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維爾修道院院長瑪麗安,她很抵觸與陌生男子的任何接觸,除非相關接觸是不得已為之。藍狐將自己的弟妹索菲婭請來,後者作為拿騷-科布倫茨伯國的女伯爵,身份高貴隻是一方麵,卻不是最重要方麵。哪怕她法理上掌握著一支實力很強的軍隊,大軍威壓過來絲毫不會讓一座女子修道院屈服。索菲婭還是少女,教籍關係也是在美因茨-沃爾姆斯教區。她的這一身份,使得科維爾聖約翰女子修道院的大門可以為她展開。少女在快速成長,不僅體現在那愈發高挺的鼻梁,還有那愈發果決的心性。拿騷方麵近年來一直靠著戰爭與貿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積累財富,一個山坳裡出身的小貴族的小女兒,第一次睜眼看世界,在短暫的炫目之後,時局推著她向前走,她便堅定不移地走下去。她在抵達羅斯聯軍的奧布埃村大營,見過羅斯王後,再在一些士兵護衛下走過浮橋,最終唯有她一人站在修道院的大門口。她並未到可以合法大婚的年齡,倒是按照北方人的習慣,她就是黑狐之妻。也是如此才不需要戴上已婚女人的頭巾,就以純潔少女之姿進入修道院。院長瑪麗安嘴上不說,行動上也不會主動,實則修道院方麵非常需要了解山坡下大軍的意象。突然闖入一位自稱女伯爵的少女,不管她身份是否高貴,其存在正好迎合了瑪麗安的需求。她們聊了很多,不過有關戰爭之類的事宜,瑪麗安一直閉口不問,對此索菲婭也就沒必要直接說明。索菲婭是帶著目的來的。藍狐看上了修道院釀造的葡萄酒,索菲婭自己品味了一番確實感覺口味非常不錯。一個商人還能上天堂?那肮臟的靈魂隻會遭到地獄烈火的懲罰。她已經不再相信教士們的說法,因為絕大多數羅斯遠征軍信仰異神,他們的心目中也有著美妙的阿斯加德聖域,在那裡也能遊蕩死去商人的英靈。就像是黑狐與藍狐過世的父親,靈魂已經在阿斯加德了。她對辯經沒有任何的興趣,也不會去想誰對誰錯。因為釀造銷售葡萄酒是被豁免的,給予《聖血論》的那套說法,如果葡萄酒可以賣到信仰異教之地,也能感化當地的野蠻人。雖然索菲婭覺得這絕無可能,自己也絕無可能成為女修士。拿騷-科布倫茨伯國從來隻會遺憾自己生產的葡萄酒太少,倘若有某些修道院可以把酒全部打包賣出,己方很樂意將當年的佳釀全部買下,並在進貨的同時拿出銀幣。她僅僅提出這一套方案,當即直切瑪麗安的要害。以銀幣結算葡萄酒看似非常合理,卻不能滿足修道院的需求。雙方一拍即合達成一項協議,科維爾修道院繼續釀造葡萄酒,拿騷-科布倫茨伯國提供麥子。作為體現誠意的證明,很快就會有一些麥子運過新造的浮橋放在修道院門口。「用麥子換葡萄酒,我們以物易物不算是做生意,你們維持信仰純潔,我們也得到想要的。」索菲亞所言更像是一個經驗老道的人,所思所想要考慮對方的感受。她實在讓瑪麗安暫且安了心,至於小姑娘能否兌現承諾,還要看接下來的發展。雙方達成了口頭承諾,隻有當拿騷-科布倫茨方麵真的在秋季帶著糧食交換了修道院的葡萄酒,雙方才可能締結書麵的合作條約。