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哥,程同誌過來找你什麼事啊?我怎麼聞到一股雞湯味。”
“咱們淮哥魅力就是大,廠裡那麼多女同誌上趕著送殷勤就算了,來到鄉下也照樣有女同誌喜歡。”
一群年輕小夥子你一句我一句,頓時整個院子都變得吵鬨起來。
周應淮卻沒有像其他男人那樣露出得意神色,反而慢慢沉了臉色,他冰冷的視線一一掃過在場的人,沒一會兒院裡就恢複了安靜。
在鄉下愜意自由的日子過久了,他們竟然差點兒忘記眼前的男人可是廠裡出了名的冷麵閻王,雖說是外冷心熱,但是平時嚴肅的時候還是挺嚇人的。
對於這個領導,眾人怕他又佩服他。
“程同誌是為了今天山上的事過來道謝的,你們在這兒亂造女同誌的謠,自己覺得合適嗎?”
“不合適!”趙誌高第一個跳出來附和,他也是腦子抽了,才會跟其他人在這兒瞎起哄,此時又後悔又害怕,連忙帶頭讓大家繼續乾活。
其他人也知道自己開錯了玩笑,一個個都不敢說話了,均埋頭苦乾起來。
周應淮收回視線,邁步朝著廚房走去,餐桌上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金黃色的湯汁散發著淡淡香味,每一塊雞肉和鬆樹菌都裹著濃濃的汁水。
坐下後,拿起勺子先喝了一口湯,從喉嚨滑進胃裡,這種滋味隻有喝過的人才能體會,周應淮眸中閃過一絲驚豔,緊跟著又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雞肉,又爛又軟,在炙熱的口腔裡爆發出驚人的美味。
還有那鬆樹菌,有種獨特的鮮香味道,是大自然孕育出來的禮物。
周應淮垂下眼睫,眸中漸漸暈開一抹淺淡笑意。
程方秋抱著飯桶和鐵盒子蹦蹦跳跳回了家,隻要一想到周應淮那些反應,她就止不住地高興,唇角的弧度就沒下來過。
“娘,我回來了。”一進院門,程方秋先是喊了一嗓子,聽見廚房傳來回應,她便先把飯桶送了過去,丁夕梅伸出手接過,見閨女這麼高興,不由被她的笑容所感染,也勾了勾唇:“送到了嗎?”
說完,見程方秋點了頭,心裡的大石頭才放了下來,隨後注意力便放在了她懷中的那個大鐵盒子上,驚訝道:“秋秋,這個是從哪兒來的?”
“周同誌送我的。”程方秋將鐵盒子放在桌麵上,那精美的包裝跟周圍樸素的環境格格不入。
“這哪能收啊,趕緊給人送回去。”丁夕梅隻當是程方秋年紀小,又沒見過什麼世麵,以為這隻是個普通東西就給收了,但是她不一樣,她小時候跟著父母親過了一段好日子,所以隻是一眼便知道這東西不便宜。
程方秋就知道丁夕梅會是這種態度,喝了一口水才慢悠悠將周應淮的原話給搬了出來。
“他說不值幾個錢,還比不上我做的雞湯呢。”
“這……”
聽見閨女這話,丁夕梅忍不住扶額,但也明白了周應淮的意思。
這位男同誌真客氣,那是一丁點便宜都不願意占,但是他們送雞湯的本意是想感謝人家的搭救之恩,根本沒有彆的意思,結果沒想到對方居然又給送了回禮,這下子可真是越來越掰扯不清了。
丁夕梅緩緩歎了一口氣,看向那鐵盒子,隻覺得是個燙手山芋,這東西或許在周同誌眼中不值一提,但是對於他們來說卻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娘這是啥啊?好吃的?”
這時候程學峻從外麵跑進來,眼珠子在那鐵盒子上麵看過來看過去,愣是沒看明白那歪七扭八的文字在表達什麼。
聽見這話,丁夕梅好氣又好笑地白了他一眼,但還是回答道:“巧克力。”
聞言,正在喝水的程方秋放下杯子,詫異地看了丁夕梅一眼,她是知道丁夕梅的出身的,但是不知道她居然還會洋文,這一發現讓她不由湊到丁夕梅身邊,假裝什麼都不懂地追問道:“巧克力是什麼?”
程學峻和程保寬也好奇地一同湊了過來。
見一大家子都在問,丁夕梅不由失笑,同時記憶也回到了許多年前,那時候她被父親逼著學習洋文,說是有機會就把她送到彆的國家去長長見識,結果到了最後一切都成了泡影。
想到這兒,丁夕梅眸中閃過一絲黯然,隨後才道:“跟你們過年時吃的糖果差不多,但又不一樣。”
說著說著,丁夕梅倒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正當這個時候,程方秋伸出手將鐵盒子打開了,從中拿出一塊巧克力,撕開包裝,掰開一小塊就塞進了程學峻的嘴裡,動作迅速,丁夕梅想要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嘗嘗不就知道是什麼味道了?”
