僥幸逃出熊祭壇的卡累利阿人,他們在森林中遊蕩,依靠著捕捉小獸生啖以續命。
這些人總人數也有近百人,他們實為分散行動,目標都是找尋酋長的居所,一個名為伊索塔爾瓦的存在。
伊索塔爾瓦是一座城市?
它就是一座木頭搭建的大帳篷,是酋長的居所,也是卡累利阿最大部族的核心所在。
它並非一個固定的存在,數以萬計的民眾會以酋長大帳為核心,建立起成片的帳篷區。夏季,民眾在伊索塔爾瓦培育幼鹿,到附近的區域放牧,待到冬季,大量民眾就驅趕著自家的鹿群去遙遠的地方施行冬季放牧。
倘若一片區域變得貧瘠,酋長大帳也會遷移,會在一個新的區域建立新的的伊索塔爾瓦。
至少幾年時間內,伊索塔爾瓦是不會遷移的。
卡累利阿人的部族都是由很久以前合作放牧的牧民家庭不斷繁衍而來,做大的放牧家族吸收慕名而來的小型家庭,使得勢力逐漸膨脹。最有財富的家族恰恰就是部族的始創家族,家族成員天然成了貴族,最有勢力者成為部族的酋長。
幾個部族施行聯合,最有實力者成為大酋長。
卡累利阿人正向著酋邦嚴謹,對外的擴張戰爭正在促進這一勢力快速發展。戰爭最考驗著人員的組織,一個由卡累利阿人構成的王國似乎也不遠了。
人們過著平和的日子,這份平和也僅僅是表麵。
最大的部族走出了整個勢力的大酋長,其部族名字簡單粗暴,便是伊索塔爾瓦,便是“大帳”本身。
名義與實際上屬於大帳部族的人口多達三萬人,依靠著這一巨型的體量,他們幾乎能代表卡累利阿全體。
另有兩個小部族,名為“小帳”與“東帳”,名字亦是簡單粗暴,一個體現了它的規模小,另一個體現了它在大湖的東邊。
伊索塔爾瓦依傍一個小湖,其在拉多加湖之北,兩湖間有地表徑流連通,因此逃亡者並不需要走彎路,隻要沿著河流逆流合上必可抵達目的地,當然這仍需多日的奔走。
疲憊的逃亡者根本不知道被強悍襲擊者占領後的熊祭壇如何了。那裡是否完全成了廢墟?襲擊者是否已經離開?一切都沒有定論。
他們被嚇壞了,當痛苦不堪的逃亡者終於看到了鋪天蓋地的帳篷群,他們跪在地上喜極而泣,接著被路過的牧鹿人發現並帶回帳篷核心區。
是什麼怪事讓這些突然出現的人們狼狽不堪,很快,關於熊祭壇被強襲的可怕消息迅速在伊索塔爾瓦蔓延。
越來越多的逃亡者進入這裡,一開始或許有人覺得消息都是荒謬的玩笑,現在所有人都相信了這一點。
“一群乘坐巨大船隻的怪人從霧氣中殺出,渾身是鐵的怪人四處砍殺!無論男女老幼乃至馴養的鹿都被殺死!他們肆意破壞,哪怕是強勁的熊衛士們都無法捍衛祭壇!”
類似的說法一天的時間內就傳遍所有逗留在伊索塔爾瓦的卡累利阿民眾,很快,附近區域放牧的人也都明白了。
這一消息無疑是對大家的晴天霹靂!
