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特蘭人都需要大王和高貴者們的意見,更是需要他們帶領大家打敗敵人,以避免大家的財富損失。
那麼,當議事庭裡的哈肯和一眾大商人、逃難而來的村子首領麵對越來越多聚集而來的人們是怎樣的感想?事到如今,他們表麵的想法仍是“支持戰爭”,就是內心裡已經亂成一鍋粥。
天氣已經非常涼爽,議事庭內的人們額頭上滿是汗珠,哈肯焦慮得到處打轉。
一眾商人看著國王的焦慮轉悠,惹得他們同樣煩躁,人們開始七嘴八舌自相討論起來。
“到底怎麼回事?哈肯,人們都在嚷嚷羅斯人就在土丘東邊。”
“實在不行,我也許……”
“什麼?你居然想逃,誰能逃得掉?丹麥人現在都不敢救我們。”
“這是汙蔑,我的家族都在這裡,怎麼可能逃跑呢?還是想想如何聯絡丹麥人。”
“那麼丹麥人的影子呢?我們是否又被他們給騙了?這片海域到處都是騙子。”
“不是丹麥人不想,是梅拉倫的那些家夥拖住了丹麥大軍。我們隻能獨自麵對羅斯人。”
……
大商人、村子首領吵個沒完,爭吵中主戰派的聲音最為響亮,即便現在不利的消息增多了。
那些叫嚷的人們都在說西格法斯特的隊伍全軍覆沒,更有傳說其人已經被殺。
巡邏的丹麥傭兵將散布消息的那十個自稱逃出羅斯人魔掌的白沙港男人抓獲,隨著他們被扭送進議事庭。其中一人展示了屬於西格法斯特的漂亮佩劍,還有一人獻上了帽子,以及一條非常關鍵的琥珀項鏈。
“什麼?!我的長子,真的死了?!”哈肯氣得直跺腳,他猛然拔劍,大有刺殺進獻長子“遺物”的白沙港男人。
這時有人從衣服裡拿出一份木板“維斯比的首領,羅斯首領要求你們與他們決戰。西格法斯特沒有死,他們要求你用錢將他換回來。”
“什麼?他還活著?!真是太好了!”暴怒的哈肯的精神有了戲劇性的好轉,接著一把奪過那木板。
他掃視了一番板子上的盧恩文,接著腦袋一陣眩暈,又戲劇性地咣當坐在地上。
他被在場的商人們扶起來,臉上青筋爆棚,嘴上在低沉謾罵,“該死的羅斯人,居然如此狠毒。”
另有緊張的商人撿起木板,出於經商對於數字高度敏感的的習慣,可是一眼瞄中了贖金的數額。
這個商人毫不顧忌哈肯的延綿,冰冷地問“羅斯人要你出二百磅銀子贖回你的兒子,太瘋狂了。這筆錢你出不出?”
“廢話!你兒子被他們擄走,作為一個父親怎麼不把他弄回來?我寧願花錢。”
“哦,這就是你的事的。哈肯……哦不,大王,此事還是凶險。既然羅斯人讓你親自去,那麼兄弟們就暫不帶人捧場了。你既然要選擇和他們大戰,兄弟們自然奉陪。這件事……”
“閉嘴吧!”哈肯勉強站起來,“我自己帶人去,這是我的私事,用不著你們出手。明天我帶著私兵去,你們就待著維斯比繼續整頓隊伍。我會儘量和羅斯人的首領談談,問清他們到底想怎麼樣。如果可以給這群混蛋一筆錢讓他們滾蛋,我是願意掏錢的,至於你們。”
“我也願意。”有商人毫不猶豫的附和,接著越來越多的人表示一個相同的態度——如果購買和平的價錢不是很多,大家當然能接受。
戰士們當然不會討論這種事,可他們都是商人,在他們看來所有東西都是可以買賣的,包括戰爭與和平。他們不覺得購買和平打發羅斯人離開可恥,除非羅斯人是喂不飽的鯨。果真如此,維斯比的商人們也不惜戰鬥到底。
諷刺的是,所謂主戰派心裡也都主張和平的想法,他們比之前那些主和派更務實,所謂先把決戰的準備做好,此乃萬全之策。
要和羅斯人談判,國王哈肯認領了這一極為危險的工作。
在場的商人們紛紛長歎一口氣,接著又紛紛讚譽其哈肯的勇氣。
當然,在哈肯看來朋友們對自己的讚譽實在是虛與委蛇,瞧瞧這些人,倘若不是敵人打到家門口,誰又顧得上誰呢?捫心自問,自己和他們是一樣的,隻是長子被俘這件事發生在自己頭上罷了。
他帶著複雜的情緒,開始籌備贖金。也許購買和平是不對的,但冬季很快到來,羅斯人無法繼續拖延。讓羅斯人回去,之後哥特蘭人就能與丹麥人好好聯絡,到了明年得到丹麥軍的支援,羅斯人還敢卷土重來嗎?應該就不會了。
