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澤特河依舊靜靜流淌,震驚中的民兵牽著艾伯哈特的戰馬,向著河穀中的盧森堡大軍營走去。
北風橫貫河穀區,駐紮中的數千戰士,比起參與戰鬥他們忙著考慮如何過冬。
大主教哈特加在有限的時間內安頓來自北方的難民,村民在此大造木棚子,他們決意與軍隊在一起,哪怕現在羅斯匪徒已經退去,理論上可以回到被破壞的村子裡挨過冬季。
有一些村莊並未遭遇破壞,各家各戶的餘糧、財產也未被掠奪。驚慌的難民堅決不願回去,因為羅斯匪徒敢於在深秋發動偷襲,如何保證入冬後敵人不敢襲擊呢?
現在唯有和軍隊在一起,哪怕過冬變得極為艱苦,任何的艱苦都可以克服,若是脫離的集體……沒人願做落單的獵物。
恐懼使得民眾集結,附近區域的村民在得到消息後,拖家帶口得驅趕牲畜、拖曳裝滿財物的手推車向河穀前進。
整個盧森堡山區的一個個山坳快速變得空蕩,瑣碎平原區的村子成了小野獸自由活動的場地。
加上外來的法蘭克軍隊,河穀區域逐漸聚集多達兩萬人,且人數還在增長。
驚慌在蔓延,外來的難民多半不敢在冬季橫竄阿登山去從而進入蘭斯等地,盧森堡的河穀區似乎成為唯一的避難所。
外來者擠占了本地人的生存空間,起初村民會抱怨,隨著難民潮的湧入,少部分人的抱怨完全被難民潮淹沒。
起初,大主教哈特加心想自己作為列日大主教,進入到盧森堡山區這一特裡爾大主教轄地實行完全控製有道義上的風險。
羅斯匪徒不請自來且大肆殺戮,敵人如從爛泥地爬出來的魔鬼一般突然,它倒是有個好處——征兵變得容易。
哈特加畢竟是大主教、畢竟是皇家顧問,他基本上是上萬村民這輩子能見到的最尊貴的人物,更是偉大聖職。
雖然騎兵們追擊敵人至今未歸,短短兩天時間哈特加已經新糾集出五百民兵,這個數量隨著抵達難民的增加而持續攀升。並非查理曼的征兵製度在這小空間恢複了,完全是出於恐懼感,哈特加利用這種恐懼引誘出怨恨憤怒,怒氣之下民兵隻會越來越多。
他仍在為原先的計劃做準備,考慮到所有的諾曼人都很凶險,想要擊敗他們,非舉大兵而不可得勝。“也許,我需要糾集一萬名步兵,現在儘數征召本地村民可以達成目標。”
哈特加仍在等待,他在山坡上的小修道院裡祈禱,希望兩位伯爵成功追殺匪徒後,完全是因為清點戰利品、拯救可能被匪徒擄走的民眾而拖延了時間。
但是,等來的結果是晴天霹靂。
民兵帶回了於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這位上年紀的伯爵大人一直趴在馬背,當他回到大營,大主教難以置信這位萎靡不振者就是伯爵大人。
“你……就這樣回來了?”哈特加顫抖著右手撫著艾伯哈特的身子。
老伯爵勉強打起精神,但精神萎靡地扭過頭痛苦嘟囔:“papa,我……戰敗了。”
“啊?”雖然看得出艾伯哈特必是遭遇了災難,哈特加忍住激動繼續聞訊:“吉爾伯特呢?拉蒙高伯爵吉爾伯特,何在?”
“他……可能已經戰死了。”
“啊!”
