉大的勝利。」藍狐順勢恭維道。
「也好,現在全軍主力在凡爾登會師,是時候在這裡與敵人打上一仗。對了,你可抓到敵軍俘虜?是否問到了一些情報。」
藍狐又是微微一躬身:「我正想向您彙報此事。」
「乾得好。」
「至於您說的戰俘。很抱歉,現在我手裡隻有一個俘虜。」
「是嗎?看來……你們白天的戰鬥打得一定非常激
烈。」
「也有好消息。」藍狐笑道:「那個戰俘其實是軍隊的指揮官。」
「三百個騎兵的頭目?」
「他就在那裡。」
藍狐順勢令高高興興參見大王的部下讓開路,很快留裡克就看到一名被捆在木樁上的家夥。
「好吧。看來你的人的確好好伺候了那家夥,瞧瞧那皮開肉綻的樣子,怕不是已經被打死了吧。」
「這倒沒有。如果您覺得那人肮臟不堪,下令將之斬首的話,我願意效勞。」
「不用。」留裡克不想與一個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家夥說話,他擺擺手:「既然對方是個指揮官,也許,咱們軍中的威爾芬會認識他。再說,威爾芬已經為我軍提供了非常多的情報。我現在就想知道勃艮第軍主力的情況。藍狐,那人怎麼說?」
隻見藍狐極為乾脆地伸出三根手指:「三天!戰俘說三天時間敵人大軍
就趕到。」
「啊!居然還有三天嗎?」留裡克慨歎之餘瞟向夕陽,他更加覺得自己來早了。
且慢!
「三天?」留裡克猛地追問道。
「唔,是包括今天在內的三天。」藍狐一拍腦門急忙解釋。
「那就是兩天咯?兩天時間,對我也夠了。」
留裡克這才終於下了馬,他微微蜷曲雙腿站立,使勁扭扭自己因騎馬太久而酸痛的腰身。不禁再度慨歎:「早知道敵人如此磨蹭我就不逼著大軍全力趕路,使者居然說你們今天就與敵人主力打起來了,我生怕你們三千人敵不過敵人的三萬人。」
「也不好說,萬一我們能持續殺傷敵人呢?」藍狐站在留裡克身邊,得意附和道。
「那樣的話,光榮可真就獨屬於你了。」
「哈哈,感謝大王抬舉。您既然到了,下一步該怎麼做?您儘可吩咐,兄弟們絕對完成您的一切要求。」
「是嗎?本王的確要求你們做一些事情。放心,一切都是為了作戰。」
留裡克最終的目的是打算與勃艮第人大貴族和談,尤其是與那群貴族集團真正的頭目,也即歐塞爾伯爵康拉德本人好好談談。
談判是目的,為了和談順利釋放善意也很必要。
不過,一旦讓對方感覺到占領凡爾登的羅斯軍有些羸弱,哪怕僅僅是看起來可能拉胯,大戰就大概率爆發。
一想到威爾芬的那股魯莽勁,留裡克生怕父親像兒子,要是歐塞爾伯爵也率部不要
命的猛衝,怕是馬斯河水都擋不住他們。
羅斯軍後續部隊陸續進入凡爾登城外的空地,城內的空間自然遠遠不夠,越聚越多的戰士就地紮營,好消息則是可供紮營的荒地到處都是。
唯獨,留裡克禁止軍隊在河對岸紮營。
趁著夕陽餘光,他快速檢視藍狐控製下的凡爾登,他注意到此城已經被建設得初步堡壘化,河水與灌水溝渠的存在,真的起到了城牆的作用。
下一步就當抓緊時間增強現有的防禦措施。
留裡克對被俘的家夥沒什麼興趣,他要求待在軍中的威爾芬去探查一下,怎料那家夥隻是瞥一眼就自稱已經明白一切。
那是何人?居然是一個被阿爾勒伯爵招安的海盜?
約莫兩年前,威爾芬曾在埃維納大教堂參加彌撒儀式時,見到過同時參與儀式的阿爾勒伯爵居林。伯爵本人不是什麼問題,問題的關鍵是伯爵身邊跟著一個怪人。
幾番打聽後,威爾芬才獲悉那人居然是一個被招安的海盜頭子,更糟糕的是,此人在招安之前還信仰異端。
威爾芬對拉赫馬雖然僅有一麵之緣,此人的形象與身份都非常突出
,令人記憶猶新。
他直白地告知留裡克:「在勃艮第,人人都是阿爾勒伯爵豢養了一群海盜。普羅旺斯的軍隊其實以阿爾勒伯爵為主導,那群海盜軍隊參與戰爭合情合理。」
威爾芬所言與藍狐提供的新情報不謀而合,磨磨蹭蹭的普羅
旺斯軍已經與歐塞爾伯爵的大軍會師,不日即可抵達凡爾登城。
威爾芬不恥與任何海盜說上一句話,高貴的他更樂意將捆在木樁上的瀕死海盜當做射箭的靶子。
既然威爾芬也覺得那人肮臟又卑鄙,留著也的確沒意思。留裡克倒是獲悉了此人以及其***掉的部下儘是柏柏爾人的事實,在驚訝了一陣子後又釋然了——勃艮第人的南部控製區距離西班牙的確很近。
於是,藍狐得到了明確的授權,在眾多吃飽了麥粥無所事事的正牌羅斯戰士圍觀下,他所命令的持鞭部下,硬生生將拉赫馬活活鞭撻致死。
一代強盜兼大海盜以及他的整個團夥,迅速徹底葬送在羅斯軍的手裡。
對整個西歐世界,拉赫馬這種人看似很強大,實則不過是大貴族眼中的小嘍囉。但此人體現了西地中海社會的一種縮影,海域之上遊弋著一群海盜,相似的環境造就他們與維京海盜相似的風貌。
但是現在,羅斯王國早已沒了昔日的海盜文化,她已經是一個王國,一個擴張欲極強的王國。
留裡克剛到凡爾登,本人幾乎不做休息就對麾下貴族、軍官下達重要指示。
他的指示非常乾脆,即是將凡爾登完全建設成一座駐紮一萬名士兵的堡壘。
以他的堡壘計劃,全軍就在馬斯河的東岸盤踞,已經被拆毀的橋梁現在重新把木板安裝,再想些方法把木板固定牢。
一旦勃艮第軍主
力抵達,他們隻能陳兵與馬斯河西岸,除非他們覺得硬生生在河東岸持續行軍,再麵對羅斯軍故意修造的灌水壕溝能飛躍過去。
灌水壕溝的寬度已經是戰馬也無法逾越的了,那地方還要再埋設一些削尖的鹿砦,留裡克就是迫使對方知難而退,老老實實在馬斯河西岸駐紮。
那樣的話兩軍隻能隔河對峙,三座恢複通行的橋梁則是聯絡的關鍵。
馬斯河水作為可觀存在,會逼得勃艮第軍冷靜下來。
反正留裡克自己在確定戰機之前不會主動進攻,且對方若是樂意談判,雙方也可站在木橋的兩頭隔著馬斯河喊話建立互信,為真正的談判建立基礎。
總之羅斯軍必須將現有防線構築成烏龜殼,可通行的橋梁處還要建立橋頭堡。
留裡克決定再留上一手,那些扭力彈弓集中於橋頭堡兩側,倘若勃艮第軍覺得戰爭解決問題最簡單粗暴,進攻也隻能硬著頭皮闖橋梁。
到時候橋頭堡的扭力彈弓與弓弩手會好好教育他們什麼叫做塔防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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