現在分明是收貢的時節,使者去臣服的部族收取活鹿、鹿皮和奴隸以供貴族享用。普通的牧人也期待著溫暖的夏季,數以百計的人都想近期帶著貨物去一趟熊祭壇,和那裡的人們做一番交易。
現在的熊祭壇充滿了恐怖,做不成貿易的民眾憤怒咆哮以驅散內心的恐懼,留守的貴族們思維則完全是混亂的。
因為,大酋長並不在伊索塔爾瓦。
一個名為艾薩伊拉斯(意味不生病,圖個賤名好養活)的男人在竭力平息民眾的不滿,安撫他們恐懼,又與其他的貴族商量著對策。
那最大的木帳,即是大酋長的居所,亦是議事之地。
大酋長本人正帶著一千多兄弟試圖做成一樁偉大的事業,老家便扔給親弟弟監理,埃塞伊拉斯便是酋長之弟。
大酋長的妻妾、女奴全部回避,尊貴的十多人聚在一起。
一場緊急的磋商正在進行。
事發突然,大家都不敢相信事情居然是真的,貴族們最大的呼聲便是組織人手去熊祭壇偵查一下。
埃塞伊拉斯滿頭汗水,他並不強壯,其名字也並非真的讓他避免了疾病。這老小子年輕時意外被樹枝戳瞎一隻眼,好在有兄長的提攜照顧,生活並不難過。
“你們希望派出隊伍偵查一番,我是支持的。”他說,“但當務之急是派出信使通知其他兩個部族這個消息,還要派遣信使以最快速度跑到西方,找到大酋長的軍隊。”
有貴族道“塔瓦斯提亞不知為何看起來是真的完蛋了,也許是神降下懲罰,讓他們這群自詡被神厚愛的家夥送了命。可是,澤地的那些家夥也不省心,要去尋找大酋長,事情有些麻煩。”
“即便是麻煩,我們也必須找到他。”
又有貴族疑惑道“在事情查明之前我們真的有必要這麼做?熊祭壇被毀壞,這個玩笑開不得!如果有人謊報了消息,要被狼牙棒打碎頭顱!”
這話實際就是瞄準著獨眼的艾薩伊拉斯。
“你在擔心我的腦殼嗎?”艾薩伊拉斯輕蔑地笑了笑,“我不信好幾十個逃亡者都在撒謊,就算砸碎頭骨,也是我先砸碎他們的。熊祭壇必是出了大事,你們放心,我會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伊索塔爾瓦本身是整個卡累利阿勢力最大的貿易點,但熊祭壇有自己的優勢,它毗鄰龐大的湖泊,又處在沿湖居住的所有大小部族的交通線上,“東帳”“呂迪”這些部族總是優先抵達熊祭壇做生意。
但卡累利阿大酋長瓦爾赫巴(強壯的人)已經察覺到了西邊鄰居塔瓦斯提亞人的神秘消失。如果不是覬覦塔瓦斯提亞的土地,卡累利阿如何向那邊擴張呢?這就是紛爭的源頭。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一片富饒生出空間空了出來,瓦爾赫巴決定就在塔瓦斯提亞的舊領地上建立全新的伊索塔爾瓦,將整個部族遷移到那裡,這樣順手還能集結全部力量滅掉蘇歐米人,成為世界的主宰,豈不美哉!
卡累利阿人,他們覺得自己的地域就是世界的一切,即便是最尊貴的貴族都沒搞清楚龐大拉多加湖的南方出現了羅斯人的勢力。
並非他們蠢笨而造成無知,幾乎就是因為他們主要依靠雙腳丈量世界,且信息無法通過書麵方式傳承。
不像羅斯人,他們至少有自己部族八十年前的曆史紀錄,那些被盤得頗為光滑的橡木板紀錄了太多。
雖然沒有再和塔瓦斯提亞人鏖戰,蘇歐米人倒是突然冒了出來。
不知為何,這群被大酋長瓦爾赫巴一貫輕視的蘇歐米人居然變得特彆能打,雙方已經發生了兩場湖麵的獨木舟戰鬥,他著實想不到對手居然在發射鐵簇箭,難道他們已經變得如此奢侈了?
