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錢的問題上,波娜目前還不敢貪墨。
滿是銀幣的厚重錢箱被克拉瓦森抱回自己的鐵匠鋪,一番簡單的清點確定重量無誤,之後五十磅的銀幣又歸入留裡克的錢箱。
暫時,所有的錢幣都是放在自己家裡的。
坐擁如此多的錢,波娜看得兩眼放金光,留裡克的心裡愈發擔憂起來。縱使自己的父親是首領,家附近的鄰居也是父親的好友們。
總重量已經快達到二百磅的銀幣,如此巨額的財富,隻怕好人看到也能起了歹心。
留裡克非常期盼著父親凱旋而歸,待自己完全長大之前,唯有父親的存在,能完美的震懾所有的潛在威脅者,亦能保護著自家財富。
當然還有一個手段保障自己的財富,那就是利用財富的力量去構建一個能完全由自我掌控的、具備等級屬性的利益集團。簡而言之就是撒錢,和部族裡的一些人建立契約關係。
到了那個時候,族人們哪怕是為了共同的利益,也不會無端的試圖搶奪自己的財富。
時間已經是儒略曆六月三日。
陰雨天氣完全結束,南風回歸吹散濕氣,羅斯堡裡那些泥濘的道路迅速恢複乾燥。
這樣不奇怪,因為這所謂的道路,本就有大量的沙石。
雨後,林木開始新一輪瘋長。
雨水最大的饋贈,莫過於滋養了羅斯人勉強種植的一些蔬菜——洋蔥。
已經開始有族人販賣自家多餘的洋蔥頭,就是這個價格嘛,比往年稍稍高了些。
完全不是因為今年的年景不好,恰恰相反,今年的氣候明顯稍稍溫潤一些。
隻因大量的銀子流入羅斯堡,白銀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衝擊力!羅斯堡這個小社會,已經出現了通貨膨脹!
歸來的四百名年輕戰士,他們普遍親自趁火打劫,或多或少在戰爭中搶了哥特蘭人的財寶。之後的“分贓大會”,大家又分得了一筆錢。
他們年紀輕輕坐擁巨款,消費的渴望也隨之增強。他們首先要滿足口腹之欲,故而所有銷售漁獲的漁民趁機抬價。
洋蔥,它被族人視作一種藥材,而他恰恰又是關鍵的維生素來源。哪怕本時空的人不知道什麼叫做維生素,也知道吃了這個東西的確對身體好。
還有一點,正是它辛辣的口感。辛辣的強烈味覺刺激給予大家快樂,為了這份快樂,於今年支付更多的錢,有什麼問題嗎?
雨後,魚市重新開放。
現在開始,留裡克不得不麵對魚肉價格猛漲20的情況。他知道漁民的舉動無可厚非,自己照例還是要恩賜那群數以百計的小夥計們魚肉吃的,為此不過是多支付兩個銀幣。
區區兩個銀幣,僅是自己目前財富的一萬分之一。
六月三日,對於留裡克有意見大好事。
他一個月之前招募了部族裡的一批閒人,其中不少是年紀較大、身體素質明顯下降的老人。其實所謂老人,年齡也不過是五十歲多。
留裡克已經明白,把自己的父親當做老人是完全荒謬的。父親奧托依舊強壯,這把年紀還能如此可謂神奇,而其他的同齡男人,情況可就不妙了。
那些老男人遠不如首領富裕,他們本來指望部族的戰爭、索貢的分紅,繼續過著清苦的日子。
而今,因為部族裡那些強力的人們商議後,決意采取新的分配原則。
如今的老男人們要麼靠成家立業的兒子接濟,要麼就用自己保留的一些積蓄,當做養老錢。他們對餘生的態度早已釋然,也信自己的生命都不剩幾年。
大家相信,一個人活到六十歲就是生命的奇跡。至於大祭司維利亞七十有三的高齡,實屬神的恩賜。
老男人們就算身體素質變得很差,許多人因為年輕時劃槳過於瘋狂,而今一身骨頭疾病。
他們畢竟是有著一些技能,比如木工作業。
一批中老年人一直在給留裡克造房子,他訂購的兩棟有木地板的長屋,如今也落成了。
實際上,隨著房頂最後一塊擋雨的木板被固定好,兩棟長屋六月二日就已經落成。
兩棟長屋就在留裡克家的附近,它的建築過程對於羅斯部族本身就是一次偉大的嘗試。
因為,兩棟長屋存在強烈的斯拉夫風格。
再具體而言,嫁過來的佩拉維娜對建築的樣式提出了她的意見,留裡克參考了這些意見,又將其轉述給那些木匠。
造房子就像是造船,彼此都是拚湊木板與木塊的藝術。
木匠們在鏟子刨坑,再將鑿好的橡木樁放進坑裡。他們設立了大量的木樁,之後的房屋就圍繞著木樁開始造。
新的長屋就是一種乾欄式建築,這類建築對於住在湖畔的諾夫哥羅德人很合適,對於羅斯堡,是否真的合適呢?
