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淮水巷。
婦人帶著方錦珠進了巷尾一處窄小破舊的一進院子裡。
“清月!”
隨著婦人一聲喊,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從左側耳房跑了出來。
少女皮膚黝黑,但仍然能看出眉眼之間清秀靚麗,臉上掛著憨純如稚子的笑容,“娘!”
眼神落到方錦珠身上的時候,愣住了,隨即染上一抹怯怯的無所適從。
婦人寵溺的囑咐道,“清月,這是娘的客人,比你該小一些,是妹妹,快去倒杯水來給妹妹喝!”
“妹妹?”
少女清月喃喃念到,隨後眼底就晶芒四射,“妹妹!清月去給妹妹倒水喝!”
然後就歡蹦亂跳的小跑進了廚房。
方錦珠察覺出什麼,掩下了眼底的驚疑,朝少女的背影喊道,“謝謝清月姐姐!”
清月從廚房探出頭,天真爛漫的笑臉上滿是受寵若驚,“不謝不謝的”
見方錦珠麵色真誠,婦人忍不住紅了眼眶,“錦珠姑娘”
她的話還沒說出口,就從房裡傳來一道男聲,“秀娟,可是來客人了?快請客人到堂屋坐,不好讓人老站著的!”
韓秀娟趕緊應聲,“哎,我知道的,來客是錦珠姑娘,不好帶到房間來同你打招呼,今晚她要在我們家暫時落個腳,同你知應一聲。”
屋裡的男人熱情道,“好好,都好,隻不過家中貧寒,若招待不周,還望錦珠姑娘莫嫌棄!”
方錦珠連連回到,“阿叔和嬸子心善熱情,錦珠倍覺暖心,就算以天為被地為鋪,錦珠都覺得甚好,又怎敢嫌棄!”
“好,好,真是好姑娘,秀娟,你彆管我,招呼好錦珠姑娘就是!”
婦人拉著方錦珠來到清月的房間,邊打水給方錦珠洗臉淨手,邊給她說了些家中簡況。
這家阿叔名叫餘有賢。
婦人叫趙秀娟,隻有清月一個女兒,一家三口相依為命。
清月六歲的時候燒壞了腦子,雖然已經年方十九,但心性還和孩童一般。
清月本來出落的清水芙蓉,可這對她來說卻並不是什麼好事,所以秀娟嬸才將她曬成這般黑黢黢的模樣,就是為了規避這世上無處不在的惡意和危險。
聽聞這些,方錦珠感慨秀娟嬸母愛深沉的同時,愈發覺得這世道艱難。
京城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先前的北遼麵臨的該是何種慘境。
聽褚燁說,和自己親臨經曆,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此刻,方錦珠才真正感同褚燁的身受。
國之不寧,何來家安?
“褚燁!”
“救我!!”
“小叔!睿睿怕!”
“小叔,你不要、睿睿了嗎?”
床榻之上,昏迷不醒的褚燁滿頭冷汗,深陷夢魘,“錦珠”
“睿睿”
夢裡,錦珠無助的在水裡掙紮,一雙眼滿是驚恐,他伸手卻夠不著,想縱身跳進水裡,卻畫麵一轉,跌進了深淵。
無限墜落的同時,他看到睿睿的小身子也在一同迅速墜落,小人兒無助的朝他伸出小手,驚恐的呼救,“小叔,睿睿怕嗚嗚怕”
褚燁拚命伸出手想將睿睿拉進懷裡,就見小人兒猛然墜落下去,瞬間被黑暗吞沒。
“睿睿!!!”
褚燁猛然睜眼,淒厲出聲。
見此一幕,褚老夫人忍著滿眶的淚意,輕拍他的後背,“阿燁,娘知道你自責,痛苦,可事已至此,再如何也不能自傷身體啊”
“阿燁,錦珠幫了北遼這麼多,是福澤深厚之人,娘相信她一定不會有事的。”
“還有睿睿”
說到孫兒,褚老夫人眼淚忍不住又落了下來,她趕緊揮手擦去,忍著聲音裡的顫意道,“睿睿能通過時光之門,也是天選之人,他也一定一定不會有事的。”
“北遼需要你,娘和姝姝也需要你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褚燁眼眸顫動,一絲清明從痛苦中艱難擠出,“娘”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給我些許時間,兩三日足矣”
薄唇顫抖,一字一淚。
哪怕一顆心已經被自責的刀淩遲的血肉模糊,卻依然背負著責任努力砰跳著。
若錦珠和睿睿是在北遼亦或者在他的時代遇險,掘地三尺他也要把她們找回來救回來。
可偏偏他們消失在另一個時空,就算傾儘全城之力,他也不能護她們半分。
錦珠,睿睿
如果你們還請給我一點感應好嗎?
夜深人靜。
方錦珠躺在秀娟嬸給她收拾出來的房間床上,久久無法安睡。
她出事之前給褚燁發了照片,突然聯係不到她,他定是急瘋了吧?
他該不會讓睿睿姝姝獨身去農場查看情況吧?
如果兩小隻過去遇到危險了怎麼辦?
煩亂的思緒接踵而來,壓根不給方錦珠靜下心來的機會。
她必須儘快去北遼。
好在方才晚飯的秀娟嬸說了,明天會親自帶她去找熟識的人租車送她回老家。
她沒敢說自己要去北遼,隻敢說自己是蒙州郡的人。
秀娟嬸說蒙州郡離京城有八百裡左右的距離,租車約莫要花五六兩銀子,加上吃飯食宿,她手裡的十兩銀子隻怕不足以支撐到蒙州郡。
方錦珠便打定主意,明天先去京香樓再賣一道菜譜,然後再租車去北遼。
不知道想了多久,方錦珠終於渾渾噩噩的睡著了。
“嗚嗚姐姐!”
“睿睿害怕!”
迷迷糊糊間,方錦珠像是聽到睿睿的聲音,她焦急的四下尋找,就看到有一輛牛車正緩緩朝前駛去。
牛車上駝著幾個麻袋,哭聲似乎是從麻袋裡傳出來的,淒厲又無助。
方錦珠心中大驚,拚命的想追上牛車,卻壓根跑不動,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牛車消失在迷霧裡。
畫麵忽的一轉。
她又來到一個房間,好幾個孩子被五花大綁丟在角落的草堆裡。
一個大漢破門而入,隨手拎起了一個孩子。
方錦珠和孩子驚恐的大眼對視,是睿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