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地理位置過於靠北,就貼著北極圈的邊緣,羅斯堡畢竟麵對著波羅的海,這裡的氣候沒有因為維度變得極端,故而短暫的夏季依舊容許一些非常耐寒的菊花品種和蒲公英生存。
部族裡溫暖期成婚的情侶,新娘必然按照傳統頭戴漂亮的花環,菊花還有鼠尾草,都是不錯的裝飾物。可惜,作為極少數掌握藥劑製作的維利亞,她繼承前人,認定鼠尾草是藥材。至於菊花,前人沒有提及,幾十年來她也就未曾將其入藥。
維利亞對留裡克的話將信將疑,她沒有問為什麼,問就是“奧丁的智慧”。
反正留裡克是非常篤定的。
“留裡克,你確定自己的決斷?那兩種花朵是藥材?”
“它們就是藥材,我敢肯定。”留裡克篤定道。
“好吧。首先我們要把露米婭治好,等到夏天到了,我們去采集。”
“好啊!”留裡克笑了笑,同時他的心裡更是有一番大膽想法。
菊花茶卻有治療感冒的效果,這是毋庸置疑的。
蒲公英或被當做孩子的玩具,它是藥材也可以當做蔬菜。羅斯堡這個地界,最缺乏的就是可以吃的蔬菜。
普通居民的食譜裡充斥著五花八門的肉,所謂的蔬菜幾乎沒有。
即便是靠近海邊,一些海域裡有海帶之類的海藻分布。他們不會吃這些東西,並把漂浮的海藻當做垃圾,隻因他們的身體裡缺乏消化海藻的相應基因。
這裡的地域還是太偏僻,沒有人大規模種菜,也就沒有足夠的消費市場。更糟糕的,大家一定沒有意識到過吃菜的重要意義。
人缺乏了維生素也會得病,不過大家的身體狀況都是正常的。
一瞬間留裡克恍然大悟,羅斯部族其實不用刻意吃菜,那些魚乾、海豹肝,許多動物的肝臟,它們氣味口感都很奇怪,它們至少也是食物,味道奇特還是要吃下去。
這麼的,人體所需的維生素也就不缺了。
菊花泡水做成菊花茶,那種清新微苦的口感,可比普通的水要好。
幾年來,留裡克一直不喜歡居民喝生水的習慣。羅斯堡不遠處就有一條小河,居民都是拎著木桶直接去接河水,基本也都是直接飲用。冬天河水的方式就更粗獷,融化雪水直接喝。
他們隻有熬煮肉或湯的時候才喝到煮沸過一次的水,就是更多時候還是喝生水。
喝生水絕不是什麼好習慣,也就是羅斯堡這裡非常寒冷,河水又來自山脈融雪。河水冬季冰封,夏季水流湍急,河中淡水魚稀少,寄生蟲更是少有。
幾乎沒有人因為喝了生水鬨肚子,恐怕這就是地理位置帶來的福。
喝生水讓留裡克趕緊非常不爽,如果可以,他偏執的希望先把水煮一下再喝。
趁著這個機會,他覺得有必要給維利亞說明一下。
“奶奶,以後我們采集了許多菊花,平日我們就用菊花煮水喝。這樣溫熱的水裡還會有花香。”
“哦?你喜歡嗎?你說的菊花還是藥材呢。”維利亞好奇的說。
“是啊!隻要在把菊花放在鍋裡煮沸,水就變成淡黃色。這樣的水不僅更加好喝,最關鍵的!”留裡克看著熟睡的露米婭,“如果露米婭之前的十天天天喝菊花水,她就不會生病。如果和蒲公英一起熬煮,這樣的水效果就更好了。”
“好啊!我相信會是這樣。”維利亞伸手揉揉留裡克的腦袋,“你在為整個部族著想,你會是個好首領。”
“嘿嘿,我當然是的。”