到底兩棟長屋建成了。它的模樣與彆的民居格格不入,例如木地板之下是大量的木頭立柱,裡麵可以讓小孩隨便穿行。如今不少族人樂意來此閒逛,甚至走進它的內部,感受起獨特的木製地板,以及一些更為奇怪的木製平台。
在基本了解它的構造細節後,大部分族人就失去了興趣。
唯有十多名木工扔留在原地,等候著留裡克支付他們奮鬥了足足一個月的工錢。
上午,留裡克照例領著自己人,又在掛著露水的山坡進行了酣暢淋漓的衝撞訓練。
再當留裡克將自己麾下的渾身是汗的孩子們領取吃肉後,他又照例帶著自己的親密隨從菲斯克和卡努夫,急匆匆跑到建築現場。
今天,就是正式驗收房子的日子。
留裡克來了,他的腰裡還掛著一個小麻布口袋,裡麵叮叮咚咚的聲音表明了那就是銀幣。
閒坐的那十多名頭發半禿一臉胡須的“中老年人”本是閒坐,見得留裡克到了,紛紛滿懷敬畏的站起。
他們的確是敬畏,並非純粹尊敬留裡克的高貴身份,還在於這位今天可是來發錢的。
雖然一直關注長屋的建設,留裡克站在它們下端,仍抬頭再看看。
這時,一名所謂的“建築隊長”,實則是一位年紀足有五十五歲的老修船匠,非常恭敬的說“孩子,你來看看吧。你要的房屋我們已經徹底修造完全。就是我們的工錢……嘿嘿。”
“當然。”說著,留裡克就當著圍過來的一群大爺們(字麵意義)的麵,解開自己的麻布口袋。他不忙著拉開麻繩,故意說“錢會給你,給你們多少要看我的心情。”
“那麼,你的心情好嗎?我的小主人。”老修船匠非常恭敬。
“這就需要我親自檢查一下,我要進屋看看情況。”
交房之日,業主驗房,發現其中的問題向開發者反饋,不和心意則討要自己的損失。
留裡克當然不是刻薄之人,甚至因為如今有了錢,他樂意對自己信得過的人們慷慨。
合計兩棟長屋,它們的規格是完全一樣的。
羅斯堡的地域已經比較局促了,因自己高貴的身份,留裡克強行在家附近圈地蓋房子,有首領父親支持,其他人就是有異議也得憋著。
長屋健在木樁上,每一棟足有三十個stka,也就是約合三十米。
可以說,它是真正意義上的長屋。
理論上它可以修造得更長,奈何受材料的阻礙,選取的大梁是鬆木構成,它是三十stka的長度,房子也隻能修這麼長。
它們都有著人字形的房頂,其內部的寬度也達到了八個stka。
“走吧,菲斯克、卡努夫,跟我進來瞧瞧。我知道你們是第一次來。”留裡克招呼道。
不錯,這兩位確實是首次進入,他們的眼神裡充滿好奇。
比如自己居然踏在木頭做的地板上。
“我的首領,他們用木頭做地板,可以嗎?”卡努夫驚訝的問,同時他也使勁跳跳,“我這樣蹦跳,總不會把地板踩壞。”
留裡克傻笑搖搖頭“你太輕了。難道你低估了這些樹的品質?你瞧瞧,地板的每一根木頭都能做漁船的龍骨。”
“你說的很在理。”老修船匠恭維說“為了你要的房子,我不敢有任何的欺瞞,所有的木料都是我們精心選擇的。”
留裡克滿意的點點頭“我知道,你們的工作非常認真,我很高興。”
“啊,你高興了。這個工錢,你看能不能……”說著,這個老家夥麵帶笑容,內心的焦急展露無疑。
“我再好好檢查一下。”
留裡克確實要檢查一番,隻因這裡將是仆人的宿舍。
既然它是宿舍,留裡克從一開始就有著非常明確的目的,故而現在這裡麵的陳設,也都是按照留裡克理解中的大型公共宿舍來做的。
長屋內部的那些木製平台不是彆的,正是床鋪。
