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墓碑島或曰整個奧蘭群島都被漫無邊際的浮冰包圍著,向東和向北舉目遠眺還能看到明顯的冰層。
海冰的確在快速融化,它真的變得可以安全航行還需時日。
留裡克不願令艦隊冒險,將士們也多願意在墓碑島繼續修養一段時間。
本地暫時缺乏大量的食品酒水,將士也懶得挑剔。這座島是王國的最核心領土,島上有著大軍營,待在這裡修養就等同於回家。
長達一整年的戰爭瘋狂消耗著士兵的精氣神, 鐵一般的戰士靠著意誌力苦苦堅持,終於在回家後泄了氣。
所有人都願意無所事事躺著,那就多躺幾日吧!
捫心自問,如若不是要趁機把馬革賣掉,留裡克自己也願意天天泡澡蒸桑拿再呼呼大睡。
透過今日視察他獲悉到一件尷尬事情,有錢的將士們為了喝酒暢飲一擲千金。
他們並沒有把錢花乾淨,一張張巨大胃口幾乎是將全島的酒水喝光, 為此所有販酒者都大賺一筆。
這方麵有能力囤積大宗物資的古爾德家族毫不客氣大賺一筆。
“如果是你們賺了大部分我便不擔心什麼。最後你們還得納稅把錢大部分吐出來。”
留裡克如此想著,更有意高調拜訪島上的古爾德家族宅邸,與那個老頭子好好聊聊。
這不,將領、貴族都各自休息玩耍,留裡克帶著侍衛直奔有著高大閣樓的古爾德家而去。
他非常高調,站崗的家丁侍從見到大王本人到訪,紛紛下意識退縮。
“喂!你們在畏懼什麼?讓你們家老爺出來麵王!”一位侍衛伸著胳膊粗魯島。
此刻,留裡克繃著一張臉不怒自威。
一名家丁冒著膽子弓著背走來,對著大王點頭哈腰,又做驚訝狀:“我家大人已經……去拜謁大王您了。也許,他們正在您的官邸靜候。”
“竟有此事?!”留裡克頗為訝異。
“千真萬確。”
“奇怪,這老頭子不去議事廳而是偷偷來找我。他至於不打招呼嗎?也罷……”留裡克擺擺手不再贅言,號令自己部下:“走!先回去看看。”
墓碑島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定居點被一圈木圍牆包裹,它的初衷是防風,後來考慮到軍事防禦的需求開始要塞化改造。圍牆圈起了一座城市,木牆之外也興起集市和大量木棚草垛屋, 形成毫無防備力量的外郭城和近岸棧橋村莊。
早期的定居者都住在內城, 所有的大型公共建築也在內城。
內城雖不大, 如今麵積也闊得相當於兩個足球場。
當年興建的“王公行宮”仍舊是留裡克的居所,它始終被修善著,所謂大王若是不來入住,核心居住區封閉,其他設施可為島上總督機構使用。
於是一些房舍愣是變成了倉庫,直立的木杆還被拉上麻繩,成了曬魚乾的場所。
肉眼可見的漁村風情留裡克並不生氣,終究自己並沒有將這座島上的所謂行宮當回事,他惦念的可是自己的“冬宮”,那座建設在另一個位麵冬宮位置上的加上房頂高達五層的超級閣樓,唯有它可以在這個時代彰顯大王的霸氣。
就是因為房舍很多,侍衛們可以在此集體住宿,一個小房間成了格倫德獨享的居所。
老古爾德與兩個兒子在這裡百無聊賴待著,實在無聊想著與格倫德聊聊戰爭的事,不料老古爾德開始提及此事,格倫德逐漸滔滔不絕。
格倫德說得眉飛色舞手舞足蹈,他下意識地特彆說明一位人物,正是藍狐·古爾德鬆。
“我原以為你們這群商人是原理戰爭的, 你們一家各個像是肥碩的海盜,唯有藍狐是個例外。那個小子不簡單,他不信弗雷不信奧丁, 偏偏去信天主。他倒是很被南方的人看中,現在帶著很多人深入法蘭克腹地,看起來你們的家族以後又要發財了……”
此事的基本概況老古爾德已經知曉,歡愉感早就過去,他現在最希望知曉藍狐跑到極為遙遠的南方究竟能做些什麼。
格倫德實則心裡有股火氣,這邊言辭犀利道:“國王和法蘭克的王簽了約定。那個叫做萊茵河的大河,河的北邊是盟友,河的南邊到處都是我們的自由劫掠區。可惜法蘭克太遙遠了,藍狐現在是奉命建設商鋪,也奉命去搶掠。這小子現在手頭有五百個披甲的戰士,他想怎麼搶掠就怎麼搶掠,還能正常貿易賺錢。大王真是太喜歡這個家夥了!”