也許羅斯人卷土從來更好,這樣丹麥的那個哈夫根和他的大軍就能一戰殺死羅斯人的主力,那樣大部分哥特蘭人就能重獲平安,至少商人家族們依舊可以快樂積攢財富。
平凡的人死活與商人們無關,商人損失的錢還能快速賺回來,這樣的情況,按照哈肯自己的估計,所謂以武力的氣勢迫使羅斯人不敢真的決戰,再釋放購買和平的想法,他們應該就會同意帶著錢財撤走了。
這一切還需自己親自帶人、帶著贖金,去和羅斯人的首領好好談談。
恐怕從一開始讓西格法斯特帶人去打探消息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錯誤,到頭來有用的消息沒打探到,傳回來都是噩耗。
家族的產業、財富還需這位長子繼承,倘若真的失去了他,這一切的繼承者當由次子繼承。哈肯從不覺得次子的商業水平比他的兄長高,而且,恐怕次子現在心裡盼望著的就是希望羅斯人將大哥砍掉。
哈肯連夜從自家的錢庫裡拿出了二百磅銀子,對於他的家族並不算非常多,卻也不少。
他有召集了自己豢養的大部分私兵,亦是招來二百多名壯漢。
贖回自己兒子的計劃無法得到其他商人的支持,哈肯隻好帶著自己的手下,組織起一支小型部隊於大清早親自帶隊離開戒備森嚴的維斯比。
到底他是一個王,自立為王者也算是王。
各商人家族派出自家的探子,喬裝成逃難的饑餓難民,尾隨哈肯的隊伍逼近山丘之下。
一些大商人已經在密謀一件事,倘若哈肯死了,大家該怎麼辦。聰明的商人總會提前估計到事情的最壞結果,從而優先製定一套應對方案。他們的計劃非常乾脆,倘若哈肯此行死了,便有第二個大王被推舉起來。
一開始許多商人是支持戰爭的,據說翻越的土丘的五百名戰士全軍覆沒,獲悉這個消息許多人動搖了。而今哈肯有帶著四百餘戰士去與羅斯人交涉,倘若哈肯及其隊伍覆滅,戰與和又成了未知數。
未戰而言敗,這種蠢事沒人敢貿然提及。商人們表麵不說,內心的意思已經不露聲色地暗示給他人。他們一個個義憤填膺擺出一副要與羅斯人死磕的架勢,所謂哈肯暴斃還要推選新王繼續戰鬥,就是通過強硬來掩飾內心的騎牆想法。當然,這個新王的最大作用,恐怕就是負責給哥特蘭人的投降做一個收尾。
畢竟哈肯此行一旦死亡,就意味著決戰之前,哥特蘭就永久性累計失去了九百名會維護商人利益的戰兵。如此就算招募再多的人,他們本身的素質良莠不齊,被羅斯軍隊大舉擊敗有著極大的可能。
都是同行,商人們是什麼心態哈肯已經猜得不離十。
哈肯也有自己的最壞打算,便是被俘的兒子被撕票。
不管怎樣,羅斯人一定會派出地位尊貴者來交涉。要問清他們的目的,當然也得保護好自身的安全。
上了年紀的哈肯並沒有終日吃油膩的習慣,他隻是比普通人稍稍胖一點罷了。他穿上了戰士的著裝,上身還故意披上了兩層鎖子甲。羅斯人箭術驚人,想來兩層鎖甲已經是極佳的防禦。
哈肯也怕對手暗箭傷人,遂是出了大手筆,給自己的一百名精悍傭兵裝備了鎖甲,他們所攜帶塗有渡鴉圖案的木盾,證明了自己的丹麥傭兵的身份。。
至於那些隨性撐場麵的壯漢,他們多赤膊上身,展露著華麗、猙獰的紋身,金發肆意散亂,他們裝備著木盾與戰斧,整個形象便是哥特蘭人認知中的狂戰士。
天色略有陰暗,降雨恐怕不會,就是今日的天氣不太好。
留裡克帶著索要贖金的隊伍在山丘之頂睡了一夜,當大家蘇醒後才紛紛意識到自己手腳發涼。
風向變了,和煦的西南風暫停,取而代之的是蕭瑟的北風,北歐世界已經提前開始了秋季。
肅殺的氛圍鬨得留裡克心情很不好。
今日可是約定的交換俘虜的日子,留裡克和阿裡克合計一番做出了最壞打算。雖是一個陰天,倘若大家都感覺已經到了下午,對手還無派人以錢換俘虜之舉,西格法斯特的喉嚨就會被割斷,接著被吊在樹上震懾、挑釁哥特蘭人。
最壞的打算沒有變成現實,羅斯軍隊沒有等多久,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出現了。
他們多數戴著護住半張臉的頭盔,所有人攜帶著盾牌,其中還有不少人是赤膊上陣。
