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秋祭之後,當留裡克回到斯德哥爾摩準備開啟下一段的視察工作,強烈刺骨的北風帶著淒冷的雨襲擾整個世界。
低溫還不至於出現凍雨情況,碼頭的人們忙於將貨物搬運到避雨處,逐漸變得泥濘的街巷毫無人影。
繁榮的商業港城好似沒有人煙,整個城市停滯下來,家家緊閉門窗,甚至以爛布頭、碎皮革封堵縫隙,以求寒氣不會侵入。
唯有高聳的煙囪在陰雨中噴湧煙塵,凡是有條件的家庭皆點燃壁爐,以燃燒木材帶來的熱力驅散室內的潮濕。
總督府一切太平,基於糟糕的現狀,留裡克才不希望自己人因寒冷陰雨弄得一身病,雖說有些逞能的家夥聲稱無視這一問題。
連續的陰雨乾擾了白狐輸送物資的計劃,他還有備桉計劃,隻要這該死的降雨不是持續兩周,一切都好說。
倘若,真就連續降雨到十月中旬。那麼今年再向都城輸送物資的計劃可以對運量進行大幅度削減了。
大家最擔心的事情隻有一個,隻要時間拖延到十月份,梅拉倫湖、波的尼亞灣和大部分芬蘭灣都將開始結冰,當水域開始封凍,那邊是長達半年的冰封期。
如今冰封不以為交通完全斷絕,各方將組織起馴鹿雪橇繼續維持著貿易,隻是其貿易的運力暴跌,綜合成本也大漲。如此貿易將向高附加值商品傾斜,交易的不再是大宗糧食,而是鹽、海象牙、珍惜骨頭和以貂皮為主的珍惜小獸皮。
待在總督府留裡克也不至於無聊。
堡壘一般的古爾德島早就完成要塞話,裡麵的倉庫通常堆積大量的糧食和亞麻杆。位於斯德哥爾摩的總督府倉庫也堆積著這類大宗貨物,隻因古爾德島的容納有限。
糧食堆積如山,總督白狐果斷訂購一些陶甕開辟釀造麥酒作坊。此乃他的家族產業,用的也是自家的糧食資產,隻是借用屬於王室的羅斯酒肆對外銷售賺取較高利益。
糧食越多越要確保它的安全,這不,各地糧倉已經到了不得不養貓的地步。
曾經,野生的北歐森林貓被獵人追捕,隻為了它一身蓬鬆溫暖的毛皮。它治鼠的能力被發掘,養一些森林貓令其抓老鼠確保糧食安全,實為性價比很高的選擇。
維利卡閒來無事,抱著總督府的貓當做寵物玩弄,時常把臉貼在那厚實的毛皮上,對著貓咪嘻嘻哈哈。
已經到了最愛亂跑年齡的奧斯本也乾脆追著貓跑,又時常不分輕重地弄得貓咪尖叫,一度弄得很大聲響。
一旦貓咪尖叫,王後便急忙跑來。貓咪在諾夫哥羅德已經是常態化的家養小獸,養貓的家庭逐漸增多,他們要以貓咪保護自家的小糧倉,卻也要保證貓咪不會吃掉自家的家禽。
就算貓再小再看起來可愛,也是一種善抓鼠的小獸。
她追著兒子,抱起來就是一陣厲聲批評,責令不準折騰貓一麵被撓傷,罷了再在屁股上打幾下以做威懾,這再弄得兒子哭鬨。
鬨歸鬨,家族的煙火氣真是濃重呢。
白狐的兒子女兒都組建了自己的家庭,他本人也老了,肥胖的腦袋金發自然脫落不少,隻要仔細看,一部分發絲已經化作銀白。
留裡克倒是很享受這種喧鬨,他碰到夾住兒子一頓好大的王後,要求她把小奧斯本放下來。
“這小子!折騰貓,若被撓了手流血怎麼辦?”
