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明站在貝州城頭盯著不遠處那嚴陣以待的唐軍大營。
營帳一座挨著一座,坐落後續。
如今,唐軍采取圍而不攻之策,營地周圍,無數深溝縱橫交錯。
士兵們揮汗如雨,一鍬鍬地挖掘著,泥土被不斷地翻起,堆積在一旁。
那深溝極深極寬,顯然是極為耗費人力物力的浩大工程。
在大多數人眼中,唐軍此舉實在是難以理解,仿佛隻是在做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
“挖這麼多深溝一點用的都沒有,純粹是浪費時間罷了。”
負責守城的世家兵卒小聲嘀咕著,話語中滿是不屑。
崔景明皺著眉頭,事情絕非如此簡單。
他的目光越過深溝,落在那些不慌不忙正在布置防禦陣型的唐軍身上。
士兵們隊列整齊,行動有序,盾牌手在前,長槍兵在後,弓箭手在側,各司其職,配合默契。
崔景明本身現在也沒有想打出去的想法了。
城內的兵力雖然眾多,但貝州城的糧草也十分充裕,百年世家的財富不是開玩笑的。
哪怕打不過,耗也能耗朝廷很久。
可朝廷的糧草是有補給的,他們貝州城的糧草哪怕足夠,也總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加上手底下的兵卒明顯弱於唐軍不少,唐軍還擺出了防禦陣型,主動出擊無疑是自尋死路。
唐軍如此穩健,不僅沒有攻城,而是一步一個腳印地將基礎給打好,打得就是把世家聯軍活活困死在這貝州城裡的主意。
時間一長,城內人心惶惶,士氣低落是遲早的事情,而一旦糧草耗儘,貝州城將不攻自破。
盧家家主盧靖川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崔景明身旁,他的臉上滿是憂慮之色,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惶恐。
“崔公,難道就看著這些唐軍這麼將我們圍困在此嗎?”
盧靖川看著崔景明問道。
崔景明緩緩閉上了眼睛,沉默片刻後說道。
“當然沒有那麼簡單,再等等吧。”
“等?”
盧靖川眼中閃過一絲好奇。
“不知崔公還在等什麼?”
崔景明緩緩睜開雙眼,看了盧靖川一眼,目光中透著一絲堅定。
“等天下世家等人心等兵馬相助罷了!”
“唐軍沒那麼容易攻破貝州城,河北道是我崔家的地盤,這些日子讓手下士卒好好操練。”
崔景明頓了頓,語氣變得嚴肅起來:“盧公,還請你告訴各家主。”
“這些日子,不要縱容手底下的人欺壓百姓,我們需要民心,若是被我發現有人縱容士族子弟欺負百姓,彆怪我崔景明不留情麵。”
崔景明的眼中露出一絲警告的意味看向盧靖川。
隨後,崔景明轉身,衣袂飄飄,慢慢走下城頭,身影漸漸消失在城牆的陰影之中。
盧靖川望著崔景明離去的背影,眼中若有所思。
崔景明的計劃究竟能否成功,他們世家現在的影響力,到底能夠拉來多少救援?
……
在通往河北道的道路上,一隊錦衣衛正快馬加鞭地疾馳著。
為首的是錦衣衛千戶駱清泉,他身姿矯健地騎在馬背上,身姿隨著馬匹的奔騰而起伏。
他所攜帶的乃是陛下的聖旨,此次奉命趕往前線,責任重大。
“兄弟們速度點,軒哥和懷哥都在前線了。”
駱清泉高聲呼喊著,聲音在風中回蕩。
“我們早一步到,就能早一步幫到軒哥懷哥!給璟鑠報仇雪恨!”
他的話語點燃了身後眾錦衣衛心中的鬥誌。
他們皆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駿馬的蹄聲如雷,揚起陣陣塵土,向著河北道飛奔而去。
鹹陽國際學院衛班十二衛,此時全部朝著貝州城趕赴。
……
河北道,幽州。
都督府內,氣氛焦灼。
幽州都督蘇淮安坐在椅子上,眉頭緊鎖,一臉沉思之色。
錢霄則在一旁焦急地踱步,時不時地看向蘇淮安,眼中滿是催促之意。
“淮安,你到底還在等什麼?如今朝廷大軍已經兵臨貝州城下!”
錢霄忍不住大聲說道。
“崔公已經派人送了整整五封急報了!那剩下的八萬兵馬為何還不速速動身啊!”
蘇淮安緩緩抬起頭,看了一眼錢霄,無奈地說道。
“錢大家,你可是朝廷派到河北道的官員,難道真的要忤逆聖上?”
“你可是黜陟使,你調動了三萬兵馬,幫助崔家,我蘇某人也隻當看不見,為何還要苦苦逼我啊!這是謀逆啊!”
蘇淮安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力與掙紮。
錢霄聽到這話,不禁歎了口氣,他走到蘇淮安麵前,直視著他的眼睛說道。
“都督,我們心裡都清楚,這是一場博弈,如果成功,那我等都是從龍之臣,榮華富貴享之不儘。”
“我錢霄雖然是黜陟使,是朝廷派下來監督各州刺史的,可我錢霄也絕對不會忘記,我這個黜陟使是怎麼來的!”
“是崔公提拔我上來的!我錢霄能有今天,全靠崔公提拔!是非對錯我錢霄不管,我隻知道,做人不能忘恩負義,你說是嗎蘇淮安?”
錢霄越說越激動,直接氣的叫了蘇淮安的名字,也不再尊稱都督了。
他有些惱怒地看向蘇淮安。
“蘇淮安,我知道你在等,你在等朝廷和世家決出勝負了,再決定幫誰!”
“我們與周闖他們不同,他們在淮南道可以坐山觀虎鬥,可以等待著誰勝誰負!”
“可我們不同啊!我們乃是崔家提拔!如今崔公正在萬難之時,難道我們不應該報答崔公嗎?不過是舍一頭顱而已!”
“蘇淮安,你不要忘記了!你現在在這裡坐山觀虎鬥,等到世家聯軍敗了,你覺得陛下會放過你嗎?你覺得你屁股下的都督之位還坐得住嗎?”
聽到錢霄的這句話,蘇淮安的眉頭不自覺地動了動,他的內心陷入了激烈的掙紮之中。
錢霄趁熱打鐵道:“淮安,戰場如今就在河北道,難道要我們這兩個主官到時候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嗎?你覺得可能嗎!”
“出兵吧!現在出兵還有機會!我們去解貝州之危。”
“我們可都是崔家的門生啊!崔公如何待你的!你都忘記了嗎?蘇淮安!我們不是謀逆,隻不過是順應天意,順應民心,反抗暴君罷了!”
“如今的陛下與當年的隋煬帝何異啊?兵伐王家,尚且情有可原!可伐崔家那狗皇帝甚至連個理由都沒有!”
“如此不名正言順,如何安天下人心?我錢霄不服!你要是不去,我錢霄自領一隊親衛,追上那三萬兵馬,去解貝州之危!蘇都督你就接著在作壁上觀吧!”
說完,錢霄一甩衣袖,頭也不回地要出門而去。
看著錢霄的背影,蘇淮安還是忍不住地歎了口氣。
“錢大家留步!”
聽到蘇淮安的話,錢霄停下了腳步。
“來人!”一名親兵立馬迎上前來,雙手抱拳恭敬地問道。
“都督請吩咐。”
蘇淮安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然:“發兵!解貝州之圍!”