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堅硬的長船因為載著太多的貨物,似乎隻要一個大浪襲來,船隻就會傾覆。
830年,時間跨越了整個夏季的超長時間的索貢航行,終於迎來了豐收的結束。
龐大的船隊奔向西方,漸漸消失在岸上人們的視野裡。
那些繼續經營新羅斯堡的移民們,他們繼續建設著行將完工的圍牆,等候著冬季的降臨。
一想到這幾天的過往,坐在雕刻著龍頭的“首領艦”的留裡克,他無法不做更多的考慮。
微弱的北風目前還不是那麼傷人,他看看身後的那些劃槳手,他坐在局促的座位中,為了保證船隻重心平穩,那些裝載糧食的麻袋皆放在中心與龍骨平行成一條線。很多人已經赤膊上陣,即便有涼風,陽光照在他們滿是肌肉的胳膊上,依舊顯示出他們明顯的汗水。
新羅斯堡就在背後,那立起來的木頭圍牆已經成了明顯的地標。
一切都隻是開始,留裡克相信科努鬆會按照自己的城市規劃圖辦事,也許等到十年後,一座用石頭建造的堅固城垣,就能崛起於涅瓦河。那些都是比較遙遠的事,比如他看到了船隊經過一座荒島。它就是科特林島,其上有著一些石頭。
不得不說,留裡克非常需要可供應建築使用的堅固花崗岩。
科特林島上的不是優秀的花崗岩,隻是一些鬆軟的砂岩,它們遭遇年年歲歲風化侵蝕,已經給島嶼鋪上了一層沙子。
“也許我該從現在開始,命名它為喀琅施塔得。”
島上不存在淡水,船隊無意在此停靠。
因為阿裡克帶著弟兄們襲擊了一群愛沙尼亞人部落的臨海村莊,那麼羅斯人是無人死亡就取得絕對勝利,因為這件事,奧托對於在海灣南岸停靠休整就更加沒有想法。
倘若自己帶著大軍征討他是無所畏懼的,偏偏現在龐大的船隊正在押運二十萬磅的糧食,還有其他的一些物資。一大群非戰鬥人員就是累贅,奧托不想遭遇任何形式的騷擾,他需要找尋安全的停泊地。
這裡麵尤其還有一些來自諾夫哥羅德的小孩,以及一些當地的年輕女人。
說白了,這些斯拉夫人全是被他們的父母賣給羅斯人的,他們已經非常相信自己的子女給羅斯人當奴仆看似是作為奴仆,實際是能過上更好的生活。這樣在出賣自己子嗣的時候,他們就能自我安慰一番,不會太過心疼。
船隊攜帶著大量的糧食,是分給參與索貢的每一個戰士們的戰利品。
一群孩子,都是賞給兒子的仆人,無論男孩女孩,都要投入到未來的訓練,以及力所能及的勞動。真的指望一段神話傳說籠絡人心,奧托不覺得它就是萬金油。他樂見於留裡克訓練自己的勢力,以便家族可以真正徹底否決自古以來男子決鬥選首領的傳統。
奧托更是擔任著“月老”的工作,籠絡人心的手段之一,就是解決部族年輕男子的婚姻問題。固然是這兩年大家生活水平提高,年輕的夫妻不會再主動處理掉自己剛剛誕生的女兒,部族的性彆比例開始趨於平穩。
上一個世代的年輕男孩,他們並沒有全部婚配,甚至很多強勢的男人有能力迎娶第二個妻子。
給他們介紹妻子,順便從中受一些錢,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基於這些原因,為了避免任何的意外,船隊就不能在大陸的海岸停靠。
那麼,難道漫長航行的最重要的淡水,完全依賴從涅瓦河取得並存放在陶甕和戰士個人的胃囊水袋裡?