格倫德就是故意這麼說,他實在羨慕藍狐將擁有的快意生活,真就是鋼劍在手長船所到隨心所欲搶掠。那些有的沒的事情都被格倫德嚷嚷一番,情不自禁添油加醋故意說藍狐會有更離譜的成就。實際呢?他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格倫德很小的時候就離開日德蘭老家,帶著一些同鄉浪跡天涯。他舉得自己會死在某場戰鬥,如今做了羅斯王的“獵犬”,倒是有了個值得珍惜的人生結局。
他自詡去過很多地方終究透過貫穿整個840年的戰爭在廣袤世界開了大眼,若非自己已經四十好幾成了老家夥,還可以去更遙遠的地方冒險。藍狐何德何能?這個商人確實很勇敢,最關鍵的正是這家夥仍舊年輕精力旺盛。
於是,看著老古爾德兩個肥胖又年輕的兒子,不由豪放嚷嚷:“你的兩個小兒子也有機會,其實我聽說過一件事。”
“什麼事?”老古爾德警覺道。
“我其實是聽藍狐隨口說的,什麼大王會重用他的兩個弟弟。所以,莫非就是這兩個崽子?”
此一語驚喜得老古爾德渾身繃直,眯著的雙眼瞪大如銅鈴,耷拉的胡須都炸了毛。黑狐和紅狐兩兄弟激動得心臟狂跳,他們早就被格倫德的話吊足了胃口,內心裡對探險充滿了十足渴望。
“這是真的?”老古爾德顫抖著問。
“應該是吧。反正大王會回來,你們自己去問即可。”
“也好!也好……”
他們並沒絮叨很久,留裡克快步歸來。他令兩個妻子各自去休息,把隨王見過世麵的兩位小王子抱走繼續睡覺。
罷了就在剛進行宮大門就看到了三個胖子的身影。
“古爾德!”他一聲吼。
這不,古爾德一個激靈趕緊站起來。老頭子如今站得不太穩,即刻就被兩個兒子攙扶著左右胳膊。
“大王……你終於回來了。”
“你啊!”留裡克直指他,壓著興奮笑意毫無絮叨之意,又一甩脖子,“跟我走,我們去詳談。”
看來國王似乎知道了一些事情,深諳默契之道的老古爾德急令自己兩個緊張的兒子:“幾乎這不就來了?!大王是請我們進他的臥室詳談秘密之事。你們兩個切莫緊張,一切看我的。”
兩個小胖子紛紛點頭。
時代已經變了!曾經白皙皮膚的金色馬尾小男孩,如今已經如他的父親一樣成為目光深邃的壯漢。金色馬尾仍舊是顯著標誌性發型,被修建得極為講究的絡腮胡須極具男性魅力。曾經還是部族精銳戰士的奧托也是這樣的麵孔,老古爾德記憶猶新。
隻是他已經沒有任何實力再將留裡克看做小孩,現在必須表現得非常恭敬,甚至是商業上討價還價之事至少不敢與國王本人再做。
這番留裡克翹著二郎腿坐在床邊,三個胖子搬來木椅保持鎮定做著,就好似留裡克在訓誡他們。
“我剛聽說伱們要來,是什麼要事嗎?你們完全可以提前說明。我不要你們廢話,直接說你們的想法吧。”
“是。”古爾德奔向客套幾句,現在直奔主題:“我們一家前來,隻是為了購買馬革之事。”
“此事?關於我要銷售掉一千張馬革的事情昨日就散布了,我再休息一下就直奔議會庭,聽說那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你……就等不得嗎?”
老古爾德輕輕勾下頭露出淡淡笑意:“我們和那些人能一樣嗎?我當然想要馬革,我也獲悉這些馬革都來自您的戰場繳獲,死掉的馬都是法蘭克軍隊的戰馬。我並不是看中那一千張馬革。”
“那就是盯上了一千張以外的馬革?”
“是!也不是。”
“怎講?”
“我渴望令大王賺更多的錢,這是我最終的目的。”
這話就是拍馬屁,留裡克聽得很爽,而且話從資深大商人嘴裡說出來,它定然有著可執行性。
“也好。說說你的想法吧!”
現在老古爾德忽略掉的頭疼以及老邁身軀的不適:“敢問大王願意給馬革何等售價?”
“你很關注這個?你以為?”
