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作戰,對於斯摩棱斯克軍實在虎頭蛇尾。
瓦季姆從沒想過自己差點稀裡糊塗被殺掉,羅斯人犀利依舊,他那腦海裡糟糕的回憶浮現,引來的是更深的憤怒。
他踉踉蹌蹌逃了回去,驚魂未定地坐在地上。
現在全軍都看到了大首領的狼狽。
士兵們並沒有再潰逃,也沒有表現出多少失望情緒。連續的行軍終於站在敵人的堡壘外,現在等待著大首領進一步的命令。
人們都在暗暗聊著……
「現在已經是傍晚,還要繼續進攻?不能再胡亂衝鋒,得想個辦法。」
「可是……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瓦季姆會自己想辦法。」
「哦。他差點就死了……敵人如此犀利。願神幫他想個好辦法……」
瓦季姆盤腿坐地,扶著胸口一言不發。他估計自己若是暴斃,這支大軍就會一哄而散。
「首領。」有戰士下馬詢問一二:「天黑了。夜襲?休息?」
「休息,讓我好好靜靜。」
瓦季姆決定紮營,以絕對兵力將堡壘團團為住。奈何他的能力有著極限,因為軍隊不可能在西德維納河河道中駐紮,進入附近沼澤地也不可能。
軍隊繼續虎視眈眈盯著堡壘的東門。
瓦季姆能估測敵人有能力從其他門撤離,自己卻無法堵住他們發逃亡路。
「你們,會逃嗎?你們信仰奧丁,會怯懦逃亡嗎?」瓦季姆客觀上完成了圍三闕一,可他並不希望敵人逃走,隻想燒毀整個堡壘
、殺死所有守軍泄憤。
斯摩棱斯克人信仰的也是火神庇隆,也許沒必要抓戰俘去大祭壇,就連同堡壘一起燒掉,豈不若很好的祭祀?
前提,自然是如法破城。
「不能亂衝一氣,我要想個辦法過壕溝、想個辦法破門而入。或許……硬生生撞開?」他要求部下保持安靜,自己依舊坐在地上想對側。
他想到了伐木場,雙眼漸漸瞟向幽夜中的森林。「對,伐木造小橋,用木頭撞開他們的門。再不濟,把多油的鬆木堆起來,連木牆一起燒毀!哪怕有些浪費時間。」
另一方麵,維捷布斯克成了大門緊閉。
「快說!你們的具體身份!目的究竟是什麼?」一名戰士正對著一名受傷戰俘拳打腳踢。
施暴者實際上來自波洛茨克的民夫,還是現在的危險處境,他們也要拿起武器保護自己與瓦良格人並肩作戰。
一番棍棒毆打,滿口臟話的俘虜終於被打服。
「斯摩棱斯克……」
「你說什麼?」
「我們是斯摩棱斯克人……我們的首領,帶著勇敢者……會把你們這群羅斯匪徒全部殺死。」俘虜邊咳血邊說話。
「要殺死我們?!看我現在殺了你!」罷了,那施暴的戰士拔出了發給他的手斧。
「且慢!」剛剛檢查一番基本城防後的耶靈格握緊劍柄走來。
….
「老大……」
「俘虜說什麼了?」
「果然,是斯摩棱斯克那邊來的。他們要……殺儘我們。」
「他們?你
?」耶靈格眉頭緊鎖,「你明明是個波洛茨克人。這群家夥居然……」
「估計連我也要殺死。老大,不如讓我殺了他以絕後患。」
耶靈格搖搖頭:「操之過急了。至少你們波洛茨克人也都明白了,現在的局麵唯有我們傾力合作才能共同活命。繼續審!弄清更多的事。」
「遵命。」
戰爭迫使所有波洛茨克民夫放棄幻想,起初他
們被迫穿上羅斯軍隊的頭盔,平凡農夫居然穿上有皮革鐵片的鉚接板甲衣,手持有毛與斧,這一身著裝簡直是精銳士兵。
他們本不情願打仗,在極度恐懼中目睹到大夥兒合力打贏了首次防禦作戰後心態就變了。
羅斯–奧斯塔拉軍隊對奮戰的所有人不薄,戰後所有人共食陶甕燉燕麥,既然不知道能堅守多久,趁著現在食物充沛,大夥兒趕緊填飽肚子為妙。
波洛茨克民夫、客居的丹麥人商人,加上駐軍戰士,所有人被許可可以吃得無法再進食,並在未來守衛作戰時一直如此。
被俘者有三人,其人穿著的皮甲被扒下,甲衣秘密立刻暴露。
「如此皮甲,倘若再鉚接一些鐵片,就是不錯的板甲衣。用破甲箭簇攻擊他們真是對了。」
很快,守軍士兵明白了敵人的確切身份、武器裝備水平、大概兵力,以及一個極為關鍵的信息。
誰是敵酋?
