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錦珠眼底凝著心疼，擔憂也未徹底褪儘，“那，那你是怎麼落到壞蛋手裡的？”
睿睿伸手揩了揩掉落的金豆豆，“睿睿醒來，就在壞蛋的袋子裡了”
“袋子裡好悶，又好黑，睿睿伸不開腿，睿睿好害怕！”
方錦珠心疼極了，忍不住又把睿睿摟進了懷裡，“不怕不怕了，沒事了啊！”
睿睿用力的抱緊姐姐，大眼睛裡一點一點安定下來，“姐姐，這裡是哪？我們還能，找到小叔嗎？”
“咕嚕嚕”
說話間，小人兒的肚子咕咕作響。
方錦珠趕緊推開他，肯定道，“明天姐姐就帶你去找小叔”
“肚子餓了吧？”
末了望向小男孩，“小弟弟，你和睿睿在這裡待著，不要亂跑，姐姐去給你們弄吃的去！”
清月剛好端著熱水進來，方錦珠囑咐了她幾句，讓她看著兩個弟弟，然後就去和餘叔打了聲招呼，鑽進廚房開始做飯。
攤了幾張小蔥軟餅，又煮了一鍋酸菜拌湯，先讓清月給餘叔送進去了一份，又給秀娟嬸子溫了一份在鍋裡，方錦珠這才端著飯食來到堂屋。
兩大兩小圍桌而食。
方錦珠忍不住看了小男娃一眼。
睿睿她是知道的，小小年紀已經很懂守飯桌之禮，再餓也不會狼吞虎咽，不過他有褚燁和褚老夫人那樣的長輩教導，能做到這般也不算出奇。
可這小男娃，竟比睿睿的吃相還要優雅穩重許多，看得出來他已經餓極，可每一口都吃的很仔細克製。
吃了一小張軟餅，喝了一小碗拌湯，他就放下了碗筷。
方錦珠忍不住又遞了一張軟餅過去，“還多著呢，再吃一點。”
小男娃搖頭，眼神卻不由自主的瞄了眼軟餅。
見狀，方錦珠直接把軟餅塞到了他手裡，溫和道，“小弟弟，不用拘禮，緊飽吃。”
小男娃看了她一眼，默默的將軟餅又放回了盤裡。
方錦珠愣住了。
小孩子是最不懂得約束自己的，就連睿睿姝姝雖然吃飯細致守禮，但也是吃的肚兒溜圓才覺滿足。
這小男娃也太克製了吧？
就連清月和睿睿吃飯的動作也頓了頓。
幾息後，方錦珠忍不住問道，“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啊？”
男娃眼底閃了閃，默聲沒有作答。
見他始終不肯說話，方錦珠也不想逼迫，末了輕聲道，“小弟弟，你不想告訴姐姐也不要緊，但你後麵是要跟著姐姐的，如果姐姐不知道你的名字，也是不方便”
“這樣把，姐姐先給你取個小名方便稱呼好不好？”
聞言，男娃點了點頭，眼底有光亮一閃而過。
方錦珠看著男娃古井無波的眸子，莫名有些心疼，“姐姐希望你的眼睛裡可以住滿幸福的星星，亮晶晶的，那就叫你星寶好不好？”
明明才五六歲，她卻從他的眼眸中看到了暮沉死氣，她不知道他之前經曆什麼，但一定不甚美好。
如果可以，她希望未來的日子，能竭儘所能給他一些溫暖，讓小小的人兒重新找回屬於他這個年齡的鮮活生機。
男娃一怔，隨後就點頭，該是應下了。
方錦珠抿唇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星寶，我叫方錦珠，在找到你的家人之前，可以把我當做姐姐，我會儘力照顧好你的。”
“睿睿，星寶比你大，以後就是你的哥哥了，開不開心？”
睿睿咧開小嘴，“開心！”
然後歪頭望著星寶，“星寶哥哥，你願意、讓睿睿當你弟弟嘛？”
