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白天過去了,梅察斯塔的科文人,留裡克投入的一批傭兵,還有羅斯漁民,他們開始各自發揮自己的技術,瘋狂的破壞艾隆堡附近的樹林。
他們拚命的動力是什麼?
傭兵和羅斯漁民是為了得到留裡克的金錢、物質的獎賞,這情有可原。
鋼鐵鬆鼠部落的科文人呢?留裡克給他們畫了大餅:“好好做事,讓我開心。做得好了不但馬上有麥子吃,我會減少你們明年的貢品量,還會用麥子換你們的皮革。”
他們本就迫於羅斯人的軍勢,也在於留裡克提出的條件確實誘人。
夜幕降臨後,那些奉命瘋狂破壞森林的科文人,紛紛拖著疲憊的身子,撤回木牆內。
他們不曾想到,等待大家的果然是一頓盛宴。
說給予賞賜,它就不打折扣。
白天的時候,留裡克差人將尚未吃掉的麥子全部拿出來,交由部落的女人舂搗成燕麥碎屑。她們並沒有將其製作成麵粉,而且也並不需要。那些粗製的碎屑全部傾倒至陶甕裡,由大火熬煮。還佐以切碎的凍魚肉,它化作魚糜,與變成粘稠糊糊的麥粥繼續進一步熬煮。
為了增加它的香氣與油脂含量,留裡克還勒令傭兵往裡麵傾倒了不少用作油燈燃料的塊狀海豹油。
一些進口自巴爾默克人的大西洋精製海鹽,讓它的口味變得極為誘人,且考慮到這頓高糖、高油和高蛋白的每餐是供應那些付出了巨大體力勞動者的,留裡克管它減淡與否,翁裡可是非常奢侈的倒進去半磅鹽。
又有一片樹林消失了,來不及拉走的樹乾就橫七豎八倒在地上。
渾身疲憊的科文伐木工們,他們讚歎於鋸子的高效率,也雙手顫抖著捧住木碗,看著碗裡極為粘稠的羹糜動起了勺子。
羅斯首領在犒勞科文人!
羅斯首領不惜傾倒大量的鹽!
羅斯首領履行了他早晨的承諾!
科文人瞪大眼睛,感受到那幸福如天堂的齁鹹感覺,不由感動得流淚。
其實他們並非單純的對留裡克心懷感激,而是這些世代居住在內陸地區、最近幾個月才遷徙到濱海之地的科文部落民,他們的身體從來是缺乏鹽分的,客觀上這也限製了他們的戰鬥力。
他們的身體渴望大量的氯化鈉,故而著齁鹹的粥,每個人都是三兩下灌入肚子。
進餐仍未結束,饑餓的伐木工們幾乎每人又啃掉了兩條熏魚,等到肚子實在塞不下了才宣告作罷。
無聊的冬夜,除了和妻子去創造新生命外,還有彆的什麼娛樂嗎?
飽餐的部落男人們,他們本就是戰鬥後的幸存者,昔日的敵人居然真的賞了一頓美餐,似乎以後這樣的日子還有很多。
他們在自己家裡,腆著鼓脹的肚子呼呼大睡,根本不想搭理妻妾們,這讓女人實在有些不爽。
她們隻是沒考慮到,自己的丈夫伐木之際過於興奮,幾乎累到虛脫。此番吃得太飽,血液都集中在肚子,忙著調動消化器官去應對身體主人這輩子前所未有的糖分衝擊。簡而言之,就是腦子相對缺血。加上身體的疲憊,還能爬起來在與妻妾一番“戰鬥”,那是癡人說夢。
可以說,入冬之後鋼鐵鬆鼠部落的女人們,對於用生育匡扶部落損失的人口,有著出自於本能的渴求。她們從不覺得部落是梅察斯塔的部落,而是大家的部落。女人們僅僅是體力上比男人差一點,對於部落的義務上,可一點不比男人差。
伐木工作仍在持續,留裡克儲備的麥子就那麼一點,剩下的麥子頃刻間被一群大胃王啃食乾淨了。
接下來該怎樣呢?運糧的大軍是否已經出發?養鹿人和他們的馴鹿隊伍是否已經北上?