在那之前,瑪麗安果然看到了山下羅斯人送來的幾麻袋麥子。修女們本來就習慣於清貧的生活,戒掉所有**以求靈魂更接近天國。她們人人都是消瘦的,年老的院長瑪麗安,倘若她摘掉頭巾,可見其頭發都掉了很多。她們集體性的氣血不佳固然與頻繁齋戒有關係,也在於科維爾修道院的儲糧一直不多。即便是過去和平富足的日子,修女們一日的聖餐不過兩頓,一頓是黑麵包一頓就是燕麥粥。現在局勢已經嚴重惡化,修女們種植了一些麥子,在麥收之前他們僅能保證日均一頓餐食。她們不至於餓死,基於信仰也不可去做一些重體力勞動,拿起武器去打獵、畜養牲畜家禽一樣不可以。曾經的修道院會由梅茨伯爵定期提供物資,山下的諸多村莊也會頻繁的捐贈。修女們收了堆在門口的數個麻袋,又拖又拽得將之拖曳到房屋內,再拆開束口繩可見裡麵滿登登的燕麥。「把它們全部帶到倉庫。我要求你們忘掉這件事,以後繼續平靜做事。」院長瑪麗安麵色嚴肅的催促欣喜若狂的修女們。眾修女早已習慣院長那張嚴肅的臉,也就收起笑意繼續工作了。其實在瑪麗安看來,未來的生活恐怕慢慢恢複到過去那般。梅茨的阿達爾伯特家族崩潰了,梅茨也必然迎來新的主人。那位拿騷的索菲婭非常年輕,如果她的確是一位大貴族,她所生育的兒子極大概率繼承梅茨與特裡爾。摩澤爾河附近之地將被一位大貴族統治,至於是誰來統治,瑪麗安隻求那位貴族是天主信徒就好,哪怕不會很虔誠。實際上,瑪麗安甚至可以接受勃艮第一係的貴族統治梅茨。那些勃艮第人早已皈依天主,再怎樣都不會對一個女子修道院無禮。可是現在看來勃艮第人估計討不到什麼便宜,山坡下的大軍就是討伐那些人的。看看吧!陽光照在山坡下的村莊,那裡人聲鼎沸,到處是閃耀的存在。因為羅斯正規軍全麵披甲,其中更是有一千套整體胸板甲,鎖子甲與板甲衣普及全軍的同時,還有足夠防具保護士兵的胳膊與小腿。所有甲具需要保養,長期晾曬避免潮濕生鏽顯得非常必要。凡是晴朗的日子一定有戰士晾曬甲衣,近日以來天氣著實不錯,羅斯軍在奧布埃村大營也就造就如此閃亮的一片了。另一方麵,脫離羅斯軍大營的西進部隊,阿斯卡德的第七旗隊,以及伴行的第三、第四騎兵隊,他們始終沿著奧恩河向西移動,最終在一片空蕩蕩的居民區為一座木橋所擋住。前些日子菲斯克所部騎兵途徑此地,他們當時不清楚該村莊的名字,後繼的羅斯軍就更無從得知。此地乃加爾西騎士莊園宅邸,奈何戰爭毀滅了本地區的一切,所有村民在獲悉梅茨城遭遇劫難後,就在去年拖家帶口通過杜奧蒙山大山穀進入凡爾登,繼而是繼續西逃。再一次,新來的羅斯軍隊發現大量紮營點篝火的痕跡,河畔區域又一次到處可循馬蹄印記,再通過馬蹄鐵的痕跡清晰可辨就是友軍的作為。持續西進的軍隊停了下來,也是在這裡奧恩河進行了大分叉。有一條小支流從南部注入主河道,那支流淺得僅能沒過膝蓋,唯有主河道還有繼續逆流航行的可行性。隻是意圖繼續西進,隻能把礙事的木橋拆毀。到了這個時候,西進部隊終於產生的分歧。因為隻要向西看一下就好,正西方的山丘已經太清晰了,恐怕軍隊即將摸到河流的源頭——一些來自山丘的小溪。