大可不必如此。
東西走向的狹長芬蘭灣裡有很多的島嶼,其中不乏一些麵積很大的島嶼擁有淡水。
在眾多的島嶼裡,莫希內島頗為獨特。
奧托早就知道這座擁有兩處小海灣的島嶼,十分適合作為航行船隊的錨地,和船上之人的休整之地。更為美妙的是,島上還有一個極為罕見的巨大淡水湖,真是成了補給聖地。
倘若隻是為了趕路,奧托無意在此駐足。
完全是這次運輸的人員物資達到了他所帶領的無數次遠航中情況最極端的一次,當然還暫時不能想象兒子的首次出手更為極端。
長船並非優秀的運輸船,它擔任該職責隻是客串。
因為風向的問題,奧托發現自己無法在這東西走向的海灣裡,借助風力讓長船快速行動。唯有進入南北走向的波的尼亞灣,方可容易的逆風而行。
不過,誰說北風呼呼的吹,帆船就不能正西前進了?留裡克看著船隊那清一色的獨麵衡帆,它不是那種可以利用各種方向的風都能隨心所欲航行的三角帆,就不該報以很大期望。最優秀的水手可以操縱現有的衡帆在不利的風向條件踏浪而行,最好的水手需要長時間的訓練,這種人古爾德豢養了一批。此事並非古爾德有何高見,完全是雇傭大量劃槳手是浪費錢,且大型貨船就不適合劃槳。正可謂純粹的風帆船,催生出以航海為生的職業水手。
羅斯勇士那幾乎和腿一樣粗壯有力的胳膊,證明了他們是劃槳的高手,要兼顧於劫掠、狩獵和撈魚,他們就不能在操縱船帆上下功夫學習。
奈何船隊已經是全所未有之超重前行,他們在上午的時候體力充沛,到了下午完全是靠著耐力忍受著無聊的劃槳。雖然有的船隻唱起了民歌試圖緩解無聊,甚至是隨行的諾夫哥羅德女人歌唱當地民謠,所有的歌聲不能消減胳膊的疲憊。
奧托看得手下人的疲倦。
他站在船頭,手握著船艏的恐怖蛇頭的木雕,那滿是胡須的臉被夕陽柔光照得透亮,與其他人疲憊的模樣截然不同。
畢竟沒有人會抱怨大首領沒有親自擔任劃槳手。
“兄弟們再加把勁!我要要到淡水島停靠,我知道你們都很累了,等靠了岸,我們大口吃麥子,大口喝水!那個湖裡還有很多的鱸魚,很容易就能抓獲!今晚我們喝麥粥吃烤魚,好好休整!”
航行可算有了盼頭,首領的領艦發出振奮人心的吼聲,尾隨的船隻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秉承著過往的默契,還有天色漸晚的事實,看來船隊是要靠岸休整了。
靠岸?是哪個岸?
船隊剛剛經過了一個有著巨大沙灘的道路,一開始大家以為那是停靠地,不曾想領艦繞開它繼續前進。
奧托不會冒險停靠,尤其是返程的船隊僅僅人員就多達七百人,其中大量婦孺和物資的存在讓他必須找尋一個靠譜的停靠補給點。
一個靠譜的島嶼就在前方。
作為目的地的“淡水島”,實際就是莫希內島。島的東邊有一個形同匕首的小島。兩島如雙子,它們很容易辨彆。
不一會兒,在領艦的帶領下,船隊順著傍晚漲起的潮水,在滿是砂礫的島南灘塗故意擱淺,接著人員大規模上岸。
登陸之人恍若脫韁野馬,那些對該島有些了解的嗯,帶著自己憋下去的水袋,嗷嗷叫地衝向島的中心。大量不明就裡的人緊隨其後,他們僅在林子裡走了不到三百米,就看到了那片夢幻般的湖泊。
幾乎不休息地劃槳整個白天,他們中途啃食預製的麥餅和肉乾,痛飲自備的水,卻幾乎無一人如廁。並非是不雅,而是真的沒貨。
很多人口渴難耐,他們看到了湖泊,就如鹿一般跪在湖畔,不管乾淨與否,直接飲水。另有一些人,他們已經抄起自己隨身攜帶的麻繩網,試圖在湖泊裡撈魚了。
夜幕之下,腰酸背痛的年輕勇士們,他們圍坐在篝火邊,靜候陶甕裡上下翻騰的麥子煮熟。
本來嘛,大家掌控的麥子就是按比例進行分享的,那麼所有人的麥子,現在大吃特吃理所當然。
奧托搜刮而來的二十萬磅諾夫哥羅德的脫殼燕麥,如此多的財富奧托也是貪婪了一把,他索要其中的一半作為首領家族的財富,再加上從新羅斯堡收取的第一年的農業稅,雖然僅有一萬磅出頭的麥子,那可是實打實的自己的財富,更是非常穩定的有巨大發展潛力的財富來源。
絕對的權力帶來的就是這樣的結果,雖是極端的分配方式,奧托覺得自己對手下已經非常的照顧。
每個年輕的勇士可以分到至少一百六十磅的麥子,這樣看來每人得到的並不多。
實際上他們從索貢獲益的,可不是簡單的麥子。年輕人很樂意追隨首領,以在航行中長見識,更重要的是弄來一個女人做妻子。這些麥子儘是免費所得,是他們純粹的收益。要知道整個索貢隊伍在東方逗留的時間,主要就靠著當地人提供補給。在新羅斯堡的日子,大家估計同族的關係,會自己去近海捕魚,以及林子抓兔子。在諾夫哥羅德,大軍的吃喝用度當然完全依靠當地人,尤其是報複性的要求鬆針莊園提供大部分給養。
他們大口吃著煮熟的麥子,隨行的女人也被要求使用從其故鄉帶來的石磨棒碾碎一些麥子,以粗製麵粉製作一些麥餅備用。
麥香與烤魚香氣彌漫在海灘,勇士們的肚子鼓掌如同石頭,本就疲憊的他們又因為暴食碳水後的低血糖,圍著篝火集體酣睡。
連同老爹奧托,都急不可耐地裹著毯子迅速進入夢鄉。
“可惡,我還以為你們想搞個什麼篝火晚會,真是我多慮了。”
留裡克不想那麼早睡覺,他僅吃了一小碗麥粥,就坐在海邊乾燥的砂礫上,聽得波濤又看著月光與星星,還有排成行的船隻。
“你想什麼。”阿裡克端著木碗而來,又坐在弟弟身邊。
“這是太缺乏警惕了。”
“嗯?”