這更是晴天霹靂,哈特加雙腿一軟,幸虧被隨行的下級教士攙扶住。他頭腦非常眩暈,差點被這勁爆消息嚇得失去意識。
他勉強緩過精神:“告訴我……你們到底遇到了什麼。”
“是……可是我現在非常痛苦。冷,好冷。我要下馬,我要休息……”艾伯哈特嘟囔聲越來越小,突然整個人又趴在馬背沒了動靜。
“你不會也有事吧?!”哈特加令民兵將艾伯哈特攙扶下來,暫且將之放在草地上。他俯下身簡單檢查這位伯爵的身體,右手搭在其臉上,赫然感覺到了異常的熱,再仔細看,如果擦乾艾伯哈特臉上的泥土灰塵,臉真的在泛紅。
“詛咒!來自魔鬼的詛咒!”哈特加勃然而起,因為好端端的艾伯哈特罹患了九死一生的熱病,在他的認知裡這就是魔鬼的詛咒。唯一的變量就是羅斯匪徒,他們是惡魔,未能擊敗他們而被諾曼人的邪神詛咒,道理說得通。
要詢問他們究竟遭遇了什麼,其他僥幸歸來的戰士精神狀態一樣糟糕,至少他們精神還算湊合,自己可以差人問出個所以。
至於自己,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救活艾伯哈特。
當晚,已經進入渾身發熱狀態的艾伯哈特被扒掉戰甲,被大主教親自清洗全身後換上一件樸素罩袍。
下級教士抬著臨時的擔架,將裹上羊毛毯的伯爵送抵山坡處的修道院。
石頭建築裡已是油燈敞亮,石頭壁爐裡烈火熊熊,整個修道院因而較為溫暖。
“將他放在十字架下。”
哈特加吩咐後,已經意識模糊的伯爵艾伯哈特,他的麵前就是牆壁上神聖的漆黑十字架。
伯爵的額頭覆蓋浸水的布以屋裡降溫。
不久,帶著本地修士的烈日大主教哈特加,就在這裡單為艾伯哈特的生命做祈禱。
直到那一碗被特彆製作的聖水由本地修道院長謹慎送來。
“快,把他攙扶起來。”
罷了,哈特加半跪在十字架下,親自以銀勺將聖水喂進病人的嘴。
以本地清泉為基底,倒入聖油,再倒入象征聖血的葡萄酒,再撒上乾燥處理後的諸多中花瓣,熬住一番後就成了一鍋芬芳四溢的“花湯”。
因為花朵與葡萄酒有著神聖意義,修道院的玫瑰精油是聖物,如此調配的湯就算是藥。
至於它的藥效……至少蒲公英花蕾、野菊花苞等都被教士收集,如此草藥對一些發燒感冒確有藥效。
但艾伯哈特的熱病來自食物中毒,他在逃命途中吃的焦糊羊肉是被汙染的,現在毒性正在發作。
這一夜,艾伯哈特平安度過但低燒持續,從第二天開始他開始了上吐下瀉。
艾伯哈特至少接受了一定救治,他上吐下瀉後就被繼續喂給聖水,以及加了鹽的麥粥,也就並未發生惡性脫水與高燒驚厥。
那些歸來的騎兵也都陷入高燒,他們都是因吃了那些羊肉而生病,因未得到有效治療,他們一個個正在惡性高燒與脫水中步入死亡。
不過,在病死之前這些騎兵已經彙報了不少自己的恐怖見聞,關於特裡爾城西的河畔區域發生的血戰,大主教哈特加終於知道了諸多令人震驚的事實。
本來,計劃明年春季遠征哈特加就要考慮風險,他知道羅斯人戰鬥力驚人,想不到法蘭克最驕傲的重騎兵竟然一戰就敗了。
哈特加根本不是將領,也無談戰術大師,他作為大主教的職業優勢正是組織團結民眾,至於擔任皇家顧問,榮譽大於實際。
他對於戰爭的理解很膚淺——組織儘量多的戰士,以絕對的兵力優勢正麵壓垮敵人,在亂戰中取勝。
如果吉爾伯特與艾伯哈特兩位伯爵精神狀態極好,這支聯軍還有可能打出一些複雜戰術,現在……壓力全然在哈特加這個老頭子的雙肩。
他相信那些騎兵在病死前的說法為真,吉爾伯特已經戰死!
“戰死了,為道義而死,是個英雄。”
正當哈特加對惡劣現實時,五位騎士神奇得歸來了。
此五人在羅斯軍中經曆一場奇幻漂流,如今帶著愧疚、憤怒歸來,旋即被大喜的哈特加請到修道院中。
五名騎士見到了自己的伯爵大人,艾伯哈特仍舊發著低燒,麵對自己的封臣,他被攙扶著坐起,哼哼得不知所雲,擺幾下右手似是令人退下。
哈特加注意這五人表情中的愧疚,他們身體健康顯然未被羅斯人詛咒。
“現在,你們五位跟我來吧。如果想說什麼,任何的事告訴我。”
五人確有要事彙報,他們尤其捂著三隻皮口袋,在被哈特加領到修道院獨立房間後將三封信拿出,罷了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