“接下裡……”維利亞緩緩站起身,佝僂著身子又回到篝火邊,嘴裡嘟囔著:“我還要給露米婭熬煮一些麥粥,粥裡放些鹽,還有草藥。再放進切碎的肉。未來一段時間,露米婭就吃這個。”
正如維利亞的碎碎念,之後的時間裡,露米婭的夥食情況非常良好。
氣候依舊寒冷,生病的女孩被放在祭司木屋,留裡克白天會始終待在祭司那裡,陪在她身邊照顧,也繼續跟著維利亞學習養鹿人的語言詞彙。
他回到自家睡覺,蘇醒之後穿戴好又慌忙的跑回祭司木屋。
奧托和尼雅都知道,令兒子如此著急的就是那個養鹿人姑娘,似乎那姑娘的病情真的日漸好轉。
沒有強力抗生素的時代,因風寒引起的發燒感冒,這樣的病人需要較長的時間恢複。過程之中增加給病人的營養補給,能加速這個過程。
連續喝了兩天的草藥湯,露米婭的情況基本好轉。她的體溫已經恢複正常,就是整個人依舊顯得虛弱。
兩天的時間,她知道留裡克始終陪伴在身邊。
她蜷縮著坐著,身披一張鹿皮,側身麵對著熬煮草藥的篝火。
留裡克也坐在自己身邊,真像是不離不棄的親弟弟。
那架在篝火上的鐵鍋裡傳來咕嘟咕嘟的聲音,隻見留裡克湊了過去,將滿是藥湯的鍋卸下。
“露米婭,喝藥了。”
“現在,藥,很熱。”女孩磕磕絆絆的說。
“放置一會兒就可以了。”
留裡克說是這麼說,他親自把藥湯倒出來並快速攪拌,隻為涼的更快一些。
不一會兒,他就端著碗湊了過來。
麵對他殷切的目光,露米婭鼻子一酸,憔悴的臉流下兩行熱淚。
“留裡克,你對我為什麼這麼好。我不是仆人嗎?”
“不。我們是朋友,你是我的姐姐。不要哭了,把藥喝了,一會兒還要吃麥粥。”
說實在的,就是自己的家人還活著嗎,自己也未曾有過這般的款待。身為一個養鹿人女孩,露米婭覺得自己生下來就是要做大量的工作。
所有的男人女人,所有的孩子都要工作,否則就會被大自然凍死。
現在她真切的意識到,一個人居然可以什麼都不做,就有飯來張口的生活。看起來這種幸福的生活就是主人施舍而來。
露米婭很是感動,她下意識的想要有所報答。
她自己接過木碗,大口喝起苦澀的藥湯,接著說:“等我病好了,那個房間的木板,我會學習。我會學習你們的語言。”
“這是當然的。”留裡克伸手輕捏她的臉頰,“這是我給你的任務,你必須看懂那些木板文字。祭司跟我說了,你生病其實是我們的神給予你的最後考驗。你很快就要痊愈了,當你能恢複日常的工作,就是證明通過了考驗。那樣,你就是我們的族人。雖說你還是得不到很多權益,但是任何傷害你的行為都會是一種罪。”
露米婭將信將疑,她嘀咕道:“所以我會變成你們的族人?”
“對啊,這樣我媽媽會把你當做一個女兒看待。我想她對你的態度會好很多。還有我爸爸,他也一定會主動的保護你。”
那些人是殺父仇人,是有著深仇大恨的人。如果自己被他們所正式接納,仇怨還需報複麼?
露米婭根本沒想那麼多,她自然而然的樓主留裡克的肩膀,以表示自己的親昵。
被露米婭摟著肩膀抓住胳膊,留裡克實際是很舒服的。
一顆報恩的種子已經在她的心中種下,接下來就是給她交待一些任務,或是協助自己做一些事。
有什麼事可以做嗎?
當然有!