星寶點了點頭，雖然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但眼底卻漫上一層濕意，像是怕被人瞧見，他慌亂的垂下了頭。
見狀，方錦珠也沒有再多說什麼，摸了摸他的頭以示安撫
吃完飯，方錦珠燒水要給兩小隻擦擦身子，好讓他們睡上一會。
畢竟受了驚嚇，精神高度緊張，現在放鬆下來，定是疲困襲身。
先給睿睿擦洗後，小人兒頭沾枕頭就沉沉睡去。
輪到星寶，卻說什麼也不肯脫衣服。
方錦珠以為他年長兩歲知道害羞了，耐心的哄了好一會，說隻給他擦洗上半身，下半身由他自己洗，星寶這才繃著一張鮮紅欲滴的小臉，脫下了上衣。
眼前的一幕，卻讓方錦珠倒抽一口冷氣。
瘦削的小身子斑駁累疊著各種新舊傷痕，從傷痕的形態可以看出有鞭傷，燙傷，還有尖銳物所至的劃痕，除了脖頸和臉部，衣衫遮蓋之處，沒有一塊好皮膚。
“這”
方錦珠滿眼不可置信的痛惜，“星寶”
後麵的話卻哽咽在喉嚨問不出口。
顯然，星寶身上的傷是被人虐待而至的，問出口就是揭開孩子的瘡疤，她不敢問。
滿眼疼惜的擰乾毛巾，方錦珠卻都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隻敢粗略的擦拭一番，就讓隻穿著褻褲的小人兒鑽進了被子裡。
等她端著一盆臟衣出去，側身看牆的星寶，空洞的眼底溢出豆大的淚珠，卻沒有發出一絲哭聲。
末了，他將頭縮回被子裡，隻能看到被角微微顫抖。
申時初，秀娟嬸終於回來了，手裡還拎著一個菜籃子。
好在那兩個孩子都是記事的，知道各自的家在哪裡，也沒有廢多大的功夫。
孩子的家人那是一個千恩萬謝，籃子裡就是他們給的謝禮，都是日子艱難的莊稼漢，就這一籃子木薯粗糧已經是他們好多天的口糧。
秀娟嬸不要，可他們追出來好遠非要塞給她，她也隻好收下。
聞言，方錦珠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囫圇吃完飯，秀娟嬸趕緊把懷裡的荷包取了出來，“錦珠，這是賣菜譜的四十兩銀子，你收好。”
方錦珠一怔，“不是二十兩嗎？”
秀娟嬸解釋道，“掌櫃的說，如果還有菜譜，儘管拿過去，有多少他要多少，我同他說這菜譜是祖傳的，若不是家中急用是萬不會賣的，掌櫃又說，隻要肯出手，他願意以雙倍價格買下。”
“原來如此”
方錦珠點頭，“反正我明日就要回蒙州郡了，許是日後也沒有機會來京城做生意，多賣幾道給他也無妨”
“那就麻煩秀娟嬸再辛苦一趟，再去賣三道菜譜，剛好兩個孩子也睡下了，我也要去買點趕路用的東西才是。”
“好好，那我們一起出去一趟。”
囑咐了清月看好兩個弟弟，關緊門戶，兩人又進了城。
此次倒是一帆風順，傍晚的時候，兩人就置辦全了東西，打道回了府。
三道菜譜賣了一百五十兩銀子，加上之前的三十兩一共是一百八十兩。
方錦珠要給秀娟嬸八十兩，可她說什麼都不肯收，再說她乾脆氣哼哼的扭回了屋。
臨睡覺的時候，她又抱了一床被子來，鬼攆似的擱下就走。
方錦珠心中感動，卻也沒有再繼續糾纏推搡。
早早的擦了身子，給星寶掖了掖被角，就和衣躺在了睿睿身邊。
“姐姐”
剛躺下，睿睿就朝她身邊偎了偎，很小聲很小聲道，“睿睿，有秘密要告訴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