這話沒毛病,隻是她原本還想找個理由把東西給周同誌送回去的,如今……
算了,人家送的,要是再送回去也不合適,還是想個彆的法子把人情還回去吧。
正當丁夕梅為此發愁的時候,唇邊也被塞進來了一小塊巧克力,她詫異地抬起頭,就見程方秋對著自己正笑得燦爛。
“娘懂得真多,你快嘗嘗這是不是真的巧克力,爹你也嘗嘗。”
程方秋將一塊巧克力掰成小份給大家一人塞了一塊,同時也不忘給自己吃一塊,這年頭的巧克力沒有任何的科技與狠活,吃進嘴裡滿滿的香味,她抿了抿唇,慢慢感受著其中的滋味。
這邊程學峻滿心歡喜地吃下,卻發現並沒有想象中的甜,反而是一種從未吃過的苦,頓時一張臉就皺成了包子,“娘,你不是說跟糖差不多嗎?這東西怎麼是苦的?”
他動作和語氣都格外誇張,逗得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國外的,我反正吃不慣。”程保寬也皺起眉頭,勉強把一小塊吃完後,就招呼大家坐下吃飯,他已經從丁夕梅口中得知了今天發生的事情,一坐下就開始揪著兩姐弟叮囑安全問題,就連美味的鬆樹菌和雞肉都不能堵住他的嘴。
程方秋和程學峻一邊應付著程保寬,一邊大快朵頤,吃得滿嘴流油。
還是丁夕梅看不下去了,才止住程保寬的話頭,一家人和樂融融地把飯吃完了,飯後天色漸晚,由於隔天還要上工,大家各自洗漱後便回房睡覺了。
程保寬躺在床上,本來要睡的,突然腦海中閃過什麼,倏然睜開眼睛,趕忙撐起身子問道:“你今天不是去找李麗芬了?她咋說?”
提到這個,迷迷糊糊的丁夕梅也被趕跑了瞌睡蟲,她本來就要跟他說這件事的,隻是被山上的事打了岔,一時給忘了,現在說也不遲。
“她答應了,說有合適的小夥子就第一時間告訴我。”說完,丁夕梅轉了個身,在黑暗中看向程保寬,眉眼間是化不開的愁容,“當時我看她那表情不是很好看……”
話還沒說完就被程保寬打斷了,“咱們家秋秋長得那麼漂亮,還怕找不到對象?平時村裡就一堆後生追在後麵跑了,現在要說親了,肯定有更多的湊上來,我們就等著挑就行了。”
他對這件事一點都不擔心,反而自信十足,眉眼間十分得意。
老父親看閨女那是怎麼看怎麼滿意,雖然丁夕梅心裡跟他想的差不多,但是在這個時候還是要客觀看待問題。
程方秋的那些臭毛病,嬌氣,嫌貧愛富,犯懶,受不得委屈,脾氣大……
無論是哪一點,放在說親的時候都是要被婆家狠狠嫌棄的。
而且長得漂亮不一定是好事,平時湊上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全是村裡上不了台麵的後生,一個個的見色起意,等新鮮感過去了,還指不定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再說了,以色侍人,能得幾時好?
丁夕梅自己有過因為外貌被不懷好意的人盯上的經曆,所以她明白長得漂亮是把雙刃劍,好壞皆有。
“哪有你說的那麼簡單。”她沒好氣地白了程保寬一眼,然後才緩緩道:“咱們家的條件擺在這兒,不說高攀,至少得門當戶對吧?”
那些比他們家條件還差的,她是一個都不想考慮,當娘的,哪有把閨女送去吃苦的?所以挑選女婿的範圍就縮小了很多,再加上他們又不想把程方秋嫁到外村去,那可選擇的就更少了。
其實真要說起來,村裡的那些男孩子她是一個都看不上,要不然也就不會去找李麗芬幫忙了。
“那肯定啊。”程保寬跟丁夕梅一個戰線,他撓了撓額頭,也不禁有些犯愁了,沉默許久,不由感歎道:“要是我爭氣些,當年能考上豬肉廠當個正式工,咱家秋秋不說嫁個乾部子弟,嫁個工人是綽綽有餘。”
幾年前豬肉廠來鄉下招專門宰殺大豬的工人,程保寬差點兒就被選上了,可惜最後還是遺憾落選。
那可是香餑餑,當年被選上的大漢去年就帶著全家老小搬進城裡去了,聽說天天都有肉吃,那家的大女兒也嫁了個豬肉廠的工人,一家子吃香的喝辣的,是全村人羨慕的對象。
“說這些乾什麼?”丁夕梅拍了拍他的手,柔聲安慰:“我們家現在過得也挺好的。”
程保寬也隻是感歎一下,見氣氛有些沉悶,便玩笑道:“要是不看家庭背景,我倒很喜歡趙同誌,那小夥子性子好,一看就是個疼老婆的,要是能給我們當女婿,我做夢都能笑醒。”
“你倒是想得挺美,人家可是省城來的。”丁夕梅也跟著笑了笑,沒當真,腦海中倒想起一抹高大的身影,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那我還說我喜歡周同誌呢,人高長得俊,為人善良正直,還救了咱閨女。”
越說,丁夕梅那是越滿意。
隻可惜,現實的差距擺在這兒,也隻能想想了,秋秋能嫁個老實本分,聰明上進,疼老婆的男人,她便滿足了。
“這事我還得找秋秋談談,歸根結底還是得她自己喜歡願意。”
“這種事你們母女決定就好,明天秋秋要去找大隊長報到,讓我早點叫她,快點兒睡,不然起不來可就完了。”
“行,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