因為天氣變冷後,留裡克完全目睹了祭司們熬製海豹油的整個過程。
海豹,這種體脂率高達60的生靈,它極端豐富的脂肪帶來了一種絕佳的美味,也化作燈油,照明了一個又一個寒冷的夜晚。
海豹的脂肪塊被直接扔進一個專門的鐵鍋,這鍋通體已經被炭黑覆蓋,其內部也始終保持油膩。
五花八門的動物脂肪扔到這裡被炙烤煉油,其中最佳的材料當屬海豹。
海麵冰封後,部族裡的一群勇敢者化作釣海豹的高手。
這一時代波羅的海海豹的種群非常興旺,該海域還常有大型的長須鯨出沒。
捕鯨是非常有挑戰的工作,需要漁民劃著長船,並在海麵上進行非常艱苦的勞作。而且所謂的勞作往往也難以取得勝利,那些投擲過去的長矛,矛頭固然刺入了鯨的皮膚,鯨似乎毫無反應,一番掙紮就快速下潛,弄得漁民損失若乾長矛遺憾失敗。
釣海豹則不同,隻要用斧頭在冰麵鑿些洞,剩下的就是守株待兔了。一個孔洞往往吸引十多頭海豹上浮呼吸,它們被長矛戳中,再被北歐森林斧下緣的突刺戳中,如鉤子般將其拉扯上來。
燈油的必不可少的日常用品,海豹皮很柔軟也是做皮衣的好材料。
海豹的脂肪,大部分其實還是被人吃掉,因為連帶著脂肪的海豹肉被烤熟,撒上鹽後,滋味真是讓人欲罷不能。
留裡克了解另一個位麵發生過的曆史。
工業大發展的時代,為對抗鋼鐵零件的磨損,傳統的抗磨劑動物脂肪繼續發揮作用。
鯨油就是非常優良的工業潤滑油,海豹油也一樣使用。
這方麵的巨大需求迫使人們瘋狂逐利,海豹和各種鯨的種群迅速遭遇災難性的打擊。
好在現在,普通的居民捕捉這類海洋動物的初衷非常樸素——吃肉剝皮。
除此之外似乎沒有更多的要求。
但是,這間祭司長屋於冬季某種意義就是一個大型熬油作坊。
因祭祀需要,祭司會長期點燃許多油燈,油脂消耗比普通人家高太多。
哪怕是夏季幾乎沒有黑夜的時節,祭司這裡的油燈依舊長明。
“現在油脂唾手可得,木炭燒成的灰燼她們也是隨意倒掉。部族裡根本不缺鹽,甚至還有彆的礦石穩定劑。一切材料都具備了,做個土肥皂很難嗎?不難。首先我要等露米婭痊愈了。”
留裡克就是這麼想的,很快,露米婭就要履行一個仆人的職責。
自露米婭得到救助已經整整過去五天,戶外的天氣又變得陰晴不定。
她的身體恢複的很不錯,體重也增加了許多。
那是當然的!
被俘之前露米婭就如用冰原上的狼,幾乎純粹以肉為食,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粗獷日子。
被俘之後的艱難旅途吃得更加糟糕,隻有在這祭司木屋首次遲到了麵包。
後來夥食變得隻能說較好一點,結果因為一天的巨量消耗,整個人幾斤垮掉,疾病隨之而來。
養病期間,她覺得生活好似天堂。一天兩頓飯,頓頓都是麥子和肉熬的濃稠鹹湯。
麥子已經煮成漿糊,佐以鮮肉,那就是絕佳的補品。
露米婭增重了,臉色也非常紅潤,整個人充滿了力量,精氣神一片大好。
現在,留裡克還有祭司維利亞,都可以說她已經康複。
到了第六天,露米婭照例又該進行工作,尤其是趁著戶外不再降雪,是時候把馴鹿趕出來繼續放牧。
那是她的工作,放牧的同時也有女祭司幫襯著,亦是監視的目的。
留裡克還有製造土肥皂的事需要她的傾力幫助。
不過在那之前,他仍需告知祭司自己的計劃,因為,留裡克必須合乎情理的從祭司們手裡得到大量煉製好的油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