剛被放下來,小家夥一把就抱住父親的大腿,忙著掩藏身子再探出一雙湛藍的大眼睛。
留裡克扶著王後的雙肩好言相勸“怕流血就不是真男人。也是,這小子沒事折騰貓,你說幾句就行了,彆動手啊。”
“不,我看這小子是越來越調皮。吃飯也不好好吃,非得我拿著勺子往他嘴裡硬塞。不行,必須打一頓。”
多虧了維利卡乖巧地跑過來,拎起弟弟後抱起來迅速消失,剩下的就隻是王後斯維特蘭娜被留裡克抱在懷裡中撒嬌般的歎氣。
王後希望自己生育的太子能足夠沉穩,她受不了自己日子的調皮。殊不知,這份調皮恰恰證明了血統的強大。
因為彼時的蘭娜也是調皮的瘋丫頭,這種火力為奧托察覺,再觀察幾年後就選定為自己兒子的未婚妻。
卻說維利卡抱著弟弟躲在一邊,不一會兒這對姐弟又在逗貓。被困在室內躲避戶外的陰冷極寒,玩弄貓咪成了唯一刺激的遊戲。
安撫了妻子,留裡克再與看熱鬨的總督閒聊一番。
“你家現在養貓,以後是否養狗呢?”
“獵犬?我暫時不需要。”白狐所言是事實,話鋒一轉,如熊掌般粗大的右手直指北方“有需求就有市場,梅拉倫這邊有人繁育獵犬再銷售的,他們覺得有利可圖。住在北方的老羅斯人繼續著打獵的拿手好戲,尤其是狩獵那些小獸,冬狩帶著獵犬去,獵犬不但可以拉雪橇,也能令其直接抓雪貂,真是好東西呢。”
“哦?北方買的人多嗎?!”留裡克在這方麵有些孤陋寡聞。
“越來越多。依我看,這是個很好的市場。但我不覺得在其投資能賺取多少錢,繁育獵犬的事有的梅拉倫貴族在做,我不想攙和。”說罷,他對著國王示以眼色笑而不語。
“你看著我乾什麼?希望本王再招募一些人,搞一個王室的繁育獵犬機構?”
“哦!如果大王有意,這並不是問題。”
白狐提了一個醒,留裡克稍稍一想又捏起胡須“倒也不是不行。這種事不一定因為不賺錢就不做,你可以試著做,繁育了小狗我看可以買到東方。我看,那些斯拉夫人很需要獵犬幫助生活(看家護院),如今他們慢慢富裕,應該會掏錢購買。”
東方?聽到這個詞,白狐不禁頭皮發麻。他的家族被大王限製去東方發展,莫非……國王是接著養獵犬的事放出解禁的口風?
白狐竭力保持著定力,表明絲毫不驚,好似對此事漠不關心似的,隨口說“我就試試看好咯。”
獵人飼養獵犬,那麼他隻能飼養本地的凶猛犬種。北歐獵犬皆有蓬鬆厚毛,毛色是灰白與黑色斑塊相接,如此皮毛置身於森林雪地,真是完美的特色迷彩。
它有狼的提醒,麵部又有憨態之感,可以被指揮捕獵小獸,其凶猛也可能捕獵小鹿。
過去羅斯部族有人飼養這種傳統北歐獵犬,奈何在那個物資並不寬裕的時代,獵人要考慮到頓頓給愛犬飼喂鮮肉,飼養成本隻怕抵不過狩獵產出,這一經濟矛盾使得養獵犬的人太少。
聽白狐所言,現在北方的居民生活好起來,大量人員有足夠資產添加幾隻特彆的家庭成員了。
留裡克最擔心的過於漫長的秋雨沒有成為現實,它終於停了。
但是,秋雨之後的第一個夜裡,人們驚訝地發現放在戶外的水缸於大清早出現了薄冰。