現在,羅斯人的身份仍是維京人,其中的斯拉夫成分基本沒有。而這棟長屋,裡麵就蘊含著一些所謂斯拉夫成分。
所謂沙俄臣民常睡狹窄的木床,哪怕這樣的木窗容易讓人夜裡翻身跌在地。它實則是彼得大帝時期給士兵的宿舍定下的規矩,一來是一個營房可以住下更多的人,二來局促的床鋪倒逼士兵的服從紀律。
沙俄式的僅有九十厘米寬度的床鋪實在不人性化,留裡克給工匠製定的標準,就是長度兩個stka,寬度是一個stka再加一個手掌。
這樣,床鋪寬度一定達到了110厘米,一個成年人躺在這上麵,也不會感覺太局促。
為了避免睡夢中掉下來,所有的木平台還在邊緣安裝了一點木樁充當欄杆。
他伸手好生撫摸了一番“還不錯。”
那緊隨其後的老修船匠急忙問“我們的手藝當然不錯。就是,你真的打算讓人睡在這上麵?”
“怎麼?你覺得不妥?”留裡克轉過身。
“感覺有些奇怪。”
“不!隻要你有了嘗試,你就會習慣。大叔,不要再睡在地上了。”
這位修船匠依舊搖搖腦袋“孩子,恕我直言,我沒法接受你的奇思妙想。睡在這木頭上,我感覺自己就是木板上的魚。”
聽得這個,留裡克差點哈哈大笑。
他終究是忍住了,真是想不到,這個老家夥還挺幽默的,能把木床和砧板做比較。
留裡克搖搖頭“我不強求你,但是我會強求我的仆人。這些木台我叫它床。我將有大量的仆人,都要睡在上麵。這裡就是一大群人共有的家,希望未來你們都不要奇怪。”
不奇怪?那才是荒謬的。
這棟長屋裡足足設置了四十個床鋪,即左右兩排各二十個,住下四十人非常正常。留裡克不覺得這很奇怪,他覺得自己搞的仆人宿舍充分借鑒了軍營宿舍的經驗,這就是個大通鋪,而且人多了房屋充滿人氣兒,僅靠人體的散熱,可能到了冬季這長屋就天然比較溫暖。
兩棟長屋的規格都是一模一樣的,其中除了光禿禿的木板床,也沒有任何彆的陳設。
當然它是設計了窗戶的,偌大的長屋左右木牆各有五個木窗。
由於還沒有玻璃窗,采光就是用木棍把木窗板支起來。故而白天時光室內依舊比較昏暗,夜裡隻能依賴油燈的昏暗光亮。
反正居民們對住宿的條件本就沒有過多要求,就如這個老家夥所言,他居然覺得一個人睡在地上才是正確,睡在木床可謂離經叛道。有這樣思想的族人一定大有人在。
他們或都是有所懷疑,終究所有的木床留裡克就檢查了一遍,確定這關鍵的物件他們沒有偷工減料。為了證實其結實可靠,留裡克命令卡努夫爬上去,勒令他在木床上使勁蹦跳。
“不錯,你還是不能把它踩塌。”留裡克滿意的嘟囔。
一時間卡努夫連忙使勁,他使勁的跺踩,仍不能撼動結實的橡木板。
老修船匠看得哈哈大笑“算了吧,如果他能把木板踩碎,我們就不能擁有堅固的船隻。”
“所以,這些木板也是船隻的材料?”留裡克好奇的問。
“豈止的木板!”老修船匠伸出右手到處指著“這裡!還有這裡!那裡!所有的材料都可用在造船。所以,孩子,為了你們的長屋,我們是報著修造船隻的態度去做。我們都可以保證它是最堅實的,可能……”
“可能怎樣?”留裡克追問。
“哪怕是今年冬季再下大雪,積雪也不能把房頂壓塌!塌方是絕對不可能的,就像我們部族的船隻可以載重驚人,由我們這些老家夥造的房子,也是一樣的。”
“好啊!我非常願意相信你們,現在我們出去吧。”
畢竟這裡麵空蕩蕩的,空氣中還有潮濕的感覺。在此地充滿人氣之前,留裡克暫不想多逗留。
戶外,那些等待消息的工人們幾乎不耐煩了,見得自己的金主再度出現,他們下意識的擁了上去。