繼續劃船西行的意義到底有多大?大王要求西進的先鋒隊再為大軍找一個好營地,瞧瞧眼前的景象,有空蕩蕩的村莊,也有好似堡壘的存在。河流上建有穩定的木橋,偏偏橋梁兩側有著平坦道路。一條光禿禿的道路筆直向西延伸,與周遭青綠世界格格不入。道路明顯直接連接大山,似乎契合了那個說法,所謂有羅馬大道穿越山丘直抵凡爾登。無論如何持續西進的軍隊都要休整,現在人困馬乏,阿斯卡德在拆毀木橋前休想再令船隊行進,他注意到兩支騎兵隊的戰士們已經紛紛下馬,自己也就命令全軍下船紮營了。他們完全不需要搭建帳篷,利用繳獲的大量空置房屋,大家擠一擠足夠全軍休息了的。當夜,得到兩側篝火通明。下馬的騎兵、步兵,他們圍著篝火有說有笑,那些自感疲憊的人在吃過飯後進入臨時的營房,毯子裹身倒頭就睡。少年蜷腿坐在篝火邊,他湛藍的雙眼裡跳動著火苗。兩位年齡大他很多的家夥同坐這攤篝火旁,斯溫與卡爾理論上要聽阿斯卡德的指揮,隻是真的到了要戰鬥的地步,經驗更豐富的「豬鼻」斯溫才是指揮者。兄弟們在去年曾與瑟米加利亞人狠狠打了一仗,阿斯卡德是少年英雄,帶著他的第七旗隊打仗真是勇。小子更是殺入過法蘭克的都城,不過論及與裝備精良的敵人硬碰硬,阿斯卡德還欠缺經驗。「你看得火苗炯炯有神,你還想繼續西進嗎?」斯溫搗一搗阿斯卡德,問道。「我想。」少年脫口而出。他再想了想:「明日我們就把木橋拆了,我們繼續西進。」「我看不必了。」斯溫斷然回絕道。「為什麼?」少年不解地昂起頭。「沒什麼。我們不可以冒險,大王讓我們建立一個新的進攻營地,我看這裡就好。」「可是,我們明明可以繼續西進。還是說,你畏懼了。」阿斯卡德噘著嘴吧猛然一問,一句話把斯溫噎了一下。「嗬!」他憤憤道:「小子,我知道你不舒服,事到如今你需要聽我和卡爾的安排。名義上你是西進先鋒軍隊的指揮者,遇到決策性問題還是我和卡爾商量著來。大王就是怕你冒進,才讓我們還約束你。」「咦?我又說些什麼了嗎?」阿斯卡德早已想到自己的質疑會被懟回來,隻好悻悻然地犟嘴。他沒有再強求,再說軍隊真的與敵人打一場遭遇戰,守著排在狹長河道一字長蛇陣的船隊,自己的第七旗隊的確伸展不開。不似斯溫與卡爾的騎兵,是追是走隨心所欲。他至多呈口舌之快,就是因為曾經在戰鬥中差點陰溝裡翻船,現在的阿斯卡德頗為聽勸。雖不知這一營地的舊時名稱,它坐落在一片平原抵達,有村莊、有河流更有橋梁,甚至連平坦大路都有,說不定此地過去的主人還是一個男爵級的貴族。沉下心來仔細想想,恐怕拆了橋繼續西進也難覓如此完美的紮營之地。三位指揮官坐在一起一合計,羅斯軍最西的營地也就確立下來。雖說阿斯卡德還是有些不甘心,在新的一天,在他的命令之下,第七旗隊搖身一變成為建築隊。年輕戰士們從船上卸下五花八門的工具,他們就地伐木、鋸木,將新鮮的木料搭建成框架,再將樹枝搭上充當籬笆牆。也有不少人就地掘土,在營地外圍挖出環形溝壑,挖出來的土在堆成環形土丘。卡爾的第四騎兵隊,戰士們下馬後全體充當土木工人。