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沒答,回應她的是一場疾風驟雨。
無法阻擋,而又奔騰不息,猛烈侵襲著她身上每一寸皮肉,外的裡的,深的淺的,哪都不放過。
他的五指沒入她烏黑長發,扣著她後腦勺,埋頭深吻。
她目光迷離,餘光望見不遠處屏風上映著她和那個男人交疊的身影,小腹一陣接一陣發酸發脹,這種衝擊煎熬難耐,似浪潮一般在她心海來回激蕩,攪得人整夜天旋地轉。
趙錦繁驀地從記憶中清醒,大口喘氣。
如意聽見動靜,匆匆掀開珠簾進來,見她臉色蒼白。
“可是魘著了?”
“嗯。”
趙錦繁直起身,抬手伸入被褥,皺眉捂住小腹。
不知為何,小腹隱隱泛起不適,和方才腦海中浮現的片段裡那種酸麻全然不同,是一種墜墜的刺痛。
許是月信將至。
窗外晨光微露,卯時便要早朝,如意取來冕服替她換上。
如意一如既往地用束帶纏住她飽滿的前胸。
“陛下最近似乎豐腴了不少。”
“是嗎?”趙錦繁渾然未覺。
“是。”
本就比一般女子玲瓏有致,這一下更難束緊了,如意隻得用儘全力。
趙錦繁被束帶勒緊得悶哼了一聲。
穿戴好衣冠,如意扶著趙錦繁乘上禦輦,去往宣政殿早朝。
宣政殿內,諸臣依次按照品級站著。
趙錦繁自高台之上向下望去,看清眾臣百態。
定國公告假多日,今日依舊不在,保皇派們士氣萎靡。
楚昂站姿挺拔,臉上仿佛寫了“彆招惹我”四個大字,周身透著一股子大周頂級世家子的傲慢驕矜。
言懷真恭謙有度,端方持重,神色一絲不苟。
權臣派的各位風頭正盛,各個意氣風發,除了沈諫。
沈諫麵上血色全無,眼底一片青灰,那副樣子活像是賭徒一夜之間輸光家財,耗儘了精氣。
站在趙錦繁身側的福貴,一搖拂塵,照例喊一嗓子:“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通常這個時候,身為權臣派之首的沈諫總也不忘要丟幾個難題給她。
“臣有事起奏。”沈諫手執象牙笏,上前一步。
趙錦繁瞥他一眼:“沈卿且說。”
沈諫道:“過不了幾日就是大朝會,屆時周邊各國都會派使團前來京城,此次攝政王不在京中,陛下獨挑大梁,您少不得要與各國使團周旋,還請陛下早做準備。”
趙錦繁嘴角微微一扯:“這個自然。”
每年八方使團來京,都少不得要給大周帶來不少難題。若是處理不好,或有損大周顏麵,或引發兩國爭端。
高祖時,就曾因有外邦使團挑釁大周,而引發過一陣動亂。
沈諫掩唇輕咳幾聲:“臣這幾日偶感風寒,大夫說需好生靜養,恐不能幫到陛下了。”
這是要作壁上觀的意思。
趙錦繁:“那沈卿便好生將養著吧。”
行了,也沒指望你,你不添亂就算積德了。
下朝之後,身為保皇派中堅力量的薛太傅,帶著自己整理好的文稿,求見趙錦繁。
“這是微臣先前整理的一些有關周邊各國的概述,陛下隻要記牢這些,便能應付各國來使。”
“有勞太傅。”趙錦繁接過文稿,低頭一一翻看,眉心緊皺不解。
薛太傅見她神色,忙問:“可是哪裡不對?”
“倒也沒有。”趙錦繁道,“隻不過這些概述太過籠統,沈諫有心為難,恐怕事情沒那麼簡單。”
薛太傅:“陛下不如去一趟藏經閣。”
藏經閣內典藏著各類珍貴書籍,其中不乏有詳細記載了周邊各國風土人情,地貌特征,及商貿特色的冊子。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趙錦繁也是這麼打算的。
藏經閣位於皇城西側,趙錦繁去時,正是午後官員休沐之時,閣內安靜得出奇。
她幼時逃課,時常躲在這裡看些雜書,因此對這地方還算熟識,哪一塊擺了那些書,她都記得。
很快她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書。
那冊書極少有人翻動,被擺在書架的最上層。趙錦繁踮起腳尖去取,隻勉強勾到書的一角。
“陛下,要的是這一冊?”