所有有條件的人都穿上了皮草,貧窮的人則多裹上幾層亞麻布,以及小獸皮革拚湊縫合的劣質皮衣。所有人打扮得體態比較臃腫,無論男女皆著毛茸茸的可以遮住半張臉的帽子。
留裡克為自己的兩個孩子準備了碩大的白狐絨帽,尤其是自己的太子奧斯本,這小子被故意續著金色馬尾辮,碩大的白狐皮毛戴在他頭上,白狐的大尾巴竟遮蓋半個後背。下家夥再穿上北極熊皮做的皮衣,整個人簡直成了一隻小熊。
現在還沒有下雪,王室皆著北極熊皮衣的衣物,整體的白色調無論走到哪裡都是引人注目的。白衣夾雜著藍色的條紋,此乃老羅斯的特色。他的海軍換上準備好的冬裝,羊毛衣和皮衣作為襯裡,最外層再套上羅斯慣用的麻布戰袍,前胸後背皆有藍色條紋,再由鹿皮武裝帶束腰,實在英姿颯爽。
艦隊要繼續北上去羅斯堡這一龍興之地視察,此去留裡克不再是三條船,他身邊再跟著五條武裝貨船,此乃白狐派出去的運貨船隊。
白狐自己也要親率一直隊伍前往墓碑島,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快不行,這番就要儘量帶著家人們在墓碑島守著。
繼承了幾乎全部的家產,白狐覺得有義務為自己的父親送終。他尤其要帶著老母親去島上候著,也必須先說服母親保持冷靜。
古爾德這個老家夥晚年依舊豢養女奴,因這些女人生了孩子,就給了她們一個體麵,其因孩子脫離了奴籍。白狐不知道,父親已經為這些奴隸向大王申請了曾為普通羅斯人的機會,並得到了批準。
古爾德在這方麵是善良的嗎?但他的正妻、生育了“四個小狐狸”的老太太可是氣得要死,她不敢直接苛責丈夫,這幾年索性和大兒子白狐一起住,以實際行動做抗議,不過這反倒令古爾德更加逍遙地養老了。
艦隊進入大海,稍稍偏移巷道即可抵達墓碑島,留裡克不願在浪費時間,戶外陶甕的薄冰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在這沒有任何天氣預報的時代,人們隻能從一些細節估測未來天氣,那些不要的征兆總被放大解讀,留裡克就怕今冬是個冷冬。
八條船揚著三角帆逆風奮勇北上。
無聊的人都躲進溫暖的船艙,一路上艦隊遇到了借助北風,趕在大海封凍前全力南下的北方船隊。那些武裝貨船與留裡克的小艦隊遠遠打了個照麵,彼此各有任務,彼此隻好在纜繩生掛上特殊圖桉的三角旗,拚湊出可以被解讀得的短語,於是歌德倫德可以獲悉對方的是想都城送緊俏物資的王室艦隊,也就是自己的下屬。
風大使得海況有些糟糕,維利卡和奧斯本又被折騰得茶飯不思,人們飽受海波劇烈起伏之苦,某些時間點艦隊如同坐過山車一般,留裡克自覺甚至有點失重感。
他本人身經百戰,這副身體對惡劣海況的適應力很不錯,這可苦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就算斯維特蘭娜想忍,暈船的狀況折騰她胃裡翻江倒海,胃裡避免再現尷尬,她索性在最後的航行戰術性禁食。
終於,熟悉的羅斯堡峽灣呈現在艦隊眼前!