“我是說父親他們。如若有敵人突襲,我們這些酣睡的家夥可就危險了。”
阿裡克一時無語,哈哈大笑,“你的想法太天真了,難道這片海域還有比我們更懂得航行的勢力?你擔心誰?芬人?還是你說的那些愛沙尼亞人?你瞧,這座島嶼已經是我們的領地了,我從不知道此地還有一片湖,看來以後我們的航行,都該首選在此停靠。”
“還是警惕一些吧。”留裡克聳聳肩,似乎是自己杞人憂天了。
阿裡克三口兩口吞掉了他的第三碗麥粥,隨口說:“真是該死,誰能想到船隻變得笨重了?你瞧瞧兄弟們,他們吃完飯就呼呼大睡這正常嗎?”
“那有咋麼樣?”留裡克又把腦袋扭回來,“他們裹著皮革不會著涼。”
“他們太累了,也許我們要在這個島好好休息一天。”
“啊?”留裡克大吃一驚,“首領可沒計劃這樣做。”
阿裡克一臉無奈:“除非明日掛起一陣南風。依我看大家還是休息一下胳膊,”
南風?談何容易?它根本不可能。
留裡克太清楚北歐的基本地理,它不存在任何一座山脈,就使得秋冬季節,北風可以沒完沒了地刮。
未來的航行計劃奧托並未告知自己,也許他告訴了阿裡克?
“哥,你說接下來我們的航行”
“當然是好好準備一下,我們要直奔西方,也許在抵達墓碑島前,我們不會再去第二個停靠點。”
“啊?!”一瞬間,留裡克覺得這並不靠譜。
“你也彆發呆了。”阿裡克隨手指著一群聚在一攤巨大篝火邊蜷縮起來睡覺的孩子們,“你很懂得諾夫哥羅德人語言,你可以和你的新仆人們說說話。哈哈,看到那個女孩有潛力,你大可好好培養。你知道首領的態度”
留裡克咬了咬牙,他絲毫不覺得任何害臊,也覺得一旦自己掌控最高權力,自身又無什麼禮教舒服,真是想迎娶多少個全憑自己的意誌。男女之事暫時他並不在意,現在,沒有什麼比讓羅斯部族綜合實力騰飛更為緊迫。
一切正如阿裡克的預言,當大家停下運動的身體,已經透支的身體開始向頭腦反饋危險信號。
大清早,大量年輕的勇士在向首領抱怨自己酸痛的胳膊。
“荒謬!你們居然畏懼劃槳?!你們在前往新羅斯堡時可從未抱怨過!難道敵人會因為你們身體欠佳就停止攻擊!”
奧托根本顧不得族人的疲憊,他強迫所有人上船,哪怕是體力欠佳航行仍需繼續。
這裡奧托卻是忽略了在沃爾霍夫河、拉多加湖和涅瓦河的航行,與海上航行完全是兩回事。之前的航行大家幾乎不必劃槳,僅靠河水就把滿載的船隻推著前進,尤其是到了涅瓦河,哪怕是枯水期的它也能讓船隻快速前進。
一旦到了海洋,驅動超載的長船前進,凡身的羅斯人必須透支體力。
強迫自然不會有好結果,本來登船的時候隊伍就拖遝,人人帶有怨氣。到了劃槳之際,大家難堪的臉色可是讓奧托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整個白天船隊僅僅前進了區區三十海裡,還沒到傍晚之際,大家就在一座更大的島嶼被迫停靠。
她,就是芬蘭灣裡最大的島嶼戈格蘭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