瓦爾赫巴還是占得了一些便宜,一部分塔瓦斯提亞的舊領地被吞並。
當一群卡累利阿戰士進入那些領地,看到的居然是廢棄的村莊,坍塌的木屋長滿了青苔,檢查一番可斷定,這些房子至少一年無人居住了。房屋的原主人都去了哪裡?!不知道。
直到幾個倒黴落水的蘇歐米人被撈上來,一番審訊後瓦爾赫巴獲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結果“羅斯人來了,殺死了全部的塔瓦斯提亞人。”
被俘的蘇歐米人極為嘴硬,他們深知落到卡累利阿人手裡最好還是被殺死算了,若是做了奴隸才是生不如死。
他們一心求死,在知道審問者居然是卡累利阿的大酋長便惡語威脅“蘇歐米已經與你們是戰爭狀態!蘇歐米是羅斯的親密盟友!今年,聯軍將徹底摧垮卡累利阿,就像殺死塔瓦斯提亞一般殺死所有卡累利阿人!”
羅斯是什麼人?但卡累利阿與塔瓦斯提亞的拉鋸戰的確已經以對手的神秘失蹤宣告停止。
俘虜的言論極為氣人,所有俘虜被活生生剝了皮,瓦爾赫巴聲稱這是對詛咒者應得的懲罰。
然被處決發俘虜所有的言論不可不察,他是之前獲悉了消息,將信將疑帶著一千多人來探查塔瓦斯提亞是否無了。
謠傳的消息被確定,然事情變得更加破朔迷離。
那些俘虜被殺前嗓門都很大,都在“詛咒”所謂羅斯會殲滅卡累利阿。
一時間卡累利阿軍人心惶惶,依靠著個人的魅力,瓦爾赫巴穩定住了軍隊情緒,可他自己陷入到強烈的矛盾中。
在有生之年成為霸主是他畢生的夢想,既然塔瓦斯提亞已經消失,似乎隻要迫使蘇歐米人投降,自己的夢想即可達成。
這是一生中最高光的時刻,是一個獲得無儘榮譽的機會!他權衡一番,決定就把軍隊擺在這裡,畢竟從艾薩伊拉斯帶兵抵達邊境區費了一番周折。
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派遣了信使劃著獨木舟漂向伊索塔爾瓦打探消息。
他亦是釋放了一個俘虜,令其告知蘇歐米首領稱臣納貢並獻上一百個女子,從而換來和平。
蘇歐米首領烏科斷然拒絕,甚至因為驚喜地獲悉卡累利阿酋長居然在自己的邊境,若是刺殺了此人豈不是大功一件。烏科的回答就是一場進攻,這便是湖澤上的第三場獨木舟打仗,戰鬥發生在八月初,幾乎就是羅斯分艦隊強襲熊祭壇的日子。
這是一場菜雞互啄的戰鬥,雙方都是在互射箭矢,他們的獨木舟並不適合跳幫作戰,可沒有優秀的遠程武器,戰鬥也打得很沒意思。
雙方互有傷亡,消耗一番箭矢後便紛紛撤退。
對手拒絕臣服,也拒絕陸路戰鬥!瓦爾赫巴憤怒至極,基本陷入一個無能狂怒中。
他的兵力不足以靠武力逼迫對手臣服,對手明顯也沒有能力擊敗自己。
時間對於這支卡累利阿遠征軍很不利,等到氣候轉冷,瓦爾赫巴就必須帶兵撤退,畢竟冬季放牧關係到明年春季鹿群的順利繁育。
和蘇歐米人陷入出乎意料的膠著械鬥,大酋長瓦爾赫巴完全忽略掉了所謂的詛咒。
直到來自老家伊索塔爾瓦的信使帶著恐怖的消息抵達前線。
幾名信使一路劃船,抵達營地幾乎累死。
瓦爾赫巴召見了這幾人,他旋即詢問老家的狀況,儘此一問,信使紛紛瑟瑟發抖,趴臥在泥地上嚎啕大哭。
“出了什麼大事?”他的心臟驟然狂跳。
有人痛苦地爬到大酋長的腳邊哀嚎道“酋長!我們的熊祭壇!熊祭壇它……”
“到底怎麼了?!”瓦爾赫巴驟然掐著此人脖子質問。
另外幾人即刻爬過來,異口同聲“熊祭壇被可怕的襲擊者破壞!很多人被殺!現在他們占領了熊祭壇!”