今日海況不佳,峽灣內的情況還好。但港內避風的船隻不多,隻因聰明的人們已經大規模地將船劃到了最北端的艾隆堡,以及波的尼亞灣東邊海岸線的科文斯塔德市鎮。人們的目的隻有一個,就像北歐的白熊棕熊趁著秋季守著河道待娃魚,人們乾的也是熊的活計。
以留守老羅斯人為主的漁民花費心思編織巨大麻布網,它被故意編得狹長,這樣幾家的王臨時拚裝起來,就能完成對河道的封鎖,便能對洄遊的娃魚一網打儘。
如果說舊時的芬蘭科文部落還講究不能竭澤而漁,羅斯完全反過來,大家隻想大規模獲取。沒有人關心自己這番布下嚴密的大網,搞不好弄得娃魚種群變得稀少,一個現實的問題擺在所有北方定居者麵前——我們要更多的食物。
礦山、冶煉作坊、皮匠作坊,乃至大規模狩獵行動,參與這些產業的勞動者需要足量食物,此地最好補充的就是漁獲。秋季是一個機會,隻要瘋狂捕撈一番娃魚,驟冷的空氣會很快將這些富含魚卵的娃魚凍得瓷實。他們會故意收集肥膩的魚子並進行醃漬處理,魚肉剖開後放在火邊風乾。
那些沒工夫處理的娃魚則直接因被凍得瓷實,乾脆互相堆疊造成“魚牆”,成為儲備糧。
們心自問,自從839年秋季自己固定重遊向民眾發布征兵備戰令,這次再來已經是兩周年之後。
大量的技術人員從羅斯堡老家走出,他們本就是優秀的鐵匠,曾為戰爭中很重要的軍械修理師,可以戰地修善磨損的單兵劍與矛,也承擔著修善重裝備的任務。尤其是後者,扭力彈弓需要頻繁維護,木質的壞損零件可以就地取材製作,這也需要職業工匠處理。
來自羅斯堡老家的戰士多數沒有直接參與廝殺使得損失很小,相反他們還是得到了充足的戰利品,參與者的生活得到極大改善。
國王的抵達令人意外,再一想想又很正常。
在羅斯堡,那些年老者哪怕再尊貴,他們也不得不將手中的權勢讓渡於自己的後備。
且說年輕時做夢都想做大首領的哈羅左森,他現在的職務是羅斯堡老家的總督,事實上也確實如願以償。法理上他仍舊把持著總督的權勢,但他的年齡基本與老奧托一樣。當曾經健壯如熊的奧托麵對著名為衰老的恐怖侵蝕不斷敗下陣來變得逐漸消瘦,哈羅左森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他的兒子卡努夫已經取而代之。
曾經的臭屁小男孩卡努夫已然長成壯漢,他胳膊粗壯胸膛膨脹,厚實衣服下都是爆棚的肌肉與遮掩肌肉的厚實脂肪。
卡努夫帶兵參與了840年的一係列戰爭並立下戰功,的了一筆巨款的他難免耽於享樂。
這個家夥帶著自己的四個妻子,領著大大小小多達六個孩子。他親自攙扶著胡子飄逸的老爹以去碼頭看看大王的大駕光臨。
不隻有他,另一位尊貴的老者——傳奇鐵匠克拉瓦森也來了。
克拉瓦森已經無力拎起他的鐵錘,&nbp;卻欣慰於自己的孫子庫斯涅斯拉夫已經成才。這個混血的男孩再過了光明節,按照維京傳統就滿十三歲,克拉瓦森一度擔心自己的孫子會因為血統不夠強壯,現在顯然多慮。
何況,他也不止是一個孫子。兒媳莉莉亞又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她依舊年輕,顯然以後還可以生育更多。
信仰雷神托爾的鐵匠一家人就是喜歡火焰與鋼鐵,他們將火爐邊打鐵認為才是這男人的象征,如此家族被授權管理著王國最大的冶鐵中心,羅斯堡的衛星市鎮高爐鎮,出產的鐵器不斷滿足國家的需求,也帶來財源滾滾。礦工得了財,克拉瓦森的家族得到了光榮、地位和摸得到的金銀寶石。
就如往昔那樣,在山坡上排布密密麻麻的老羅斯人房舍,雖說現在定居者裡有很多挪威的巴爾默克人、瑞典梅拉倫人,以及芬蘭的拉普人和科文人,他們像老羅斯人一樣基於老傳統,這番齊刷刷現身於海邊,向靠岸的艦隊歡呼。
因為,那桅杆上飄揚的王旗不會騙人。
大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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