一個名叫瓦季姆的人,據俘虜所言,此人有綽號「複仇的王子」。
為何由此奇
怪綽號?隻求不被繼續虐打迫害的俘虜將自己所知的一切說了個清楚。
情報令人不敢相信,恐怕這就是最直接的事實。
因為對於羅斯王國,瓦季姆可是老熟人了。
大河河道與環城壕溝配合,維捷布斯克城擁有完整的壕溝防禦體係。瓦季姆敏退的找到了堡壘防禦的薄弱點、也是他的軍隊能主攻的一點。
大軍就在城外紮營,瓦季姆本人則把指揮所安置在占領的羅斯人伐木場。
繳獲的十字弓他不會用,倒是卸了弓臂發現是非常不錯的反曲獵弓就拿來自己使用。他的舊佩劍拋棄,亮白的羅斯鋼劍成了他的新寶貝。
斯摩棱斯克軍隊兵力很多,每個戰士背著一批給養,現在就地伐木堆柴,密密麻麻的篝火亮點鋪在城市東門外。
俘虜的情報彙總,各項情報毫無疑問成為今晚維捷布斯克內城裡軍事會議探討的核心。
一開始作戰時的錯愕蕩然無存,溫暖的內城大長屋,人們不禁想起了去年的保衛戰。
彼時的保衛戰守軍與羅斯–奧斯塔拉–基輔–佩切涅格的聯合騎兵大獲全勝,順手一路衝殺到西德維納河入海口。
….
來自北方的戰士麵對本地居民有十足傲氣,戰鬥再次證明,由北方人守衛的堡壘堅不可摧。
卡爾&ddot;埃裡克鬆一臉自信,覺得自己與兄弟們耗死敵人,明年自己就能因功接替耶靈格的地位。
「都審訊完畢了嗎?」老頭子耶靈格所為最高指
揮,詢問初次被許可參與會議的波洛茨克民夫戰士,他以蹩腳的斯拉夫語詢問。
而後者,已經把自己當做瓦良格人。
「都審好了。你們羅斯人!會非常震驚。」
「快說吧。」卡爾追問。
情報一項又一項地指明。
斯摩棱斯克軍有兵五千、騎兵五百,所有人對羅斯有著血海深仇,士兵裝備精糧,計劃毀滅這座城、殺死守衛者,而他們更大的企圖是北上伊爾門湖,完成占領……
大夥兒互相看看,確信自己正確理解了斯拉夫語描述,不禁哈哈大笑。
「就他們?一群蠢貨!他們是要征服羅斯嗎?就憑五千人?誰給他們的膽子。」就連有些沉悶的老頭子耶靈格也不禁流露笑意。
卡爾捧腹大笑:「要攻擊羅斯,就要攻擊奧斯塔拉。不勞公爵大人動手,我們奧斯塔拉軍即可滅了他們。不!我們兄弟甚至不牢公爵大人出兵,守衛維捷布斯克,耗死他們。」
罷了,長屋裡
繼續著歡愉笑聲。
「夠了。」耶靈格拍手喝止大家:「還是務實一些吧。他們的首領叫什麼?」
「瓦季姆。據說是從北方逃過來的瓦季姆。就是……你們閒聊中的斯摩棱斯克首領瓦季姆。」
「原來真是那小子?!」卡爾不禁探出頭。
「應該……就是他。」
「那就該殺了他!我!勇敢的卡爾。」卡爾拍打胸膛:「卡爾會殺了那個瓦季姆。」
「是你嗎?」耶靈格難得開個玩笑,「
你的名字和公爵兒子一樣。會是卡爾殺了瓦季姆?怕是後來人會以為是第二代公爵卡爾殺了他。」
「老叔,你消遣我?」
「沒必要。而且……本有殺死他的機會,你失誤了。」
此事卡爾確實遺憾,突襲的敵方騎兵居然是瓦季姆親自帶隊,恐怕差一點那小子就能被射殺。
「可惡!早知如此我當時就不逃,抓住機會殺了他,把頭顱獻給公爵大人!獻給國王!」
「不。」耶靈格搖搖頭,「你我都不是傻瓜,三十個兄弟麵對五百騎兵?你真這麼坐,我們就隻能在城牆上看你們的屍體受辱了……」
現在,大家寧願相信俘虜所言的兵力數字是真的。
情報已經非常明白,沒來得及逃走的伐木工不但被殺,頭顱居然立起來示眾。
斯摩棱斯克軍隊所言不假,瓦季姆與當地人軍隊都有充足的理由對羅斯複仇。
維捷布斯克堡壘就在戰略節點要複仇首先就是對此堡壘全力泄憤。
「現在都彆吹牛自己如何強力,也彆嚷嚷如何孤軍深入砍了瓦季姆的頭。」耶靈格希望大家探究一套更務實的策略,而他已經想到一番方案。
….