“你們都安靜。”留裡克大喝一聲。
“現在,我給你們錢,還是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我給你們銀幣。”說罷,留裡克終於拉開了麻布包,亮出裡麵沉甸甸的銀幣。
這一次,留裡克確實帶了很多的銀幣。其實在本次驗收之前,留裡克一直抽空關注新房子的建設進展。他們這群人是否偷工減料,是否消極怠工,如果有,留裡克很早就知曉了。
事實是他們並沒有懈怠。
“你們做的很好,我給你們每人更多的錢。每個人合計十二個銀幣,就這麼決定了。”
話是如此,留裡克也是這麼發錢的。他此行帶的銀幣不但超過一磅,在發放完畢後居然還剩下兩枚。此兩枚也就甭拿著了,他直接扔給那個“工頭”的老修船匠,作為額外獎金。
十二個銀幣,就是按照當前的物價,他們買魚吃也足夠活上半年。倘若他們是省吃儉用的,依靠這點銀幣解決吃飯問題,完全可以用到次年冰雪融化。
一些人手捧著錢,一瞬間便老淚縱橫。
一群年老者喜極而泣,也引得一些族人的圍觀與議論。
留裡克不打算安撫他們,該痛哭就哭吧。
待他們情緒稍稍好了些,留裡克有大聲說“你們都聚集到我這裡。快點!”
他們紛紛而來,這時留裡克亦做出重要決定;“各位大叔,你們不要覺得拿了一點銀幣就滿足了。我再給你們提供一個掙錢的機會。”
“是什麼?!”那修船匠急迫的問。
“再給我造一棟房子,樣式不變,房子要小一些。我要把它作為我的新家。你們不太清楚,其實我……我並不喜歡睡在地上。你們儘快把房子保質保量造好,錢不是問題,我覺得住著舒服才是問題。也許我覺得舒服了,你們每個人我額外給二十個銀幣。”
留裡克這話可沒動腦子,許諾“二十銀幣”張口就來。
他們這些人信以為真,眼神裡充滿了鬥誌。
又有活計了,這群老骨頭紛紛振作起精神。
老修船匠絲毫沒有休息的意圖,這便繃起臉眼神堅定的說“我們現在就能開始,現在就開始規劃一個地基。”
“好啊。你們還有什麼要求,現在跟我說。有什麼困難我幫你們解決。”
“有一個問題。”老修船匠說。
“是什麼?”
“場地問題。但願你的決意不會引得其他族人的反對。你知道的,羅斯堡現在的情況。我們的家園真的有些局促。”
話是在理,留裡克絲毫不覺得這是什麼問題。他說“我可以用錢去解決所有的反對。至於你們,我要一個棟長十個stka,寬八個stka,比較方正的木屋。記得,你們用刮刀好好加工木材。如果地板足夠平整,我會給你們更多的酬勞。”
他們把銀幣紛紛揣入衣兜,接著絲毫沒有稍稍休息的意思,立馬在留裡克的命令下,在一處長了野草滿是碎石的平地,選做新屋的地基。
他們畢竟都是造船的工匠,也自然是資深的木工,就是年紀太大後已經不能再像年輕時候那般了。
不過他們曾經造船修船的工具,在蓋房子上取得了關鍵的用處。
六月三日太陽落山錢,他們已經在荒地山個,利用繩尺(就是一些麻繩,每一個stka長度做一個結)完成地基測量。
至於砍伐橡樹或是鬆樹製作木樁,乃至拚接木地板和木牆的工作,它們都是未來一段時間的事了!
留裡克又開始大興土木,依舊擔任“戰爭首領”的哈羅佐夫,不得不弄清楚首領之子到底想乾什麼。看起來,又是新的大興土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