“什麼?!荒唐!這不可能!”
所有信使都聲稱這個消息並非荒唐,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恐怖事實,是偵察者用死亡換來的消息!
原來,留駐伊索塔爾瓦的大貴族艾薩伊拉斯在會議後就組織了一百名勇士,組成獨木舟隊去熊祭壇偵查。
這支勇士偵察隊可是各個背著弓矢,手裡還握著鐵製短矛。
他們大搖大擺地找到合適的河道安置船隻,之後走陸路奔向熊祭壇,然而看到那裡的景象完全懵了!
有一些高達的建築出現,奇怪的場麵驅使他們靠近,而這也非常突兀地暴露了自身。
建設比約恩維斯塔德的羅斯軍隊注意到了這些闖入的不速之客,對方明顯有著武裝,想必這是卡累利阿人報複部隊的先鋒軍吧!
這裡是羅斯公國的前哨基地,也是未來的大軍登陸場,兄弟們可不敢過於自傲,他們將敵人視作最危險的敵人,三百餘人傾巢出動發動一場突襲。
卡累利阿偵察者對突然爆發的戰鬥準備不足,他們被突然殺到的箭矢迅速揍得頭腦混亂。
鋼臂十字弓精準地收割生命,在一頓箭矢暴打後,卡累利阿偵察者就不得不全麵撤退。害怕對手在森林裡掩藏了大軍,離開營地的羅斯戰士又紛紛撤走,哪怕到夜幕降臨羅斯軍仍保持高度戒備。
這就是偵察者用血的代價打探到的消息,雖然不能實地考察熊祭壇的情況,那裡顯然被一大群強悍的敵人占領,並在熊祭壇修築了看不懂的高大木建築,那是他們這輩子都沒見過的東西。
其實,那就是一些高聳的木質瞭望塔罷了。
信使將這些消息告知了大酋長,接著有人打開皮革口袋,顫顫巍巍地將口袋裡的奇怪武器捧給大酋長。
“這是什麼?怎麼像是箭矢?又不似箭矢。”
“是……是箭矢。有兄弟就是被它殺死,太可怕了。”
瓦爾赫巴審視著這支短促的奇怪箭矢,根本想不通怎樣的弓能將之發射出去。信使繼續介紹,撤退的戰士是從屍體身上拔出此箭,箭羽上有黑漬,那是凝固的血,當時整個箭打穿了皮衣,箭羽已經徹底沒入死者的胸膛,甚至打斷了死者的肋骨。
這就是一支羅斯人常用的錐頭碳鋼破甲箭,穿透能力驚人,本是針對披鎖子甲的丹麥軍隊量身定做,而今成了針對卡累利阿人的殺手鐧。
瓦爾赫巴覺得這不可思議,按照這種說法,此短粗的怪箭都能輕易射殺熊了!
他甚至不太相信這箭還能飛,便是隨手一拋,整個箭打著旋兒紮在泥地上。
這下子瓦爾赫巴服了,他錯愕、茫然交織,接著演變成憤怒。連自己親自訓練的“熊衛兵”都不能守護神聖的祭壇,那該死的襲擊者到底是誰?
突然,一個名詞已經呼之欲出了。
“羅斯人?!”想到這兒,本是站起來的大酋長轟然坐在地上,眼神茫然地看著營帳之外的光亮“是羅斯人吧?可惡,那居然不是詛咒,是真的!”
戰士見大酋長精神恍惚不敢聞訊,終於她清醒過來,剛一清醒就發布令人吃驚的命令“我們撤!全軍撤退!集結大軍,和那些該死的……該死的羅斯人戰鬥到底!奪回我們的熊祭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