從俘虜身上搜到了裝滿黑麵包塊和麥子的麻布口袋,據說每個敵人士兵都帶了大量糧食。他們是有備而來!且有能力徒步奔襲,分明意味著他們能從不遠的後方得到補給。
維捷布斯克方麵知道斯摩棱斯克人定居點距自己不遠,敵人所來
沒有輜重馬車,就靠著士兵充當馱騾,一定意味著他們的補給成本不高。
守軍則恰恰相反!哪怕現在的糧食非常充足。
耶靈格不得不說明這方麵的巨大顧慮。
「可我不是懦夫!他們來多少人都將被殺死,我們堡壘外的空地就是他們的預備墳墓。」
卡爾的話振奮人心,在場的年輕人紛紛跟著這位後起之秀起哄。
「閉嘴吧!」耶靈格蹬一眼左右,又道:「要做好最壞準備。我可不能確信,不靠後方支援,僅有我們二百人擊敗他們五千人?再說,你們怎麼確信他們隻有五千人?」
「萬一他們連五千人都沒有?俘虜在虛張聲勢。」卡爾故意抬杠。
「還是提前做準備。卡爾,你忘記你小時候的事了嗎!」
耶靈格一句話噎住了卡爾的嘴巴。
「還是聽我的,有時候,礙於戰敗的風險提前去找援軍,這並不羞恥。如果當時奧斯塔拉人能快點拉來援軍,哥特蘭島軍隊也不會順利偷襲。」
耶靈格是格蘭人,小小的格蘭部族逃得飛快才避免滅頂之災,他就是幸存者之一。奈何部族當時雞賊地背棄與奧斯塔拉人的同盟,以至於有良知的格蘭人後來都覺得羞恥。
恰是這樣的心裡,耶靈格有意為奧斯塔拉女公爵效忠,落實他十三年前就該儘的義務。
那是卡爾的不堪回憶,自己的父母都戰死,彼時一個小男孩能做什麼?自然隻能逃命……
「我現在已經
長大了!我已經是父親!」卡爾突然爆
發一臉青筋。
「正因如此,你不可白白死在這裡……而我。會與維捷布斯克城共存亡。」
「老叔?!」聽得話語異樣,看到耶靈格那嚴肅的臉龐與空洞眼神,卡爾猛然站起:「你在此守衛到底,莫非質疑我?還是,打算要我滾出去?」
「不錯!你必須走。」
「走?你應該直白罵我是懦夫。我不走。」
「你必須走!而且走得也隻是你。」罷了,耶靈格就地指出幾個名字,也包括在此的開會的丹麥商人。
「很抱歉,我們的朋友斯溫德。我作為城主,你該帶著貨物趕緊回到你們的裡加。」
「兄弟,我們明明並肩作戰。再說我的朋友既然被他們殺死,我有理由幫你守城。我要複仇。」
「何必呢?固然你有理由,可你是商人。而我是公爵大人任命的,我必須與城共存問。」
「朋友……」
耶靈格清清嗓子一副大無畏姿態:「很多人還是要留在這裡,波洛茨克的民夫都能離開。趁著現在大地沒有凍結,水溝和河流依舊是天塹,抓緊機會坐船撤離!否則河道封凍,他們會把本城徹底保衛,屆時想撤也撤不掉了。」
….