在他們抵達之前,留裡克也隻好和其他人一樣,終日以啃烤魚度日。令人慶幸的是,艾隆堡儲備了大量的魚獲,它們現在被凍得硬邦邦,根本不必考慮腐爛。有些糟糕的,則是這些魚清一色的鮭魚,也就是三文魚。天天吃烤魚的日子真的很無聊。
留裡克無聊之際注意到一點事,那一些部落的女人,他們居然在主動勾搭定居的羅斯漁民。
他們居然在主動發生關係,且這份關係分明就是非法的,他們彼此並沒有被祭司見證的婚姻關係。
他索性直接找來梅察斯塔,得出了一個讓他不太意外的消息。
“首領。”不錯,梅察斯塔索性用學到的諾斯語詞彙稱呼留裡克為“首領”:“你不要覺得奇怪,其實這些事早就發生了。戰爭之後我的部落死了很多男人。女人們是堅決不情願和她們的親戚結合,她們需要外來的男人。”
“可是,他們彼此沒有婚姻。”
“無所謂。”
留裡克不驚訝,他的態度很淡定:“難道,你的祭司也不去插手?哪怕是做一個科文式的儀式也是好的。”
“這都無所謂。首領,我的部落需要人,很多的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我樂見於部落的女人和你們的男人結合,現在生活在你的治理下安定了,大家不用擔心挨餓、受凍,更不會擔心被襲擊,這樣我們可以生育更多的孩子。我的部落會複興,未來更多的人口也會。”梅察斯塔猶豫了一下,又淡定的說:“更多的鋼鐵鬆鼠部落民,會給你繳納更多的貢品。我還有一個請求。”
“你講。”
“你的你的傭兵。他們極為強壯,如果可以”
“好吧!”留裡克木著臉毫不猶豫的認同了。
“啊?真的?”
“當然。不過你也該明白,如果孩子的父親是羅斯人,那麼他們就不是簡單的科文人,他們是羅斯人。他們不是奴仆,但是,他們需要繳稅。如果你很著急,我很快就能安排我的人。”
留裡克看似毫不猶豫,其實頭腦裡已經做了一番心理鬥爭。因為梅察斯塔的希望,還有那些女人的主動行為,實在和他頭腦裡固定化的三觀有了衝突。
他一直在適應這個蠻荒卻也極度真實的世界,人或是部落為了活著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如此為了恢複戰爭損失的人口,也是無所不用其極。講什麼男女道德?看來這些都是扯淡,對於科文部落民,“婚姻”這一概念對他們都很模糊。
好歹梅察斯塔是個男人,倘若首領是一介女人,怕不是整個部落是活脫脫的大號母係氏族了。
哦,至少養鹿人的社群大抵是個母係氏族,留裡克尤為記得被解救的養鹿人女人們,現在普遍挺著肚子了,至於孩子的父親是誰,那不重要,反正都是羅斯男人做的事。
留裡克戰勝了自己的“道德潔癖”,這絕非是單純的妥協。
羅斯部族要發展,在不能用技術手段顯著提高物資生產效率的當下,擁有更多的人口就是最優解。
有道是一切的問題都是人的問題,隻要人口多了,那些弄不成的事也就可以完成。
留裡克也曾想過,用武力手段迫使奴隸去勞作,這種經濟手段整體效率有待商榷,也極度的高危。
總體而言奴隸也是不可靠的,除非將他們真的收容為自己人。直接改造這些外族人為羅斯人,怕是一個麻煩的工作,不過他們的後代可就容易改造了。
留裡克已經真切明白了這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是比他想象的更加直接、更加的暴力也更加不講道理。
弱者就會被挨打,不被挨打並非說明與世無爭是好的,而是強者忙著攻擊他人,無暇顧及這邊罷了。
傭兵們是否真的忠心耿耿,還是單純的為了錢和麥子,留裡克比較傾向於認同後者。想要籠絡他們,恐怕單純的錢糧是不夠的,他們多數就是在故鄉梅拉倫混不下去的年輕人,他們本就是一無所有,唯有一膀子力氣,才來做的傭兵。
用女人去拉攏他們,是一種行之有效的手段。
這樣,各方都能得到自己需要的。
最終,艾隆奧拉瓦堡會在明年夏季迎來一次嬰兒潮?
反正羅斯堡和新羅斯堡這兩處主要定居點,明年的嬰兒潮是鐵定的。
白天的時間越來越短,夜幕占據了人們的大部分生活時間。
伐木的工作每天都在進行,隻是後續的工作量已經遠遠的減少了。一些被發現的高聳雲杉,被以經典的維京伐木術定向放倒,大量的碗口粗的鬆樹,就是被鋸子處理掉。
居民趁著月光和極光,拎著小手斧去斬斷鬆杉的樹枝,索性以此為燃料,扔到壁爐裡焚燒。
做這項工作的多為女人,她們帶著笑意做這件事,用麻繩捆紮枝條,放進擔任拉動的小雪橇,時而還輕撫自己的肚子,想著快樂的事。
她們對羅斯人的態度早已有了改觀,留裡克一口流利的能聽懂的語言,加上犒勞伐木人的盛宴,更加讓她們放心。