對戰鬥極為敏感的阿裡克,以戰士的本能命令兄弟們隨時準備出擊,又告誡老弟留裡克“你就不該對他們有所奢望。你要求他們的王最對帶上一百人的衛兵,我看他是帶了一支軍隊。我們隨時準備戰鬥,我會安排一些兄弟埋伏起來伺機射擊。”
“你彆衝動。”留裡克伸著腦袋看了幾眼,又轉頭質問堂兄“就這?也算一支大軍?我們有三百個老戰士,殲滅他們我看不難。”
“我也是這麼認為,所有我軍當率先出擊。”
“還是不行。我們的任務是首先弄到贖金,你要殺敵,至少先把金銀弄到手再說。錢一到手,你就等我命令動手。彆擔心,對於這些人我毫不仁慈。”
“也許是我太敏感了?”阿裡克不屑地聳聳肩“我就怕他們一個銅幣都不帶。死了一個西格法斯特,對他們的王應該不是大事。這群人也許是來向我們挑戰的,我們暫時兵力劣勢,我還是願意主動出擊,出其不意的將他們直接射殺。這不是你最希望的嗎?如果他們帶了錢來,錢仍是我們的人。留裡克,你可要知道,縱使你有奧丁的祝福,奧丁也會容忍你隨意的作死。你貿然站在對手麵前,當心被他們乾掉。”
捫心自問,留裡克最初的確是打算直接刺殺哥特蘭人的王。不過為了決戰的順利施行,他們的王還不能刺死。至於自身的安危,留裡克如今可不是謹小慎微之輩。
“聽我的決議吧,阿裡克。你我帶著一百個兄弟現身去見他們,其他的戰士埋伏起來,倘若我們遇到危險就站出來無情射箭。”
到底老弟還是統帥,阿裡克自覺此決議太冒險,仍舊同意了。
阿裡克解開麻繩,他被縫合的左臂現在又綁上了木盾。看來真的是神的祝福,以及露米婭的醫術,阿裡克興奮於自己現在身體健康精神旺盛,傷口仍是有些疼痛,除此外已無大礙。
神庇佑了自己一次,顯然還會庇佑很多次。
因為,奧丁需要他來保護著身處險地的留裡克,就是這孩子已經忘了他還沒有成年,還不是令人放心的戰士。
一名旗手扛著一麵“羅斯槳旗”現身,在枯黃與墨色雜糅的世界,一麵白布赫然出現,布匹之上還有極為明顯的藍色的x形狀條帶。旗手身邊站了許多披鎖子甲的戰士,耶夫洛是這些人的統帥。他們也是留裡克的精銳傭兵,無論遇到任何意外,都會誓死保護金主留裡克,已報知遇之恩,當然他們還有更乾脆的想法——既然留裡克得到神的祝福,為他戰死,就是拿到了進入英靈殿的介紹信。
“是羅斯人!兄弟們,戒備起來,當心他們偷襲!”哈肯遠遠看到了遠處的情況,他的手下聽令,紛紛卸下盾牌護住大半個身子,警惕地觀察周遭的一切。
哈肯和他的手下終於看到了前方站成一排的人影,再瞧瞧他們極為統一的藍白色調的衣裝,還有一批白堊泥塗白、部分釘上藍色布條的木盾,這不是羅斯人還是什麼?!
可是,見到這樣裝束的羅斯人哈肯隻覺得不可思議。
“你們這群海上的屠夫,每個男人都在極力標榜自己是羅斯人嗎?你們到底挺華麗。”哈肯咬著牙,他不得不認可自己現身的這一小撮對手身上確實有著說不清楚的氣勢。
哈肯伸出右手,整個隊伍停止。
身披雙層鎖甲的他,從盾牆裡走出。為了表現自己的和平無威脅,他故意當眾拔出佩劍再狠狠插在地上,又卸下頭盔交給手下,張開雙臂走近羅斯人。
事到如今,他不敢在強敵麵前擺出自己王者的武威,所謂任何傲慢的舉動都會導致被俘的兒子被殺,以及羅斯人的立刻總攻。他當人也不信站出來的就是羅斯軍隊的大部分戰士,不過是一小撮前來交涉的人。他下意識地昂頭看著山丘上的那些鬆樹林,不禁深深咽下唾沫。鬆林會掩蓋很多東西,比如說掩蓋羅斯軍主力。
也許羅斯人就像他們下的戰書那樣,希望一場堂堂正正的決戰,不過哈肯不敢保證他們不會發動突襲,比如說針對自己的突襲。
如此想來,眼前的這一小撮渾身打扮的極為鮮豔、從頭到腳就在告訴任何人他們是羅斯人的家夥們,哈肯再看他們,怎麼看都像是釣鱈魚的餌料,搞不好自己就是那條又大又肥的鱈魚。
還沒有見到羅斯人的尊貴者,謹慎中的哈肯率先開腔了“我就是哥特蘭的王!我的哈肯!我帶來了你們想要的,你們羅斯人的首領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