絕大多數人恍然大悟,他們並沒考慮到河道結冰後對作戰的影響。
耶靈格繼續道:「不久後一定會下雪。我們是不怕的,堡壘裡物資充沛,耗到明年春季沒問題。敵人可不一定。他們也許能
包圍我們一段時間,一旦他們糧食耗儘,又害於降雪。」他特彆看向在場的波洛茨克民夫,「你們覺得,敵人會在森林裡躲雪?」
「不會!肯定不會……大人,我們兄弟不明白你意思。」民夫代表察覺到一絲危險。
「有什麼疑惑的呢?他們會進入你們的波洛茨克村莊,迫使你們讓出房子給他們住。注意!他們都是精壯男子,一定會霸占你們的女人,奪走你們的食物,敢有反抗格殺勿論。」
耶靈格把話說得很殘酷,冷酷的臉龐分明在數那很可能是事實。
「不會的!」波洛茨克民夫斷然否定:「我們和斯摩棱斯克人沒有仇恨。」
「是如此,可你們不要忘記,現在波洛茨克是奧斯塔拉的一部分,更是羅斯的一部分,我們興建的新波洛茨克旗幟飄揚,你們的女孩現在可是我們下一代的公爵夫人。他們既然是尋仇,以這個理由絕對可以在波洛茨克破壞!再說,一群挨凍又挨餓的人,他們兵力龐大手握利器,你們波洛茨克人現在能抵抗五千敵人進攻?你們還能和他們講道理?」
民夫被說得啞口無言深以為然,在緊張中聞訊:「我們到底該怎麼做?」
「立即撤離,告訴波洛茨克人維捷布斯克堡壘的災禍。告訴你們的族人立刻組織防禦,你們必須為自己的財富家人奮戰,接著等待援軍。」說罷,耶靈格又看向丹麥商人:「如果波洛茨克
戰敗,琥珀之路又會中斷,斯摩棱斯克做大對你們也是沉重災難。」
「這……確實是麻煩。耽誤兄弟們掙錢的惡人都該死。」
「你們的老大據說和羅斯王關係不錯。裡加那裡應該也有羅斯海軍活動。我希望你們裡加組織一支隊伍,人數儘量多,恐怕也唯有你們能真正快速地解決我們的麻煩。當然,我無權給你們報酬,是否幫忙全憑誌願。我隻告訴你們,羅斯王對朋友非常慷慨……」其他的話耶靈格沒有再說,而這就夠了,裡加的丹麥商人深深點頭。
卡爾作為奧斯塔拉的青年才俊,他有更重大的任務——以跑死馬的速度去大盧基報信。
何止大盧基?消息要儘快最終傳到諾夫哥羅德,因為羅斯王惦記著的瓦季姆的行為已經是騎在頭上***
糞。誰有權殺了瓦季姆?如此殊榮最好由羅斯王留裡克獲得。
卡爾千百個不情願,拗不過耶靈格拿命運相逼。他心裡憤懣,就在這裡高呼自己是執行命令。
「你們必須記得我不是懦夫逃跑者。我會以最快速度告知公爵大人我們的災難。很快!我們的騎兵就能殺儘敵人。」
….
就是這個夜裡,堡壘守衛者悄然打開城市的北門,即麵向西德維納河的大門。固定的長船被砍掉固定繩索,風帆不安裝了,大家閉緊嘴巴將一條船推入河裡。
丹麥商人感動於守衛者的忠義,將一批物資給了守衛者用度,自己帶著
波洛茨克民夫摸黑順流而下。這一去,城市守衛者就少了多達五十人!
卡爾這邊也不閒著,他與兩名隨從帶上了全部留駐的十匹馬。既然要死守堡壘,馬匹已經無關緊要。
三人十馬,馬匹可以換著騎。他們帶了一些糧食,並非自己食用,而是中途飼馬,隻求馬匹能不間斷行進。
他們輕裝前進,甲衣不穿僅著眼罩鐵皮盔,為證明身份,兩根飄揚旗幟的木杆故意捆在馬鞍。
為了證明的確遭遇大規模敵襲,從俘虜和敵人屍體扒下來的證據物品被帶上,以及耶靈格寫在硬紙上的親筆信。
他們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耶靈格心滿意足,大門重新禁閉。
他使勁搓搓手,麵對著守軍戰士:「奧斯塔拉人!該我們血祭奧丁了。注意,整個維捷布斯克就是祭壇,不可擅自出動,讓那群蠢貨來送死!斯模棱斯克軍隊就是我們的祭品!如果我們戰敗,我們奮戰最後,所有人去瓦爾哈拉相會!國王則會知道我們一百人抵抗他們五千人,我們會作為英雄在人世間永遠銘記。」
罷了,大家大無畏地哈哈大笑,繼而維京戰吼也令城外的斯摩棱斯克軍隊察覺……
重生的楊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