留裡克的傭兵全都與科文的鋼鐵鬆鼠部落的女人發生了關係,有了第一次就接著第二次。
平日裡一直好吃好喝供著、掏力氣的活計都去做的傭兵們,他們徹底顛覆了科文女人們“何為男人”的認知。
艱苦的環境下,柔弱的女子渴望得到強壯有為壯士的庇護,這不,一群露水夫妻就這麼誕生了,就是這露水恐怕已經不是那麼容易消散的。
比如說,定居的羅斯漁民們,他們的妻子就是本地的科文女人。
大家對於明年有著美好的期盼,無論男女,鋼鐵鬆鼠部落祈盼一場嬰兒潮。梅察斯塔嘴上不說,他心裡都在算賬,什麼明年出生五十個,對多再過兩年,又是出生五十個,隻要食物充足,部落可以以每兩年增加五十個孩子的速度增加人口,他的暢想好似春秋大夢,似乎在有生之年讓部落膨脹到一千人也不是不可能。
留裡克現階段祈盼的當然不是這個,就是漫長的黑夜,他覺得自己的傭兵們紛紛變得有些虛,甚至耶夫洛也虛弱了。
無他,是時候宰掉一頭馴鹿,讓他們生飲鹿血補腎了。
他祈盼的是來自羅斯堡的一群人,他們是驅趕著鹿群北上冬季放牧的養鹿人,還有奉命集體北上的滯留在羅斯堡的留裡克的傭兵,還有大量的貨物。
那場可怕的漫長大風雪結束已有半個月了,儒略曆也到了十一月一日,距離羅斯人的光明節還有整整四個星期,不過艾隆堡更受地理的影響,實際上這個定居點的極夜時間比羅斯堡長那麼一點。
兩地的維度差彆其實很小,該地的完全極夜僅有一天半罷了。
此地維度確實很高,由於靠海的因素,哪怕是大海已經凍結了,晴朗的日子裡艾隆堡的晝夜氣溫可沒有那麼極端。白天的溫度的確低於冰點,夜裡的溫度也基本維持在零下十度左右。除非再來一場暴風雪,氣溫才能突然跌破零下二十度。
這樣的低溫並非那麼致命,隻要外出裹著厚厚的毛皮什麼問題都沒有。
既然艾隆堡已經是一座小城市裡,基本的城防措施看似多餘那也得有。
一些人被勒令站崗守夜,他們在木牆外的冰凍碼頭處,點燃一攤常燃的篝火。他們就以篝火取暖、打盹,乃至把燒烤凍得如石頭的魚當夜宵。
他們手裡也時刻配備著武器,尤其是尖銳的短矛,這樣若有遊蕩的北極熊乍現,大家就可一擁而上獲得這一意外驚喜。
留裡克有些想不到的是,常燃篝火居然起到了燈塔的作用!
一隻由養鹿人、傭兵以及一小撮決定提前出發的羅斯冬狩獵人,他們組織起一百人出頭的隊伍,紛紛坐上馴鹿拉著的多達四十輛大小各異的雪橇,拉著一批草料和一大批麥子,沿著冰凍的海岸線向北方摸過去。
導航者就是曾多次參與冬狩的一批老獵手,他們經驗豐富,最善於布置陷阱抓捕雪貂、森林貓。能擁有這等本事,恰恰也證明了他們具備在林子裡不迷路的能耐,最是適合做向導。
拉雪橇的馴鹿本就是另外三個科文部落精心培養的使役,它們本身就是拉貨的工具,比起在奧盧河需要承擔的重擔,羅斯人和那些貨物,反而不是很沉重。
鹿群有所繁衍,大鹿小鹿多達四百頭,混雜著大量載人、貨物雪橇前進,以阿爾斯卡為首的養鹿人,承擔起了非常重要的趕車工作,也恰是他們,最有本事將馴鹿群訓得服服帖帖。
養鹿人愛惜畜力,不會逼著馴鹿拚命而類似,反而在適當的時候停下來,人們就地紮營休息,馴鹿也就地啃食雪橇上拉著的乾草,乃至一批專門為拉雪橇主力的那一批馴鹿吃的燕麥。
讓鹿吃燕麥實在是奢侈,偏偏留裡克給老爹提了個醒。結果到了羅斯堡,奧托毫不猶豫的聽了一下卡洛塔的態度,得到的也是和留裡克類似的意見。卡洛塔何許人也?她的奧斯塔拉部族善於養牛羊,馴鹿和牛羊似乎沒有本質的差彆,想要它們掏力氣勞作,就必須喂麥子。
奢侈是真的奢侈,奧托忘不了當年自己的缺乏經驗。居然逼著馴鹿走個不停,結果繳獲的二百多頭鹿幾乎都累死餓死在路上。
阿爾薩卡覺得羅斯首領家族都是愛惜鹿的,連優秀的燕麥都當做飼料。
對於纖維素都有很強消化利用率的馴鹿,它們獲取了來自於燕麥的全部熱量,這便展現出強悍的力量,在冬季快速前行,持續快走的馴鹿群,那速度和順風的長船速度差彆不大。
其實僅僅過了三天時間,也就是出發的第三個白天,他們已經到達了最北邊的海岸線。
他們持續貼著冰封海岸前進,夜幕早早降臨了。正在就地休息的大家赫然看到遠方的地麵亮起了火光,所有人不再淡定。
是艾隆堡!是艾隆堡的火!
還有時間點燃篝火烤肉吃嗎?
這支運輸物資的隊伍開始了最後的旅程,而他們在睡覺時間的突然到訪,先是嚇得養鹿人以為是強寇襲擊,弄清楚狀況後,關閉的木門也被打開。
留裡克被聒噪鬨醒,他又猛然精神起來。
雖然他們來的時間點有些氣人,運輸物資的大軍和養鹿人們,終於抵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