“至少也比鹿皮貴。咱們一直缺馬,馬革隻能更貴。不過以我的認知,它也不會貴到哪裡去。我覺得,一張十五銀幣,可行。”
留裡克點點頭:“不愧是你。不過……”
“嘿嘿,但是大王不甘心隻掙這麼多。”
“那是自然。”
“所以大王希望那些商人以更高的價格購買,但他們都不是傻瓜,除非我們合作采取一些手段。”
古爾德有意這麼說也確實打算這麼做,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好,因為留裡克果斷做出積極表態。
留裡克的態度分明是默認了“必須合作”,便詢問起這樣的事:“你在島上待了一年,留駐這裡的商人經濟情況如何?你覺得他們是否有錢?”
“您在詢問他們能接受的買馬革的貨款極限?”
“是如此。”
古爾德捏著胡子想了想:“一張二十銀幣大概就是極限了。”
“這是那些人,我知道你的家族可以支付這樣的價格。”
“那是自然,但我的家族十多年來一直為大王服務,我賺的很多錢最後都是你的。我們一直是深入合作,所以……這一次我們當聯手,讓那些商人大出血!”
這不,留裡克一拍大腿,“本來我沒想這麼多,隻想將一些開始發臭的馬革傾銷掉。我改主意了,你我趁著機會一定要做一個局。”
“對!做一個局!”
罷了,一老一少,兩人在此秘密的所在狂傲地笑出聲。
兩人犯不著把計謀說透,畢竟類似的手段兩人已經合夥搞過很多次。
他們的計謀是這樣的,所謂入夜開始的商業會議,國王留裡克當眾說明銷售一千張馬革的事情,為此他還要特彆做一番描述。
所有馬革都來自高壯的法蘭克馬,它們取自戰馬皮革,皆是戰利品。馬革極為耐磨,比鹿皮好打理很多。它結實不透風,每張馬革還附帶大量鬃毛。如此皮革製作成皮衣必然是搶手貨,解釋才能宣傳“此乃用法蘭克戰馬皮革所裁縫的衣服”,另有一層強烈的精神buff,可令諸多自詡勇敢之人趨之若鶩。
就是要突出它比鹿皮更好,以及特殊的精神意義。
隻要將商人們的胃口調動起來,他們怕是會競相加價。
要把會議變成一場搶購拍賣會,這裡就需要重量級人物來推波助瀾。
公平的說留裡克與古爾德現在商議的話術,所謂描述馬革的優越性絕非謊言,它的確比鹿皮要好。
古爾德要做一個“托兒”,其家族就是要大張旗鼓地哄抬價格,在嚷嚷著出一個高價後,必須大言不慚地嚷嚷一些狂妄話語,類似於“我們得了這一千張皮革即可大賺一筆”之類的話,罷了還要故意嘲諷一番那些不願意出高價的人不懂商業。
要把他們的怒氣激發,要迫使他們願意出高價拿錢,最後一番折騰,就由古爾德家族宣布退出。
當然要考慮現實原因,那些商人事實上不可能存在有一家能拿出巨款將一千張皮革全部包圓,如果有也是古爾德家族。
於是一千張馬革被拆分成多達二十份,一個商人的購買下限就是一份五十張,這樣即便價格很高,那些有些實力的商人還是買得起的。
他們一定會為了利益爭相加價,古爾德家的任務就是推波助瀾。
但是古爾德家族會一份也不買,如此折騰沒有好處可是說不過去。
就如老古爾德描述的,他的家族始終與國王保持著親密關係,做商業交易就如今日的“國王臥室密談”,以極為私密的形式即可談成,其中秘密外人根本無從得知。
聰明的老古爾德完全隱瞞了自己剛剛從侍衛長格倫德鬆鬆垮垮的嘴裡獲悉的情報,他斷定大王要提拔自己黑狐、紅狐兄弟,隻是此事不可以由他去提。
事情要順理成章得做,而且黑狐和紅狐必須通過一些契機證明自己的能力,使得大王相信自己的眼光銳利。
“我已經老了,白狐和藍狐都不在身邊,唯有我的幼子黑狐和紅狐可以為大王完成計謀。我的嗓音變得沙啞,黑狐和紅狐能替我把該說的話對著那些商人聽,而且這兩個崽子是真的年輕,那些商人會輕視他們。這樣,話語越是囂張,大王您的計謀效果也會更好。”
事實上留裡克早就在大量這兩個小胖子,兩人雖是標準的北歐人,怕是一身肥膘這些年來一直壓製住身體的生長。他們並不高,“肥海豹”的戲稱的確不是胡說。
“就是你們兩個?難得你們的父親給了機會,我是否應該相信你們能把事情辦好?!”留裡克故意問道。
隻見黑狐紅狐兩兄弟急忙起身,半跪在留裡克的麵前:“原為大王效力。”
“很好。但願你們會如白狐和藍狐一般能很好的為我所用……”
兩人心領神會,便壓製著內心激動:“願為大王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