清冽的嗓音自身後響起,清瘦的身影籠罩在她身後,趙錦繁仰頭,正對上言懷真清澈精致的一雙眼。
他細長的指尖輕輕一挑,就輕輕鬆鬆將最上層的書冊取了下來,遞給了趙錦繁。
趙錦繁怔愣了一瞬,不禁將他與那些不明記憶片段中,與她做儘不可言說之事的男人身影重合。
那個男人也似言懷真一般,高出她許多。
“陛下是想找關於周邊各國的書籍?”言懷真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
“是。”她應道。
言懷真已離開大理寺,如今身為秘書監,掌管大周重要典籍和圖冊。
他徑直走進藏經閣深處,從不同書架上取來了七八冊書籍。
“此處書多且雜,眼下留給陛下的時間並不多,與其囫圇看個大概,不如精讀這幾冊。”
“多謝。”趙錦繁接過他手上那幾冊書,走到窗旁的書案前,靜坐著翻閱了起來。
春日午後,柔和的日光透過窗紙,光影斑點般落在趙錦繁身上,如瀲灩水光。
她頭上隻用一支素簪將發簡單束起,微風吹起額角細小碎發,指尖落在書頁上,時而停頓,時而比劃,一雙眼沉靜而認真。
言懷真自幾步開外望去,視角落定在趙錦繁纖長眼睫上,那片不停撲動的羽睫,如蝴蝶振翅般,一顫一顫劃開心間層層漣漪。
他低頭,隨手取了本書籍,坐在離她不遠處的書案前,翻開書頁,卻難靜心。
不知不覺間,日落西山,天邊霞光緋紅。
趙錦繁合上書頁,朝言懷真看去,喚了聲:“言卿。”
“在。”言懷真抬眸:“需要臣做什麼嗎?”
趙錦繁直言道:“言卿博聞多識,朕方才翻閱了各冊書籍,在裡頭看到了些有意思的東西,想請教卿。”
言懷真:“陛下請講。”
趙錦繁指著其中一本帶圖的冊子道:“比方說這個名叫烏連的鄰國,百年來一向與我大周不合,不過自五年前起,忽然開始給我大周納貢,這般恭敬討好的樣子,實在與它過去大相徑庭。這是為何?”
言懷真思索片刻後道:“五年前烏連王放話要踏平我大周西南邊境,在這之前這位新任的烏連王已經連續攻破周邊三國,氣焰正盛,可惜他的運氣並不是很好。”
趙錦繁好奇:“怎麼個不好法?”
“西南從前是信王的地界。”言懷真話說到一半,未再繼續說下去。
越是如此,趙錦繁愈發覺得可怖。
她對自己這位仲父的記憶,少得可憐。
思及將來免不了要同其交鋒,趙錦繁向言懷真詢問道:“在言卿眼中,仲父他老人家是個怎樣的人?”
老人家?
言懷真默了許久,道:“信王是個極為純粹的人。”
“這樣啊。”
彆的趙錦繁不甚清楚,不過可以想見,信王必定財力雄厚,否則怎麼夠賄賂沈諫這樣的巨貪站在他那一邊。
不過眼下比起信王,應對各國使團的事更迫切要緊。
趙錦繁指著一冊書道:“朕方才查閱了曆來各國使團訪周記錄,最難對付的使團非東瀛與北狄莫屬,依言卿所見,東瀛和北狄哪方使團更難應對?”
言懷真眉頭深鎖:“恐難分伯仲。”
趙錦繁追問:“怎麼說?”
言懷真解釋道:“我大周國土所在之地數千年來一直被稱為智慧生根之所,無論是數獨、文章、商貿四海八方無有他國能及得上,哪怕現如今的大周不如百年前興盛,依然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東瀛人好鬥智,每回來使大周,都會出些刁鑽的難題與我大周機辯,這幾年為了贏過大周,手段愈發卑劣。”
“至於北狄,土地貧瘠,出產不了稻米,其子民多以牧馬為生,因此北狄人擅長禦馬,騎兵驍勇善戰,四處爭戰以求擴大國土。曆經百餘年,由原先西北不起眼的一隅之地,成了如今實力強勁的大國。”
“前朝昏君為求自保,將靈州、雲州等十餘座城池割讓給了北狄,這些城池居我大周要塞,若不將其奪回,等同於被人扼住了喉嚨。太祖入關之時,雖奪回了幾座城池,但最重要的兩地,依然還在北狄人手裡。”
“多年來,大周與北狄爭鬥不休,不過十幾年前,先帝與老北狄王議和,兩國休戰至今。雖簽了議和書,但近年來邊關小規模衝突不斷,尤其是老北狄王過世後,新繼任的北狄王一直對中原腹地虎視眈眈,不斷試探大周底線。”
“北狄人狡詐,既想毀約,又不願背上毀約的惡名,想儘辦法逼大周先毀約,故而此次他們前來參朝,免不了要生事端。”
趙錦繁垂眼,靜默深思。
言懷真側目:“陛下在想什麼?”
趙錦繁的目光落在記載著新任北狄王生平的那一卷:“我在想,這個新任的北狄王實在是個有意思的人物。”
言懷真:“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