一時間有近一千人參與掘土伐木,以木橋為中心,營地被分成南北兩部分,奧恩河從中間經過,就在土木工程開啟的當天,一座頗大的環形籬笆牆就初見規模。一天的勞動戰士們累得氣喘籲籲,大家一邊乾活兒一邊嘀咕,無數人都認為自己在做無用功。在曠野中紮營,將營地建得如同小型堡壘,羅斯軍靠著這一招倒是在去年成功完勝了來自盧森堡方向的一萬人的法蘭克軍隊。如果大家知道有數目龐大之地襲來,累死累活原地搭建堡壘也就忍了。現在連勃艮第人的影子都沒見到,怎就繼續平地起堡壘?難道「豬鼻」斯溫真的絕得勃艮第人主力會翻越大山全力攻擊?一時間戰馬客串馱騾,或是拖拽木料,或是拉運土方。本地區土地非常潮濕,鐵鏟向下挖掘約莫一米,不久就有地下水滲出,待到夜裡土坑裡的水都能淹沒膝蓋了。這一行羅斯軍壓根沒想著要建造環繞營地的水溝,偏偏地下水滲出來達成如此戰術效果。可話又說回來,敵人的影子都沒出現,羅斯軍這番大興土木怎麼看都像是在防備空氣。又過了一天,在當天清晨,近千人繼續忙於伐木與掘土。好在大家帶的給養頗為充沛,昨晚大吃大喝後大家迅速恢複了精神。所有人在潮濕的霧氣中蘇醒,待太陽升起,所有陰燃的篝火又開始熊熊燃燒。朝陽之下,羅斯軍營地到處是赤膊的男人。石塊堆砌成的灶台上擺著從羅斯老家帶來的大鐵鍋,其中烹煮的儘入燕麥。在指揮官下達終止令前建設不會停止,步兵第七旗隊與騎兵第四隊的年輕人不得不繼續奮力掘土伐木。至於「豬鼻」斯溫,在前一天他便帶領著第三騎兵隊繼續履行西進先鋒隊的偵查作業。頗為微妙的是,西進部隊選定的位置,接近於梅茨西部平原的中心區域。斯溫所部的三個百人隊在以大營為起始點,沿著已經探明的羅馬大道為基本方向,他們分散開來想著西方武裝偵查。三個百人隊都進入到了狼嚎森林,於是,接觸發生了。因為三隊兵馬整體排成橫隊,構成搜索麵頗大的「梳子」,他們在集體衝出森林後,隻要騎兵戰士向西去看,很容易看到那清晰可辨的大山口。杜奧蒙山是低矮的,大山穀Vaux是連貫山丘中巨大凹陷,且越是向西探索騎兵們越能發現馬蹄下的大道向那裡延伸。他們陸續通過了狼嚎森林,兄弟們持弓立馬與山丘之下。一雙雙眼睛注意到一處巨大的山口,以及山口外的一個定居點。那裡居然駐紮著一些士兵?羅斯騎兵注意到金屬返照光,精神緊張的戰士們本能的認定那就是敵人。「兄弟們!」斯溫高舉自己的反曲弓,他環顧四周,果斷命令自己直接率領的百人隊:「跟著我衝鋒!殺儘敵人!」他不假思索就鎖定了敵人,繼而軍中的號角手吹響進攻號。在他左右兩翼的另外兩隻百人隊,見到旗隊長下令攻擊,己方果斷跟上。會不會那裡是菲斯克、布羅迪所部的友軍?絕無可能!倘若是友軍,他們早就將證明自己羅斯軍身份的旗幟樹立起來。不樹立羅斯旗幟的就是敵人,如果出現誤會,那肯定不是進攻方的責任。秉承這種信條的「豬鼻」斯溫所部,當他們後方的軍隊開啟第一天的掘土伐木,在當然下午,斯溫已經衝到了大山穀的穀口,對著敵人發動一場突襲。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